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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六章 海棠花落

  華戎在蘭場外等的心驚忐忑,直到天色漸漸暮了,才見沈涼淵出來。

  見他無恙,華戎心懸了半天終於落回原位。

  只是遠遠的看他緩緩的過來,走路略顯艱難,華戎只以為他是被華延罰著跪到了現在。畢竟之前,沈涼淵就有罰跪在重瀾殿外四五個時辰的先例。

  沈涼淵沒什麼話,走近了才發現他臉色蒼白,嘴唇上有些血跡,他一步一步的,腿也有些跛。

  華戎心裡又不太確定他的情況了,立刻過去扶他上馬。卻是見他抬上去拽馬鞍的手,袖子滑至手腕處,露出瘀紫的勒痕。

  華戎心尖一跳,再留心細看他被衣襟掩蓋的脖間,滿是紫紅遍布。

  沈涼淵眉頭擰的緊,強忍著去拽鞍上馬,只是半天也沒能上去。腿上力氣全無,手似乎也在發抖。

  華戎緊抿著嘴唇,沒說什麼,心裡已經明白這麼久到底發生了什麼。他過去,輕手攔住他去拽馬鞍的手:“涼淵……你這何苦?”

  沈涼淵依舊沒說話,只是手慢慢的垂了下來,晚風中,他的眼眶有些發澀。

  將沈涼淵送回府里,天色已經黑了。

  因為沈涼淵未回,沈母不安,只有讓阿翁在府門等著回來後告知一聲。阿翁心中放不下,就一直提著燈籠守在府門外張望著。

  阿翁在門口接到沈涼淵時,心中奇怪,少爺以往從不坐轎,去哪兒都是一匹紅鬃烈馬,怎今日與王爺同轎回來了?

  沈涼淵下轎時臉色還不如上轎時能看,卻堅持著不用華戎攙扶,慢慢的走回了房裡。

  阿翁也看出少爺這回回來不對勁兒,不顧華戎的吩咐,這回說什麼都要跟著進房來。

  沈涼淵中毒的事都告訴了阿翁,這回也無心力再去瞞他了,便命他讓人準備些熱水送進房裡來。

  等水在浴桶里放好,沈涼淵沒留阿翁在房裡,把人都遣出去後就自己關了門。

  阿翁一臉不安的出了沈涼淵的屋,就看見站在門外的華戎,臉色也不比自己好到哪兒去。

  “王爺……”阿翁擔心的開口。

  華戎看著夜間半月,有些出神,又看了看屋裡的光亮,嘆了口氣。

  “阿翁,依涼淵的意思,此事不要告知沈老夫人,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阿翁也不能再說什麼,只是蒼老著聲音嘆一聲,傷切形容的點頭應著。

  華戎不放心,又在府上住了一宿。

  第二日起來,就立刻去了沈涼淵房裡看他情況。

  卻見沈涼淵房中無人,急著找入院子,就見沈涼淵一人站在院中那棵海棠樹下發呆。涼風乍起,吹起狐裘掀角,顯得那人如此單薄。

  華戎過去站到他身邊:“在想什麼?”

  “在想,海棠花怎麼還不開?”沈涼淵望著枯禿禿的枝頭,喃喃說道。

  華戎才看見他手裡拿著個信封,上面寫著:沈涼淵,親見。

  是長伊那次,華延遙寄給他的那封。

  華戎笑道:“再待春夏之交,會開的。”又拍拍他肩膀:“那時你我花下飲酒。”

  沈涼淵笑笑,沒說話。若能再等到春夏之交,滿目儘是海棠,坐月下風間飲酒,該有多好。

  “涼淵,為什麼?”

  華戎終於還是決定問他:“皇兄到底是因為何事與你這般?”

  “華戎,你覺得,皇上還信任沈家麼?”

  “你這是什麼意思?沈家世代功勳,你沈涼淵對國家天下臣民司職功高,何來的不信任之說?”

  華戎看沈涼淵這情況,大概想到了什麼。立刻又問:“你可是在意那天那隻籠中畜牲的鳥話?涼淵,那只是只畜生,不知從哪兒學來的話,你豈可當真?”

  沈涼淵淡淡的笑了笑,看著樹上最後幾片落葉落下。

  “你說的對,沈家世代功勳,我也功不可沒。”他看著地上的落葉,道:“勇略震主者身危,功蓋天下者不賞。家父常言,歷來王朝將相,身在高位者,皆有謀定天下之才,武安社稷之能,但待權高君忌,謀深君畏,臣工忌憚,焉知是福禍輪迴?”

  華戎如今算是明白了:“所以你父沈大將軍便三次拒受先皇封侯?”

  “爵位……並不重要。主要是看你掌了高位恩寵和人心威望,別人還能予你幾時信任……”沈涼淵搖了搖頭:“出將入相,封侯掛印,如今武將所司的高益,我全占了……我不怕死,可是……我怕是他讓我死。”

  華戎驚訝的聽出沈涼淵心中所想,感緊解釋道:“涼淵,你是多想了。皇兄豈會殺你?他若不信你又封你為侯作甚?”

  “百般錯愛又能如何……君畢竟是君,然臣,終究是臣。君臣天下,君臣之道終不能僭越,註定有政治的底線。”

  “少爺!”阿翁此時跑過來,老人家步子不快,步履間都是急切:“皇上來了聖旨……”

  話未說完,宣旨的太監已經直接進了院子。

  沈涼淵似乎是料到了,沒說什麼,便跪下了。華戎心中有些奇怪,猶豫了一下,也就地跪下。

  “武相侯沈涼淵數年征戰豐功,忠仁修義,朕深感武安侯沈涼淵之烈將忠義,特封其侯位以示褒賞嘉義。然沈涼淵一心請辭,誠言不事侯位。朕感其誠心,故,特頒此聖旨,從今日起,降武相侯沈涼淵一等侯位,為大將軍。欽此!”

  “這……”華戎還以為會是什麼封賞安慰昨日之事的,沒想到這剛說到侯位,這會兒就被削了!

  在華戎難以置信的目光中,沈涼淵叩頭領旨謝恩,淡然的接了那明黃黃的聖旨。

  沈涼淵還要去送那太監,被華戎拉住了,隨手揮了阿翁去送。那太監也不敢在王爺面前擺什麼架子,就那麼出了府去。

  華戎驚訝過後,直接問沈涼淵:“那日你進重瀾殿,你們發生什麼了?怎麼一回來你們兩個就變得不可收拾了?”他越問越急:“你到底跟皇兄說了什麼?說什麼不好非要辭官呀!還有件事我一直沒問清楚……涼淵你這赤疴又是怎麼回事?那日你和韓煒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與我說,我替你向皇兄解釋!”

  沈涼淵看著還握在手裡的信封,不知不覺中,被自己捏的有些發皺。慢慢拆開,拿出裡面那朵已經乾枯的海棠花。

  花瓣的水分不再,枯黃乾癟,一觸,盡數碎了。

  “聽說,海棠花又叫解語花……有些話,若是明白,焉需言語?”

  花瓣碎成了粉屑,風一吹,在手心消散,沈涼淵苦笑:“他終究不信我。若他不信,百般解釋又有何用?何況,也不需要解釋了,我已去日無多,何苦平添羈絆。”

  “涼淵……”

  “華戎,可記得你曾說的,這世間,若問最難求的,莫過於情之圓滿。既知終究不能圓滿,何必強求,無需悲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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