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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裡沒有動靜,也沒喚人進去服侍,饒是琉璃內功再好,裡面沒有人說話,他也聽不到什麼。

  賀雲初一路上都在想如何面對元澈的問題,雖然之前放縱自己對元澈心生旖旎,但經過了上次那種……她有些後怕了。

  更何況現在滿腦子都是韓硨的事……賀雲初對元澈的感情很複雜。她自認是個重情的人,更有從一而終的族規起蒙並約束思想的緣故,從小長大,她從未對韓硨以外的其他男子動過心思。可偏偏在元澈面前,她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放縱。

  正屋的內室沒有點燈,從外間抱夏透進來的燈光隱約照著窗下書案前的身影,一個很單薄的背影。可能是屋子裡火盆的溫度太高,熏得屋子裡太熱,站在案前的人身上只罩了件袍子,似乎還沒有束髮,披散著一頭青絲,就著外間透進來的燈光在作畫。

  賀雲初自小在軍營,對男人這種不憫形象的裝束見的也多了,倒是沒什麼心理負擔。既然元澈隨意,賀雲初也用不著刻意扭捏拘謹,原本因光線昏暗而略顯尷尬的尷尬的氣氛反倒隨意起來。

  賀雲初夜視力好,雖然光線幽暗,她還是一眼就看出元澈在畫什麼:山水畫,還是水墨的。

  “殿下畫什麼呢,這麼專注,我替您掌燈吧。”她朝牆角的香桌走過去。

  “不用點燈。”元澈攔住了她:“桌上有沏好的茶,你先用著罷。”

  賀雲初騎了一路的馬,寬大的鞍韉磨的她兩半屁股木辣辣的,雙腿都有些羅圈,更不敢坐著了,喝多了水又怕在陌生人這裡如廁不方便,茶碗都不敢動,吞了一口乾得快要和泥巴的口水,在地上慢吞吞地轉悠起來。

  “殿下這錦衣夜行的嗜好有點特別,不過對眼睛不好,即便是點盞小一點的燈罩著也行。”

  元澈沒有抬頭,聽到她的話也只不過是正要點點勾描的筆峰稍稍的停頓了一下。

  賀雲初背身站在光線的陰影中,正準備低頭欣賞自己微弱光線下被拉得很長的身影,頭頂突然傳來一聲暗沉的聲:“安圖,你到跟前來。”

  原本還吊兒郎璫心猿意馬有點神遊狀態的賀雲初被這聲音一驚,刷的站直了身體,原先在面對元澈和既將面對元澈時,那種無處不在的壓力感復現,直接讓她有種呼吸急促或者心跳加快的感覺。

  她朝窗口的燈光下轉過身去,那個挺拔的甚至看起來有些單薄的身影在幽暗的光影下斑駁的有些破碎。

  站在他面前,心平所和的去對著一個時刻會令自己情不能自己的人……那得需要多大的力氣才能做到!

  她還是走了過去,站在了他的面前。

  “今日你做了什麼?”啪的一聲,元澈手中的軟毫落進了硯台中的聲音。

  賀雲初一怔,茫然抬頭,卻正對上元澈喜怒不顯的……下一刻她就被嚇到了:“殿下,您的臉怎麼了?”

  “安圖,我在問你話。”元澈的聲音黯沉,象是用氣從腹部擠壓出來的颶風,帶著徹骨的陰寒,凌厲之勢如泰山壓頂,五冠更是因為突然變化的氣勢而冷峻的如同神塑,要不是那一臉一脖子的紅疹子……

  賀雲初穩了穩神,仔細想了想也沒想到什麼“行差踏錯”之處,便訕訕地笑了:“見了族人。”

  元澈盯著賀雲初的臉,象要在暗淡的光線中努力分辨出她臉上的表情,亦或是要重新審視重新認識一個完全陌生的人一般,盯著她,足足盯了半盞茶的功夫,眼皮都沒眨一下。

  許久之後,才拋出一句聽不出任何感情甚至都沒帶情緒的話:“很好,很不錯。”說完之後他叫了末鹿進來掌燈。

  賀雲初的情緒還停留在四周萬馬奔騰一般的壓力中,神遊難聚的思緒更是連他那句“很好很不錯”中,到底什麼很好什麼很不錯都沒理出個頭緒來,身後,已傳來穩穩噹噹的腳步聲。

  進屋的人手腳動作都放的很輕,卻不似末羚那般輕的令人生畏。

  屋子裡瞬間亮了起來,元澈背對著案幾也背對著賀雲初,已轉向了窗外。

  屋子裡亮起了燈,從隔壁透過來的光線就不那麼重要了,瞬間暗淡下來的四周,使得這間究竟不算狹窄的屋舍顯得被孤立起來般的寂廖,更別提窗外了。

  窗外黑漆漆的院落中,只有兩棵高大的懸鈴木屹立在那兒,一里一外,與窗前的那個身影隔窗相憐。

  賀雲初的心象是被什麼扎了一下,猛地一抽。她垂下頭來,這才看清案桌上,元澈在昏暗的光線作著的畫。

  象是一幅山水畫,山籠煙霞月籠紗,清泉石間流,杜鵑滿坡頭,棧橋幽徑楓葉落,竹舍炊煙裊裊如美人腰。

  只是這匆匆的一瞥,紙上這幅美的如同仙境般不真實的畫面,已在賀雲初心中激起了一圈漣漪。

  畫面上的風景,根本就不是人間,它只是一個人的心思!賀雲初的心底深處,曾經也勾勒過這樣一幅美的如同仙境般的畫面,在睡夢中,這個畫面,是她的家……

  望著孑然立於窗前的身影,賀雲初的心竟然漸漸的平靜了下來,之前那些四面八方滾滾而來的壓力感,在這幅畫前消失的了無痕跡,唯有屋中的寧靜,那麼詳和靜諳。

  歲月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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