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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予目光一動,問:“你以前在這附近讀書?”
木韻點頭:“對啊,K24沒告訴你嗎?”
喬予:“他只告訴我你現在是寫小說的,筆名——”
“——等等!”木韻幾乎是立刻回頭捂住了他的嘴,她一臉尷尬,“公共場合不要提這個!”
“為什麼?”喬予並不能對她的羞恥感同身受,十分費解,“你不是寫得很好嗎?”
這下木韻連喝粥的興致都沒了。
“你……你不要告訴我你看過?”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她的聲音已經有點顫抖了。
然而答案讓她更加顫抖,因為他毫不猶豫地點了頭。
木韻:“……”
天哪,讓她死了吧!
這麼多年,她三次元認識的人里,知道她筆名的只有肖奕,那還是因為她和他有工作上的往來。
其他所有人,包括她的父母,她都是捂得再緊不過。
在她看來,創作是一件特別私密的事,創作者的內心世界總會在作品裡得到展露。
當然,不同性格的創作者,展露多少也不一樣。
木韻從小到大就不太習慣跟人講太多心裡話,因此也沒幾個朋友。
後來上了大學,寫作課的老師看了她的作品,倒是很喜歡,鼓勵她走上了這條路。
這些年下來,她也習慣了將很多看法曲折地表達在自己的故事裡,她覺得這比和人直接交談有意思得多,因為不管是理解她想法的人還是曲解她想法的人,她都並不認識,大家隔著網絡和書籍交流,反而更平和一點。
現在喬予告訴他,他看過她寫的東西。
這讓她有種被徹底扒光的羞恥感。
可這事說到底也怪不到喬予頭上,因為是K24說的。
氣到最後,她只能在心裡痛罵K24神經病。
喬予見她面色變幻,表情越來越不好看,也心有惴惴。
他問她:“你是不是……不喜歡我看你寫的東西?”
說這話時他的語氣太過小心,叫處於羞憤之中的木韻怔了一怔。
她想了想,誠懇地表示:“我的確不習慣我身邊的人看我寫的東西。”
“抱歉。”他幾乎是立刻說出的這句話,神情鄭重得像是在宣誓。
“不用,你不是都說了是K24告訴你的嘛。”木韻垂了垂眼,“不怪你。”
最後那簡單至極的三個字令喬予瞬間高興了起來:“真的嗎?”
他近來越來越會笑了,加上此刻又是真心實意地鬆了一口氣,眉間眼底都是欣喜,看上去比粥店頂上的吊燈更璀璨。
木韻看得很是心軟,下意識地嗯了一聲。
“不怪你。”她重複了一遍。
喬予抿唇望著她,好一會兒後才似終於回神。
“那還喝粥嗎?”他輕聲問。
“……喝吧。”來都來了。
兩人尋了一個角落坐下,要了兩碗牛肉花蛋粥。
小店裡人來人往,點單聲就沒停過,木韻習慣了這個氣氛倒是還好,但喬予顯然對這種場合很不適應。
他幾乎每分鐘都要抬頭看一看周圍,也不是焦躁,大概還是覺得新奇。
木韻還在平復心情,這會兒沒怎麼理會他,滿心都是回去一定要把自己筆名下面的早期黑歷史刪刪乾淨。
粥上來的時候,喬予忽然咦了一聲。
木韻終於抬頭:“怎麼了?”
他指了指點單台的方向,說:“那不是肖先生嗎?”
木韻定睛一看,還真是肖奕。
肖奕並不是一個人來的,他右手邊站了一個打扮比喬予更格格不入的人。
是他前妻。
木韻:“嚯。”
喬予:“?”為什麼你好像忽然很興奮?
她給喬予介紹了一下肖奕身旁的女人:“那是他前妻,又有錢又漂亮,而且當初還是她甩了肖奕。”
喬予聞言,也重新看了過去。
木韻:“好看吧,他倆真的光看臉就特配。”
話音剛落,肖奕也發現了人群里朝他射來的目光。
他一偏頭,兩個男人的眼神就直接對上了。
肖奕:“?!”
身旁的林若見他愣住,還有些奇怪:“怎麼了,你看見誰了?”
說著她也將目光移了過去。
“這不是阿韻嗎?”林若很驚喜,“她對面是她男朋友?”
“我不知道。”肖奕誠懇道。
大家關係這麼熟,碰上了不可能連個招呼都不打。
最後肖奕和林若過來跟他倆拼了桌。
林若是個直性子,坐下後上來就是一句阿韻你男朋友真帥。
木韻:“不、不是。”
喬予垂了垂眼,跟著一起否認了:“我們只是朋友。”
林若目光幽幽,從喬予臉上掃過,像是明白了什麼似的忽然展顏一笑:“這樣啊。”
木韻將頭點得飛快:“對。”
為免話題往自己尷尬的方向繼續,她連忙問林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啊?”
林若說就最近回來的,因為工作還沒安定下來,就沒急著和國內的朋友聯繫。
木韻:“……”但是和前夫聯繫了?還一起來吃宵夜?
當著肖奕的面她不敢直說這話,只好低頭喝粥。
最後吃完這頓宵夜時,她脖子都痛了。
林若說還有工作沒忙完,改日再約,順手牽走了肖奕,那自然又熟稔的動作看得木韻一愣一愣的。
喬予也覺得很奇妙:“他們是要復婚嗎?”
木韻:“難說。”
時間已經很晚,喬予說送她回去,他開了車。
木韻本來想拒絕,但對上他的眼神,又鬼使神差般地同意了。
坐上車之後她告訴自己,這一定是因為他是她的債主。
拒絕債主總是不好的……吧?
兩人都不是多話的人,平時一起吃飯時還好,低頭吃就是了,現在坐在車中,氣氛忽然就久違地侷促了起來。
木韻平時對著屏幕寫稿已經很累,沒有同齡人隨時玩手機的習慣,她坐在那放空了片刻,等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在看著他了。
這張臉和她攻略過的那些對象都不一樣,卻又保留了一點讓她覺得熟悉的痕跡。
曾經她因為這些痕跡而愧疚,而現在再看,心境卻似乎有了一點變化。
她有點好奇:“你當初怎麼會想到許願的?”
喬予肩膀一緊,說因為從小到大都覺得自己是個異類,與周遭的環境和人都格格不入。
讀書的時候,他被不少人說過高傲冷漠,後來工作了更是如此。
可事實上,他對周圍人的請求向來是能幫就幫的,就因為沒有情緒表達,一頂高傲冷漠的帽子就扣了下來。
他倒沒有因此難過,畢竟他體會不到感情,他只是很好奇,其他人的情緒世界究竟是什麼樣子的?感情真的能影響邏輯的判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