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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罷扣住人就要帶走,蘇葉再次叫住了他,無奈問:“凌數的聲音你能分辨麼,或者說,你有他電話麼?”

  幾人果然頓步了,凌總的大名,也不是誰都敢叫的,為首的蹙眉看著蘇葉,“你當真認識凌總?”

  蘇葉撥了號碼,開免提。

  那邊很快接起,“蘇小姐,有事麼?”

  幾人都怔住了,凌數的態度,非常恭敬。

  蘇葉說:“凌總,我這邊有些事情可能要麻煩您。”

  “您說。”

  蘇葉眼神示意,讓那工頭說話,他湊上去,畏顫顫地說:“凌總,我是阿瘦啊,啊,是,就那個卡車師傅黑大腳,他又偷公司的柴油去賣了,這都第三次了您說還怎麼饒他,錢不是大事,這回差點讓兄弟們沒法開工啊,要是誤了後頭的工夫,上哪裡找人負責去啊!”

  凌數大概明白了,他記得蘇葉支教的小學在巴布賈,她大概是認得黑大腳。凌數說:“你交給蘇小姐處理,以後遇到蘇小姐,客氣點。”

  “啊,是,知道了。”

  快掛斷的時候,那頭突然傳來沉沉的聲音,離得遠,在問,“蘇葉怎麼了?”

  凌數也沒掛斷,就在那頭回復周浦深,“先生,一點小麻煩,已經解決了。”

  手機似乎被轉移了,很快周浦深的聲音清晰地傳來,“怎麼不找我,嗯?”

  蘇葉趕緊關了免提,她看到工頭的臉都嚇青了。

  她湊到耳邊聽,他淺淺的呼吸聲都很清晰,好似空氣分子都是柔和的。

  他又變臉了麼?前些日子可是像冰窖一樣。

  她抿了抿嘴,遲疑說:“嗯……下次吧。”

  周浦深那邊沒了聲,良久說:“我等著。”

  這回是蘇葉率先掛了電話。

  她轉過頭的時候,那幾人看她的眼神像是看到了神明,工頭低眉脅肩站著,指著sagawa的父親問她:“蘇小姐,那,他……”

  蘇葉拜託他們開車把sagawa的父親送到了醫院。

  第28章插pter28

  他身上都是皮肉傷,上了藥就沒事了。倒是他的腳,著實讓蘇葉嚇了一跳。那是蘇葉見過的最厚最壯的腳,指甲蓋里全是黑泥,污漬浸入肌理裡頭,已經成了肌膚的一部分,黑乎乎的,凹凸不平。最駭人的,是他腳板底下,長了繭樣的東西,裡頭挖出了蟲子……

  由於他長期在礦井下赤腳勞作,腳板劃破了也沒條件及時醫治,就等著結痂、長繭,又劃破,再長,久而久之,深層的傷口化膿、長蟲,又被新繭覆蓋。

  工頭走後,他終於肯和蘇葉坦白,他偷柴油去賣,是想攢錢給sagawa把腿治好,一箱柴油值不少錢。

  sagawa的腿蘇葉知道一些,先天性畸形,沒辦法長時間走路或站立。如此,黑大腳每天都背著sagawa走半個小時路送她上學。在非洲,小學就輟學再正常不過,奈及利亞有義務教育制度,但執行不到位,形同虛設。鄰里沒幾個人能送孩子上完小學的,他家條件最差,他卻能堅持。

  這樣的男人,蘇葉覺得他不會是個雞鳴狗盜之輩。但事實讓她有些許失望,失望之餘,又覺得心口堵得慌。貧窮至極致,再加上親情的夾持,再有骨氣的男人,都支撐不住。

  他的腳動了手術,暫時不能工作了,蘇葉給了他一些錢,他低頭,閉著眼,收下了。她給他打了車,付了車費,讓師傅送他到村口。臨走時他才說了謝謝,承諾以後不再盜取公司的財物。

