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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牧怔怔地,看著那一撮不算黑亮的頭髮,髮絲下,是她瘦弱的手掌。抬眼看,她素淨的臉蛋,還是很白,卻不是之前的瑩潤白皙,現在是乾巴巴的,病態的白,細看,耳邊還有脫皮落下的皮屑子,臉頰也是,不似之前圓潤,顴骨的輪廓都能看見。

  見他失神,蘇葉笑笑說:“現在丑了,難為你剛剛還認得出我。”

  周牧的拳頭,在桌子底下緊握,“是不是還有別的?”

  蘇葉突然嘆了口氣,像是所有壓抑的難過都抒發了一般。這些表面可見的後遺症,她瞞不過周浦深,他在竭盡全力給她救治,但她仍會覺得,她在走下坡路,這種無力感,身邊沒有人可以說。

  “有,”蘇葉說,“我覺得自己的記憶力越來越差,我不知道以後我會不會變成一個痴呆。”

  周牧說:“不會的,你那麼聰明。”

  蘇葉搖搖頭,“就像現在,我不記得我剛才點了什麼菜……”

  竟已經嚴重到這個地步,周牧可以看到蘇葉一下子暗下去的眼神,她這樣聰慧的人,怎麼會察覺不到?

  現在的周牧,有些贊同周浦深的做法了,她有這樣的直覺,已經讓她患得患失,若是真的知道自己患病已經很嚴重,那麼她這樣好強的人,心理上恐怕無法承受。

  “會好的。”周牧沒發現自己的聲音已經有些顫。

  “嗯。”蘇葉接話,“記憶訓練的方法我還記得,會慢慢撿回來的。”

  正好周浦深最近無聊,說想要學,她教他的時候就可以重新溫習一遍了。

  上了菜,各自吃著,沒再說話。蘇葉隱隱察覺到周牧不太一樣,卻又說不出哪裡不太一樣。

  臨別時周牧也沒起身送她,蘇葉更覺得奇怪,但也沒多問,起身告別。

  周牧突然說:“我準備回國了。”

  蘇葉訝然,“這麼突然?”

  “嗯。”

  “那我以後豈不是吃不到你們的火鍋了?”

  周牧失笑,“不會,前些天,周先生特意到我們店裡去學了鍋底的配方。”

  蘇葉愣怔了會兒,笑笑說,“派誰去的?”

  “他親自去的,”周牧沉聲說,“他對你很好。”

  蘇葉微微笑著,“嗯”了一聲。

  回到家裡,周浦深在沙發上看書等她,知道她回了,不動如山,蘇葉湊過去把書抽走,在邊上坐下了,扯著笑看他,“我回啦。”

  “嗯,”他淡淡說,“也不早,聊得愉快?”

  “愉快。”

  周浦深別過臉,重新拿起書,蘇葉鑽進書與他之間,躺在他腿上,仰視他,“吃醋。”

  他聞言,瞥了她一眼,完全不想理會。

  激將失敗,嘴上不行,蘇葉上手,摸他的腹肌,果然,周浦深放下書,眼神警告。

  她咯咯笑,“周同學,撲克牌準備好了嗎?上課嗎?先交學費。”

  “哦?”他抱她起來坐在腿上,“怎麼收費?”

  蘇葉說:“我缺錢嗎?我萬貫家財傍身,怎麼可能那麼膚淺?”

  周浦深好脾氣地問:“嗯,那你要什麼?”

  “不要財,那肯定要色啊。”蘇葉說。

  她最近越來越猖狂,得收拾收拾。周浦深扣住她就吻上去,手也作勢要扯她的衣服,蘇葉只是嘴上厲害,真的比不要臉,她哪裡是周浦深的對手,這會兒滿屋子的傭人在,他就動手動腳,要真人秀麼!

  蘇葉推開了他,“上課上課!”

  周浦深說:“先收拾東西。”

  “啊?”

  “去旅行。”他說。

  蘇葉驚訝,“這麼突然?去哪裡,為什麼,公司的事怎麼辦?帶火鍋嗎,不對我們不是要上課嗎……”

  周浦深給她穿好脫鞋,拉著她上樓,“找個好地方,慢慢上。”

  與此同時,周牧才剛剛到店裡,店門關著,他沒帶鑰匙,剛要給打電話,母親出來開門,冷著臉說,“自己進來。”

  周牧疑惑,還是把推輪椅的手下留在了門外,自己推門進去。

  眼前的情景讓他措手不及。

  他的母親坐在店裡正堂朝北的桌子邊,手裡拿著匕首,對著自己的手腕,看著他,眼神堅定,“木木,你去自首吧。”

  木木,是他的辱名,母親已經多年沒喊過。

  第69章插pter69

  蘇葉和周浦深開始了說走就走的旅行。

  下了飛機蘇葉很驚喜。

  飛行跑道盡頭就是海灘,沙灘在烈陽下白花花的,海水有三種顏色,透亮如碧玉的翠綠色、冰淇淋般的漿白綠、貼近深藍的墨綠,碧海貼著藍天,天綴著白雲,岸上熱帶樹木蔥鬱。

  海風沒有腥鹹的味道,很清慡。

  “這是哪?”蘇葉扣上糙編帽回頭問。

  “新島。”

  印度洋上的私人海島,傳聞,是周浦深購置下來給父母養老的地方。

  蘇葉往四周望,除了跑道和停機坪,不遠處還有幢矮房,沒有站台也沒有擺渡車,這裡不是公用機場。

  他帶她來新島,那麼是不是意味著,就要見到他的母親了?

