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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若是不任性,怎可能說跑就跑不管不顧,看似把什麼都安排好了,卻忘了最重要的事——她沒把他安排好。

  她知道他對她那點心思,畢竟他自認為已經表現得足夠明顯。可她就能當作不知道,以上下屬關係同他相處。

  她總想著要保護自己,在感情里不受傷害,他知道,歸根結底,是因為父母失敗的愛情,讓她充滿不安全感,想要在感情里掌握主動權。

  可是,努力尋求主動權的過程,又何嘗不是迷失自我的過程?

  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有發覺她的所有任性,都與他相關。她就是仗著他喜歡她。不過有什麼關係呢,她理智了這麼多年,任性一下又何妨?他有多少年沒見著她爪牙盡露的樣子了?

  第一次見她是什麼時候呢,隔得太遠他已經記不清年歲,只記得她還是小小的奶娃娃,還沒他腰那麼高,蹲在他跟前,撐著腮問他:“哥哥你怎麼不開心?”

  那時候他即將赴英國留學,十三四歲的年紀,對舉目無親的國度充滿未知的恐懼,對背井離鄉充滿不解。周家在給他辦送別宴會,來了許多認識的不認識的人,他找了個安靜的地方呆著,卻被她驚擾。

  他沒回答,她很執著,反覆問,還扯他的袖子,爬過來“吧唧”一口親在他臉頰,嘟囔說:“我爸爸不開心的時候,我親親他就開心了,那哥哥我親親你,你就開心了。”

  誰家孩子這麼……任性。

  後來他知道她是他的家庭教師戴莉的女兒。

  臉頰上軟糯溫濕的觸感,周浦深在英國的時候,還時常想起來。

  再見她時,他已經二十歲,他在替父親考察奈及利亞的時候,掐準時機打開了礦產業務,年紀輕輕就負責了不小的項目,他已經完全沒有當年稚嫩的模樣,她也已經出落得清氣水靈。

  那雙眼睛,添了些豆蔻之年不該有的東西,淡漠,疏離。但她骨子裡那點任性勁兒,還在。她摔奶罐子,他沒躲,他就是想看她驚慌失措的模樣。可是她沒有,她那雙眼睛,盯著他,毫不畏懼,亮亮的,漂亮極了。

  不曾想多年重逢,竟是在拉各斯。她換了名字,面貌也不再稚嫩,但那雙眼睛,滴溜轉的時候,周浦深便覺得,這世上再沒有第二個了。

  第29章插pter29

  那時候帶走她,周浦深也沒預料到,到現在會如此上心。步步為營的是她,不動聲色的是他。到現在似乎正好相反。

  蘇葉或是鍾晚,有什麼分別?她只在他面前表現出的那個她,就是真實的,冷靜也好,任性也罷,他樂意看。

  周浦深撫上蘇葉的臉頰,眼神柔和。

  蘇葉感覺眼皮好沉,她試著抬起許多回了,眼睫終於撥開黑暗,漏了一絲天光,她緩緩睜了眼。入目是白花花一片,是牆還是冥間?她不知道自己死沒死,這下子是在哪裡,腦袋比眼皮更沉,她想左右看看,但沒力氣轉動脖子。

  正無奈,她感覺手腕被抓住了,下一秒,意識模糊前出現在腦海里的那張臉就出現在視野里。但又有些不同,腦海里他眼神溫柔,眉目俊朗,氣宇軒昂。但眼前這張臉,表情好兇,眼睛猩紅,額前的碎發耷拉著,下巴有青青的胡茬——憔悴、狼狽。

  這是她從未見過的,他的疲態?

  她到底死沒死?閉眼再睜眼試試……

  眼皮還沒闔上,怒呵聲嚇得她睜大了眼。那張凶凶的臉,嘴唇一張一合,說:“你敢再睡試試看!”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也沒那麼強的氣勢了,但震懾蘇葉足矣。

  她強撐著微拉嘴角,“我、我還活著啊……”許久沒開口,嗓子一打開,聲音渾濁。

  她軟塌塌的身子被輕輕扶起,落入滾燙的懷抱里,越箍越緊。他的大掌撐著她的腦袋,摁在他胸口。他體溫好高,屬於他的味道盈滿鼻息。

  據說人死了還有視覺觸覺,但失了味覺和嗅覺。所以,她確認她還活著。

  耳邊,他沙啞的聲音在說:“我沒允許,誰敢讓你死?”

  一下,兩下,三……懷裡的人沒了聲,周浦深抽離了些,捧她的臉,輕輕拍,沒反應。

  值班醫生的小心臟,在周浦深來時被拎起來之後還沒放穩,又被狂響的呼叫鈴提了起來。

  周浦深還抱著蘇葉,低聲卻狠戾地問:“她為什麼又昏過去了,她再不醒你們明天就可以滾出拉各斯了。”

  凌數站在一旁,低著頭,不敢笑——關心則亂,先生居然說了粗口。

  醫生低眉脅肩站著,內心腹誹——長時間昏迷突然清醒供氧不足加上低血糖而已啊啊啊!沒常識!