  蘇葉幾不可聞地吐了口氣,點點頭。

  回學校的路上,蘇葉想,明天周末,可以抽空去看看sagawa,帶上她出來檢查檢查。

  到學校已經很晚,學校又停了電,蘇葉無奈極,手機電量也已經不足以支撐她打開照明功能,只好摸黑走。

  學校主幹道倒是寬敞,繞到教室寢室樓後頭,路就窄了,堪堪能走輛小轎車,還是泥路,邊上是小腿肚那麼高的雜糙,看起來有些荒蕪。

  蘇葉聽到糙叢里傳來的悉悉索索的聲音時,身子一激靈,一邊拿起手機撥電話,一邊拔腿走得更快了些。

  但似乎來不及了,按下通話鍵的那一刻,腿肚上尖銳的痛感傳來,蘇葉低頭看了一眼,手機微弱的燈光下,那條灰綠色的東西飛速消失在糙叢里。她的腿肚冒著兩滴烏黑的血。

  手機那頭熟悉的聲音在說,“有事?”

  聲音冷淡。

  她的身體不受控制,跌在地上那聲音聽著就疼,蘇葉卻沒有疼痛感,她身子發麻,沒有了知覺。

  意識漸漸模糊之際,她還在判斷,那條玩意兒,究竟是不是黑曼巴。學校里,怎麼會有黑曼巴?

  她會不會就這麼死在非洲了,可是不行啊,她那幾天那種亂七八糟的情緒,大概叫思念,她現在有點想要告訴他……

  如果她真的死掉了,他會不會有一點後悔,最後時刻還對她冷言冷語?

  意識的最後,她想起他冷淡的語氣,摩洛哥名公主,香港名媛……

  百來平的病房裡,死寂,點滴聲都能聽見。周浦深陷在沙發里,手支著額頭靜默得像座雕塑,凌數立在一旁,猶豫要不要繼續匯報。

  周浦深這個狀態,比掛斷電話那一刻還要讓人膽寒。

  昨晚,他們剛結束一場宴席返回住處,席間,軍方代表誇誇其談,說自己處置了不少叛徒,酒後難免忘形,為了彰顯自己得勢,處置的細節也拿上檯面來說。周浦深最忌諱血腥,一直臉色陰沉。

  直到他的私人電話響起,他的臉色才緩和下來。知道那個號碼的人不多,這麼晚,凌數想大概是老夫人那頭,島上出了什麼事。但周浦深眉頭舒展,甚至輕勾唇角接起來,凌數知道,對方除了蘇葉不作他想。

  卻聽先生故作冷淡說:“有事?”

  那頭卻沒有回應,沒一會兒,周浦深神色凝重,突然道:“去機場!”

  車廂靜謐,凌數聽到電話那頭,有人著急忙慌地,不停地喊著蘇葉,再後來電話就斷了。

  “我馬上給趙小姐打電話。”凌數說。

  撥了好幾次,趙瑋伊都沒接,他只好吩咐人先到拉各斯大學去看看情況。飛機落地後,周浦深一上車就吩咐司機速度要快,車子剛駛離機場他又叫剎車。

  下一秒,周浦深把司機趕了下去,上了駕駛座周浦深的側臉,線條崩的緊緊的,透著股凌厲勁兒。

  車子飛馳在午夜的拉各斯街道上,那速度,凌數已經太久沒體驗過。像是回到了輕狂年少時期,二人一起深夜飆車追求速度帶來的快感。

  成為掌權人之後,周浦深就再沒有過這樣,心緒暴露在旁人眼裡,毫不掩飾。

  也再也沒像現在這般,整個人陷在沙發里,面露疲態。凌數已經很久沒見過他疲憊的模樣了。

  他保持這個姿勢已經很久了,凌數說:“先生,您該休……”

  “那個女孩,”聲音沙啞,“讓她進來。”

