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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獵鷹'真是個沒有效率又缺乏時間觀念的三流幫派。"

  "你就這麼急著去投胎?"薛縱磊冷笑著出現,從四周樹林裡閃出十幾個人,每個都手持槍械嚴陣以待。

  "一個人一把槍已經擺平的事情,居然還要勞師動眾,怨爺是這麼教你們做事的?"允落辰似乎很無奈笑道,"可惜我怕死得很,白白浪費了你們的埋伏,大熱天蹲糙叢里一定很辛苦吧?"

  薛縱磊瞪得眼眶四周青筋突顯,喉頭上下滾動,半張的嘴只能喘息說不出話來。

  他從未面見怨爺,通過電話匯報,得到的指示是:對付允落辰再小心也不過分。怨爺第一次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沉默良久,才用沙啞的聲音說道:

  允這個姓氏,並不常見哪。

  "你也快活夠了",薛縱磊目光轉向言歡時,神色里總透露出微妙的憤恨,"不想這個姓允的出事,就跟我們走。"

  "他不能走",不待言歡回答允落辰已插截進來擋在他身上,攤手戲謔微笑的同時,神情一本正經,"因為我還沒快活夠。"

  "你以為你有本事護住他?"薛縱磊不屑冷哼,眼中嗜血殺機凝結,"言歡的眼睛跟手都是‘獵鷹'珍貴的資源,不能受絲毫損傷,但你的--就沒有任何價值了。"

  "等一下!"言歡霍然叫道,他看得懂薛縱磊打出的手勢。

  "言歡,我的耐性已經到頭了",薛縱磊冷冷道,"今天你就接受一次血訓吧。"

  這句話說完時,允落辰已經被兩個人一左一右制住手臂按在車身上,言歡也被從後反扭著胳膊鉗住。

  "阿鑽,干你最喜歡的事,把那對漂亮眼睛挖出來,回去泡酒吧。"薛縱磊對其中一個半邊臉紋著青龍的手下說道。

  "薛縱磊!"言歡掙脫不開身後的桎梏,狂聲叫道,"我替你們做事,什麼我都干!放了允落辰!"

  薛縱磊的回應是冷笑,指揮抓著言歡的人:"讓他靠近點,畢竟活人剜目也不是經常能見的。"

  言歡被架到允落辰面前,兩個人的臉相距不過半臂距離,足夠他清楚看見允落辰那對閃若極星的眼睛,以及其中平靜映出的自己一臉惶恐。

  允落辰微微嘆口氣,輕聲說道:"我有這種下場,你不是早該想到的嗎?"--從你計劃利用我的時候。

  後面的半句,從允落辰透出玩味嘲弄的眼角里說出來。

  言歡嘴唇抖著說不出話,他以為允落辰無所不能,他一相情願這麼認為,只是逃避他自己解決不了的困境。

  面孔猙獰的阿鑽走到兩人身側,他看著允落辰的眼睛,臉上透出變態的喜悅和激動。右手中的彈簧刀噌得跳出雪亮的鋒刃,左手伸向允落辰的下巴。

  "閉上眼吧",允落辰望著言歡,像是最後一次看見他,目光深邃,"血濺進去會不舒服。"

  撲的一聲穿破皮肉的悶響,滾燙的液體飛射進言歡眼中,整個視野變成暗紅一片,模糊不清。

  刺痛,不止是眼睛,從心臟蔓延開到四肢甚至手指尖,只是勉強撐出的視野如同一塊漆板,紅色漸漸向下流淌,勉強看清了倒地的是阿鑽,他的腦袋像個被一棍打開的西瓜。

  允落辰仍站在他面前,微垂頭,閉合著眼睛,左右壓制他的兩個人,連驚恐的反應還沒做完,接連身體一僵,人像是被抽了脊骨,軟軟倒下去,車身上留下一道長長的血印。

  破風聲,言歡感到什麼擦過耳邊,像是蚊蟲之類,只是身後扼著他手腕的力量霍然消失,獲得自由的雙手無意識的去揉疼痛的眼睛。

  視野仍像隔著一層霧氣,但已能看清允落辰抬手擦去臉上濺滿的血跡,睜開眼淡淡看著他:"不是叫你閉上眼嗎?"

