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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九也不知自己為何慌慌追出來?不過非要想個回答還是有的,他想了想:“上次留財推門讓陽光灼了你,不知可是傷了你,我追來替他向你道個歉。他看不見你,你可別怪他。”

  “無事。”

  江玉樓的確話不多,一路到了慕容府也沒再說第二句。

  一進房間,留財就又進來,悄咪咪道:“少爺,老爺和夫人知道您又去懂香春喝酒,正氣著呢。”

  慕容九撩袍坐下,喝了口茶:“要如何?九爺我可是獨苗,動家法打死了就沒了。”

  留財將紙墨給少爺鋪好,笑道:“嘿嘿,老爺說,等您回來,罰您先抄一百首再說,如果下次再去,就罰千首,再下次,萬首,說保不齊最後能抄出個狀元來。”

  九爺嘴角一抽,真是被嚇到了,翻倍也不帶這麼翻的。不過下次能抓到爺再說!

  他將杯中涼茶一干而淨,沁心涼爽,勾唇一抹笑,對留財道:“九爺我上次罰你抄的那詩百首呢?拿來。”

  留財茫茫乎的看了自家少爺一會兒,後恍然大悟,才知他上次罰自己是為了這次預先墊底。

  打發走留財,慕容九起身關了門窗,這回上閂,省的再被推門而入。

  “你都是這麼玩樂度日的麼?”一直站在一旁的江玉樓看過來。又道:“如此的九公子,如何繼承慕容家業呢?”

  慕容九笑道:“當年的李承璘不也是被你說成紈絝,後來還不是一樣可以當皇帝?”

  江玉樓便不再說話,慕容九給他倒了杯茶,又問他:“你在世間徘徊三百年,可曾又見過他?”

  “何止是見過。”江玉樓看著面前的茶,只是沒喝,語氣平淡:“我跟隨了他八世,他有兩世夭折,四世只活過二十幾歲,兩世高壽。他在八世輪迴里,有一世為相,一世為將,兩世為窮苦書生,一世為平凡耘耕的田夫……卻是世世孤鸞無妻,代代無後。”

  殊途之遇,慕容九心中有些觸動:“那他可知是你?”

  “如何知?”江玉樓苦笑搖搖頭:“前塵往事,一過奈何便都會飲湯相忘。”

  慕容九靜靜聽著江玉樓的八世記憶,心中替他悽然。

  “不知為何?我世世都不能附身為人,只能將魂魄短暫的附於畜生體。不過也好,也看了他幾世。有一世,我附身他相府檐下的一隻喜鵲,眼見著他步步青雲,再步步落寞,在他平步青雲時總忙碌於名利場,待他落寞時才發覺廊下有一處鵲窩,時常抬頭與我訴說,那時身形影語,已是孤單落寞。又一世,他為將軍,拓敵千里,風馳疆場,我附身為他的戰騎,隨他七年刀劍戰甲,最後那隻毒箭飛來,他從我身上墜下,我就臥在他身邊,看著他死去……我記得他死前眸中的疲憊,臨死遺言被廝殺淹沒,但我聽到,他說早想歇兵卸甲,清茶一生,來世不為武,願為一世書生,清貧也好……

  後來,他真的成了一世清貧潦倒的書生,我附了他撿來的一隻花貓,看見他的畫,畫的比我的還好,意氣盎然,自在灑脫,想來那一世雖清貧,他卻是快樂的。”

  回憶間的江玉樓眼神朦朧,有笑意,亦有苦澀,慕容九又奇怪:“他輾轉八世,就無一世是女子?”

  江玉樓想了想,點頭說道:“倒是有。有一世,我找他許久不得,原來是因他投身做了女子,我終於將她認出來。只是當時,我不該附於一隻銀狐體內,銀狐珍稀,便被獵人的獵夾鎖傷,那世她救了我,抱著我時我已迷糊,看她的臉也是模糊,只是看見近處抱我的那隻手腕上,戴的是一對兒銀鐲,雕鏤錦鯉和吉祥草的圖案。後來我被救醒,才看清她,姿容相貌竟有七分不曾變。”

  ☆、第十章 人入花燈夜

  慕容九給自己也倒上了一杯茶,江玉樓便開始與他說起了李承璘那一世。

  借畫逐客後的第八日,江玉樓在院中撫琴,便聽見有扣院門之聲,李承璘站在敞著的院門旁扣指輕敲了幾聲院門,笑著朝他看過來——他倒是第一回敲門而入。

  江玉樓看過去一眼,沒理會,繼續撫琴。

  李承璘便自覺的走過來,在離他最近處坐下來,耳聽著琴,眼盯著他看,江玉樓也不轟趕他,也不理他。

  一曲畢,江玉樓道:“陳公子何故還要來此?”說完也沒有聽回答的意思,起身便要回屋。那一問只像是又逐客。

  “我本來是不想來的。”李承璘站起來搖著扇子,倚在樹邊笑著就是一句:“唉!奈何,是曉看天色暮看雲,行也思君,坐也思君。當真是……相思猖狂吶!”

  江玉樓身子一頓,然後是有些惱,直接回屋。

  李承璘立刻收了扇子跟進去。

  江玉樓在窗邊看書,依舊當他是空氣,李承璘這回問什麼,他都是不答了。

  李承璘也不急,二人就這麼一直坐了三個時辰,他看書,他看他。最後,他合了書,他還看他,他惱著問:“你到底要如何?”

  “纏著你。”

  “你……”

  “我說過的呀,下次再來,就是沖你來的,沒別的目的了。”李承璘笑道,眉眼清雋,帶著天生的玩世不恭。

  於是就這麼一來二去又是三日,李承璘見江玉樓也不再說那些逐客的言語,便寸寸試著近尺,最後也不稱江公子了,改叫玉樓……以至於他一叫這名字,江玉樓便又對他視若空氣。

  看見江玉樓不再作畫,整日的看詩詞文章,李承璘見了便總要與他對詩,對出的詩句偶爾也能驚得江玉樓不禁抬頭或者側目來看他幾眼。

  原因是他對的牛頭不對驢唇。

  後有一日,李承璘問他:“我聽說作畫只有潛心才能作的好,若是心神不靜便作的應付。玉樓近來都不曾作畫,可是心不再平靜了?”

  江玉樓指下琴弦一按,琴音乍止……接著又若無事,抬指繼續彈琴。

  李承璘問:“那日忘了問你,這曲子你彈了許久,叫什麼?”

  他不知道,江玉樓最不喜歡別人打擾,不管是作畫,看書還是彈琴,可是偏偏李承璘卻打擾了他原本平靜的生活。

  江玉樓不理會他。

  “你知道,你要是不說,我會一直問的。”李承璘挨過去笑道。

  “江上雪。”

  “江上雪,浦邊風。是因為張子同吧。”李承璘道。

  江玉樓側目看他,那眼神就像是每次李承璘對錯詩一樣的驚訝,不過這次,他說對了。

  李承璘接著笑道:“我聽江寒說,你很仰慕他。玉樓,你是否是想要像他那樣的生活?”

  “扁舟垂綸,浮三江,泛五湖,漁樵為樂。有何不好?”這是他第一次在李承璘喚他名字的問題下回答他。

  “張子同的斜風細雨,結果最後卻是個溺死的命。”李承璘的眼神似在嘆息,這樣的神情幾乎不會出現在他的臉上,他似有似無的嘆了一息,眉頭微皺:“所以說,也許那樣的生活根本就不存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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