  安娜進了病房,凌數讓她坐,她搖搖頭。周浦深坐著,她還是站著好,好歹高些,底氣也足些。

  她咽了口唾沫,才開始說:“我今天進村去了,回來的時候已經很晚,大概九點半,我快到宿舍樓下的時候,看見蘇葉躺在地上,嘴巴都黑了,臉也是青的,我叫她,她也不應,我抬不動她,就想辦法找人,這個時候有人打電話給我,我接起來,那頭說,讓我在宿舍樓梯底下拿血清給蘇葉打針,不然她就死了……”

  周浦深抬眸,安娜就是一頓。凌數說:“繼續。”

  “我很害怕,我也不敢打,萬一是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呢,之後樓上的老黑聽到了聲音,就下來幫忙,說蘇葉被蛇咬了,然後那管血清是她們打的,後來醫生就來了,我聽見醫生說什麼來不及了,我就嚇暈過去了。”

  周浦深難得地,耐著性子聽她說,等她停下來,他目光直直地看著她,筆直研判,那眼神氣場太強,她忙低頭避開了。

  但他什麼都沒說,只是沉著臉,不知道在想什麼。凌數打發她出去了。

  周浦深突然問:“出事的時候趙瑋伊在哪裡?”

  凌數心口一咯噔,連忙說:“先生,趙小姐雖然頑劣,也和蘇小姐有些過節,但是她……”

  他頓住了,因為周浦深突然看著他的眼睛,緩緩說:“還在每天給她送飯?凌數,別讓其他東西影響你的工作。”

  他心驚,愣怔住,半晌,他點點頭,“知道了先生。”

  他以為周浦深從未關注過他的事情,然而周浦深竟連他給趙瑋伊安排送飯的事都知道,也一眼就洞察他待趙瑋伊不同旁人。

  “查到多少說多少。”周浦深說。

  凌數輕吐了口氣,壓低了聲音說:“咬傷蘇小姐的是黑曼巴,拉各斯大學目前沒有人被咬傷的記錄,環境也確實不適合黑曼巴生存,所以判斷是有人蓄意放的,學校停電,攝像頭不是紅外的,形同虛設,那管血清沒有問題,當時注射之後解了部分毒,打給安小姐的那通電話來自學校電話亭,沒有新指紋,電話錄音是變過聲的,性別暫時也無法分辨。”

  黑曼巴毒性很強,最快致死紀錄是二十分鐘,蘇葉還算幸運,許是她的手機光線把黑曼巴嚇走了,沒咬很深,毒液釋放得也不多,那管血清也注射得及時,否則當真是神來了也救不回。

  有人故意放蛇咬人,又有人及時救了人,此人還不願意露面。目前也無法判斷,放毒的人和救人的人是不是同一個人,若是同一人,害人又救人動機何在?若不是,又是怎麼知道的有人要害蘇葉並且準備好解毒的血清,卻不在這之前知會蘇葉一聲?

  周浦深眼都沒抬,只是揮揮手,“去查。”

  凌數知道他仍舊是信任他,屈身出去了。

  隔著一堵牆,病床上,蘇葉的臉蒼白,陷在白色的枕頭裡,像是虛化掉了,嘴唇的黑色已經退去,卻沒有恢復紅潤,唇瓣乾巴巴的,細看之下有了裂紋。

  她的睫毛真是長,卻一點兒都不翹,直刷刷的,據說有著直長睫毛的人任性。

  這時候或許很多人會說——不准,蘇葉那麼冷靜理智。

  周浦深俯著身,看著她恬靜病態的睡顏。

  他再了解不過,從小到大,她就沒變過,本性就是任性,只不過被包裹在冷靜理智的外表下,不輕易讓人察覺罷了,然而掩藏太多,有時反而是欲蓋彌彰。

  她若是不任性,怎可能仗著車子性能好,說撞就撞,一點挽救措施都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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