  言歡茫然,他還沒能接受這一瞬間發生的事情,本能去看周圍,又有幾個人的腦袋飛出連串血花,癱倒下去。

  後腦上傳來一股力量,臉被允落辰按進他肩膀里,連帶整個人被抱住。黑暗裡聽見允落辰的聲音:"別看了。"

  擁著言歡,允落辰站在一片被迅速染紅的土地上,空氣里瀰漫著刺鼻的血腥,他臉上沒有絲毫的驚恐,滿是淡漠,厭倦,見怪不怪的習以為常。

  "孟擎?",言歡聽見薛縱磊低沉充斥恨意和強壓恐懼的聲音,"‘獵鷹'跟‘旗幟'向來不結怨,你卻平白無故殺我這麼多人。"

  掙開允落辰,言歡看見橫七豎八的屍體,‘獵鷹'站著的人只剩下薛縱磊,以及一個高佻蒼白的中年男人,笑容親切詳和得像娛樂節目主持人,虛偽得很完美。

  "誰動落辰少爺一根頭髮,都死得不算冤枉了。"孟擎溫和說道,眉目里似乎很通人情很講道理。

  "你--"薛縱磊一抬手,子彈就擦破了手背,他訕訕問道,"‘旗幟'的潛行者來了幾個?"

  "十二個。"

  "竟然全出動了?"薛縱磊皮笑肉不笑,"倒是抬舉我了。"

  "殺你和這群廢物連半個也浪費了",孟擎微笑著解釋,"但為落辰少爺的安全,動用什麼力量也無所謂。"

  "別說的好象你有天大本事",薛縱磊譏諷道,"誰不知道‘旗幟'的當家是舒漠陽,你這個副旗主只是擺在桌面上的傀儡。"

  眼角抽動一下,只是微弱得無人能覺察,孟擎仍然溫文爾雅:"傀儡就要有傀儡的自覺,你也不妨回去問過躲在你背後的怨爺再做打算吧。"

  孟擎不再理會一臉鐵青的薛縱磊,走到允落辰面前,恭敬低頭:"少爺,旗主讓屬下帶您回家。"

  允落辰苦笑:"我要是拒絕呢?"

  孟擎似乎沒聽見,踢開車邊的屍體,為允落辰拉開車門。

  "他是什麼人?"言歡指了指前面開車的孟擎。

  "我怎麼知道?"

  "允落辰!"言歡眼底滿是被戲耍的怒火。

  "我真的不認識他",允落辰安撫的拍著他的臉,眼底浮游出幾分自嘲,"那個他稱做家的地方,我也已經八年沒回去過了。"

  言歡目不轉睛瞪著他,一字一字問道:"那你到底是什麼人?"

  允落辰神情古怪笑了一下,依靠向椅背,閉了眼睛不再說話。

  薛縱磊像是腳被釘在地上動彈不得,眼睛兇狠望著車飛馳而去的方向--

  允落辰,那個允落辰,居然真的是允天機的兒子!

  (12)想先說一句……我不是了了,是那個沒出息的笨蛋撞死後的冤魂

  允落辰不說話,反倒是前排開車的孟擎溫文和善的開口道:"小朋友,你既然跟‘獵鷹'有交情,就應該知道‘旗幟'吧?當然不是廣場上豎杆上隨風飄的那東西。"

  孟擎說的笑話很冷,車裡一時沒了聲音,言歡面色冷淡,斜斜看著一旁默不做聲的允落辰。

  黑道十集團以帝空為首地位幾乎無人能動搖,之後便是‘旗幟'跟‘獵鷹'不分軒輊的你爭我奪多年,‘獵鷹'勢力廣布,搜羅奇珍異寶偷盜搶掠無不用其極,而‘旗幟'卻壟斷著黑道的一條白金命脈,就是製藥販毒。