  她的表情由欣喜變為糾結,周浦深摸摸她的腦袋,“醜媳婦也終歸是要見公婆的。”

  蘇葉一聽,糾結就變成了緊張,“我現在,是真的丑。”

  周浦深不多說話,緊握她的手拉她上車。

  從停機坪到別墅還有一段距離,蘇葉惴惴不安的模樣盡數落入周浦深眼底,他拍拍她的臉蛋,“不用慌。”

  蘇葉不接話,好久才回頭看他,“周浦深,我們不那麼早結婚好不好?”

  她的思維也太跳脫了些。

  實際上他此行的目的,是為了讓她遠離複雜的生活環境,忘掉時間、忘掉工作,不和那麼多的人交集,自然就不需要記那麼多的時間和事。

  新島很適合休養,在這裡很容易忘記今夕何夕。日出而起,日落而息,自然也就不會關注自己到底記不記得今天星期幾。

  等她把記憶法重新拾起來,再回到工作崗位就好,這一段健忘的時光,消耗在這島上就好。

  周浦深把她帽子摘掉,“怎麼了?”

  蘇葉遲疑一會兒,低了頭:“凌數,還沒有找到。”

  周浦深一怔,沒想到是這個原因。他摸摸她的腦袋,點頭說:“好。”

  蘇葉:“那現在見家長會不會早了些?”

  敢情她還是緊張,周浦深低眉,沉了聲說:“沒關係,見到你就知道了。”

  蘇葉:“我什麼都沒帶,還穿成這樣。”

  一身度假風的裙子。

  周浦深還是說:“沒關係。”

  確實沒關係,因為周母壓根看都不看她一眼。

  他的這麼多宅院,都是頗低調的,以至於蘇葉時常忘記他身家不凡。到了新島,才是處處彰顯富貴人家作派。

  一路過來,公路是沿著海岸走的,十步一雕塑,百步一噴泉,一步一換景,皆與大海融為一體,別墅也是,像嵌在海岸邊上的一粒珍珠,白牆白瓦,藝術與氣派融為一體。

  路邊隔百米就有士兵守衛,裝束整齊,還配有槍枝。

  門口,傭人分立兩側迎候,蘇葉緊跟在周浦深身後進門,穿過廳堂,直接到了後院,後院與沙灘接鄰,大遮陽傘下鋪著毯子,上面一個人枕著手臂躺著,一動不動,海風吹起她棉質白裙的一角,微微浮動。

  蘇葉和周浦深在後院門邊站了會兒,蘇葉問:“是伯母麼?”

  看著很安詳。

  蘇葉已經不記得她的樣貌,只記得她的聲音,柔中帶剛。與戴莉對話時,高高在上,即便在感情里,她是失敗的那一個,即便她嘴裡罵著“賤人”,也還是帶著股矜貴勁兒。

  周浦深點頭。卻沒有再走過去,摟著她折返,蘇葉訥訥說:“不過去打聲招呼麼?”

  周浦深說:“打了招呼她也不會睜眼看你。”

  “伯母知道我是……”

  “不知道,”周浦深說,“她不說話已經很多年,也極少理會人。”

  蘇葉怔住了。倒是聽說過周母身體狀況不太好,需要休養,竟不知是心理原因。

  “伯母這樣,多久了?”

  周浦深:“我父親去世以後,就是這樣。”

  見她神色凝重,他立在她對面,撫平她的眉頭,“別胡思亂想,嗯?”

  她看他眼神頗擔憂,點點頭,卻還是滿臉愁容。

  周浦深索性抱起她,“能和我母親互動上自然好,如果不能,也別多想,這不是你的問題,你度你的假,就當是借宿。”

  “好。”蘇葉回答。

  實際上她對周母的感覺,還是複雜的,畢竟她曾聽到周母那樣辱罵她的母親,她曾恨過她;但是前塵往事已遠,眼下,周母垂垂老矣,精神狀態卻趨向抑鬱,也是個陷在往事裡的可憐人罷了……

  蘇葉的房間在二樓,向著海,有面積寬大的陽台。從陽台,可以看到周母的遮陽傘。

  周母很喜歡在沙灘上躺著,一直到夜幕夕陽西下,傭人送餐食上來,她用餐後,又望著夜幕吞噬大海,然後起身,回房休息。

  蘇葉發現,幾乎每天都是如此。

  而她的生活也是循環往復。早上多是睡過去的。起來就是中午了,她會和周浦深在陽台上吃午飯,飯後開始上課,她教周浦深記憶訓練法,自己也像是重新學了一遍。

  到傍晚會到海灘上遛一圈,回來的時候,總是會碰上周母,她在吃晚飯,姿態優雅。

  周浦深會打一聲招呼,“母親。”

  意料之內,從未得到過回應,她的動作都不會有一點停頓。他們走過,她像是沒有看到一般,兀自吃自己的。

  剛開始蘇葉有些不習慣,還緊張地看著周浦深,他只說:“不要打擾她。”

  蘇葉點頭。

  這天方睿過來了,好像有什麼很要緊的事找周浦深,已經在書房裡談了兩個多小時了,還沒見出來。

  蘇葉獨自站在陽台上,看海潮一步三回頭,終究是褪去,遠處紅彤彤的太陽也沉入地平線,嗯,是吃晚飯的時間了。

  她有些恍惚,來新島多久了?日子好像過得很快,她似乎已經看了很多天的日落了,悠閒又充實的日子裡,她都沒碰過手機,更不用說網絡了,每天相處的除了周浦深,就只有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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