  然而,只能回答:“先生,蘇小姐休克太久,剛醒來身體機能沒辦法負荷,再睡一覺吃些東西就好了。”

  周浦深全然沒有尷尬的自覺,揮揮手把人都打發走,就這麼和衣半躺到病床上,摟著軟軟的身子,手腕輕拍。

  俯身,他在她額間落下輕吻,長久地凝視她的長睫。

  他總算是等到了,她出事時第一個想到聯繫他。

  蘇葉再次醒來的時候,腦袋終於可以動彈了,她往右看,沒人,往左看,熟悉的面孔,擔憂的眼神。

  “姜姨……”聲音還是沙啞,一張嘴她自己都想笑了,真像只旱鴨。

  薑蓉走到床邊,“可是醒了,聽到消息,我都快嚇死了,一路上我都在跟你媽媽道歉,怎麼就沒有照顧好你。”

  蘇葉笑了笑,“我自己不小心,總給您添麻煩。”

  她說話氣還很虛,薑蓉扶她半躺好,“累就不說話了,先吃點東西,我自按照醫生的囑咐自己做的。”

  她已經能自己動手,就是動作慢些,她往外頭望了望,沒人,薑蓉看她的模樣,笑笑說:“找凌總吶?他剛回公司忙去了。”

  蘇葉怔。

  薑蓉說:“一大早凌總就把我給接來了,我還聽說RC這下子要給拉各斯大學更換電力系統,保證晚上的電力供應,這可不是筆小錢……”

  蘇葉默默地聽,默默地點點頭。

  “我看他對你也是上心得緊,凌總青年才俊,儀表堂堂的,蘇葉啊,別怪姜姨話多,如果能遇上合適的,也該試試處處,早些找個人照顧你,我放心,你爸媽也能放心。”

  凌數?這都什麼跟什麼……她右手拿勺子,沒一會兒就乏了,換了左手,剛抬起手,手腕一晃,她疑惑——她的左手手腕上,多了個手環。

  外觀沒什麼特別的,黑色,膠質的,不怎麼好看。這是什麼?

  見她不答話,薑蓉又嘆氣,“只可惜凌總是周先生下頭的人,不過你也別顧慮太多,如果中意,能放下以前的事,我倒覺得更好。”

  越說越離譜了,蘇葉只好拍拍她的手,微笑說:“姜姨放心吧,我都會放在心上的。”

  薑蓉一直呆到下午,蘇葉打了點滴再次沉睡,她才離開。

  她睡得很不安穩,總感覺缺了點什麼。她記得她醒來過,周浦深在她身邊,可怎麼再次醒來,一點他出現過的痕跡都沒有?她恍惚記得他的聲音透著緊張,是夢?

  手腕的刺痛感驚醒了蘇葉,護士切瑞正在給她拔針,見她甦醒,微微笑說:“哈尼,又見面了。”

  蘇葉全身都乏,只有腦袋還在轉,她記得她在中尼友好醫院,而切瑞分明是白人醫院的護士。

  “我轉院到你們這來了?”

  切瑞搖搖頭,“這可不是醫院。”

  她把她扶起來半躺著。蘇葉這才注意到,她身處一個陌生環境裡,不知是哪裡,卻也知道絕不是病房。

  身上蓋的被子是菸灰色的,質感細膩,床很寬敞,她邊上看著還能睡下好幾個她。房間很寬敞,整體現代感極強,灰白黑的色調,牆體做成了立體砌石的樣子,空間看起來冷硬極了。

  房間右側,是一整面的機器人模型,大的小的,擺在分格講究的展示柜上,木製櫃體中和了金屬質地的剛硬,添了些柔軟。

  左側,一整面玻璃牆體,一直延伸到房頂上,下面有茶几有沙發。這房間的主人一定很會享受,蘇葉現在望過去,能看見一整片蔚藍的海,而她也可以想像,夜裡躺在沙發上,仰望夜空的畫面。

  “這是哪裡?”

  蘇葉心裡頭也有隱隱的猜測,凌數在這時候出現,證實了蘇葉的猜想。

  “蘇小姐,”他轉頭去問切瑞,“情況還好嗎?”

  “很正常,多休息很快就好了。”

  “出去吧。”

  切瑞出了門,蘇葉也不多說話,她沒有多少力氣,開門見山問,“我在哪裡?”

  “這是先生在拉各斯的住處。”

  果真是的。所以他確實出現過了,不是她的夢境,“那他現在……”不對,她起來的時候,姜姨在,而且說了到時候她出了院就搬去她家裡休養幾天,“我怎麼到這來了,我家裡人會擔心。”

  “蘇小姐放心,我已經跟姜院長說過了,我接您就行。”

  “她答應了?”

  “答應了。”

  這……蘇葉想起姜姨那天說的話,她八成是把他代入到她的追求者的角色里去了。

  這天大的烏龍要如何解釋?

  凌數說:“先生那天是連夜過來的,撂了許多事,都是剛起頭的事,不好丟,現在還在處理。”

  蘇葉點點頭,除了點頭,她好像也不能做什麼。

  凌數走後蘇葉嘗試著起了身,腿有些麻,她用手敲著腿側的穴位,手也沒什麼力氣,但也緩解了些,撐著床沿,蘇葉緩緩站立,走了兩步,腿腳沒力氣,又摔回了床上。

  周浦深進來的時候,蘇葉就狼狽的趴在床邊,她手臂也撐不起自己來,只好打著滾要回到原先躺的位置去。

  他三兩步就走過來,一把撈起軟糯糯的身子,打橫抱了起來。

  蘇葉勾著他的脖子,看到他突起的喉結,往上是冷硬的下巴。

  察覺到她在看他,他低頭,她的視線又躲開了。他把她輕放好,給她拽過被子蓋好,站在邊上居高臨下看她。

  “為什麼給我打電話?”他問。

  語氣冷淡,一如當時他問她——有事?所以他的緊張真的是她在做夢。

  蘇葉的手機里,靜靜地躺著一條通話記錄,她記得,意識到危險的那一刻她不假思索地撥通了他的電話。她也清晰地記得,他冷淡的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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