  孟擎臉上總堆砌著笑容,說話不緊不慢:"落辰少爺的父親,就是‘旗幟'的前旗主允天機。"

  "前妻,前總統,前旗主",允落辰突然轉回頭插言道,"前的意思,不是被取代,就是被遺棄。"

  孟擎並未在意嘲諷,似乎陷在一場傾慕的追憶里:"允旗主外表斯文,乍看就像個讀書人一樣手無縛雞之力,卻能指揮部署,在喝過一盞茶後就滅了飛燕盟整個幫派。"

  瞳孔的色澤似乎在不斷加深,允落辰聲音沉寂,淡淡道:"可惜他死後,不等一杯茶涼就被徹底遺忘了。"

  "落辰少爺,您雖然不知道屬下,屬下對您卻是耳聞已久了",孟擎腳下的油門漸漸加大,繼續說道,"十五歲就在美國取得生化製藥博士頭銜的天才少年,不僅提煉出海洛因V75-2型和冰毒2000,還不可思議的一手創建出人力情報網地界。"

  每句話都像一陣衝擊,言歡眼中的驚駭層層升級,允落辰的臉上卻毫無表情,像帶著一副沒有瑕疵的面具,淡淡問道:

  "舒漠陽幾時開始起用多嘴的人了?"

  孟擎在車子高速行駛中卻回頭沖兩人點頭微笑:"少爺,您總該給這位小朋友一個明白交代,畢竟--他已經是個快要死的人了。"

  他轉過頭,一打方向盤車身急轉,幾乎擦著欄杆拐過了彎道,身體慣性的歪斜,伴隨著嘆氣:"落辰少爺,您真不應該惹旗主生氣的。"

  ……

  這座別墅更像是歐洲古堡,高大,幽深,暗淡。走廊冷長,大理石質的地板映得出人影,腳步聲也響得清晰。

  孟擎在前面帶路,言歡跟在後面,允落辰抬手攬過他肩膀,搭的不緊身體卻貼得緊密,在他耳邊輕笑問道:

  "不害怕?"

  言歡嘴角扯了絲譏笑:"舒漠陽我倒聽說過,黑道四大美人之一。"

  允落辰忍不住噴笑出聲:"黑道上的八卦傳言不比娛樂圈的少,其他三個是誰?"

  "帝空的銀質殺手暖言,四和幫襲天組老大童熙曄,還有一個剛見過,東南亞交易中間人程零羽",言歡用手肘捅著允落辰,挑挑眉毛,"他長得比程零羽那妖精還勾人?"

  允落辰沒看他,自顧勾唇淡淡道:"你馬上就可以自己評斷。"

  他畫不出這個男人。

  這是言歡第一眼看見舒漠陽心中所想。他的相貌毫無精緻柔媚的女氣,身材修長挺拔,穿著一身淡紫繡龍唐裝,額前短劉海垂落在眼前,眼眸濕潤,不見犀利的平和,如同不見殺氣的致命武器。

  單憑外表他不及程零羽,但程零羽那種刻意偽裝出的柔軟魅惑,與這種單刀直入的凌人之勢相比,卻顯做作相映失色了。

  面前矮几上煮著一壺茶,香氣隱隱溢出,滿屋沁馨。

  舒漠陽抬頭,神情溫柔得像用手去捧一片落雪:"落辰,再等半分鐘,這茶就恰倒好處了。"

  言歡覺察到,允落辰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微微顫動了一下。

  沒有得到回應的男人淺淡笑了,眼睛盯著茶爐,蒙了水氣一般濕潤:"等待的確是件無聊和累人的事情,但有時等待是值得的,比如說等上半小時,品嘗今年新采的西湖龍井,比如說花八年時間,只要我愛的男人肯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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