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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帶回屋裡去的,直到被他放到吱呀作響的木床上才稍微恢復了一瞬清明。
下一瞬,他便撐到了她上方。
他就這麼靜靜地俯視著她,也不說話。
屋裡沒有點燈,從窗外漏進來的月光打在他額頭下方,恰讓她看清了那雙比夜色更黑的眸子,那眸里有閃動的火光。
風聲、海浪聲以及蟬鳴聲在這樣的火光里齊齊遠去,呼吸不受控制地頓住,木韻閉上了眼。
可是她卻沒有等到她以為會有的下一步動作。
不知過了多久後,她感覺身上驟然一輕。
“睡吧。”他在她耳畔開口,聲音已然平靜。
木韻這會兒哪還能睡得著,尤其是她還又聽到了他推門出去的聲音。
她想她大概知道白玉璇打的是什麼主意了。
如果白玉璇真如白延所說,對各家劍法研究極深,還遠比天下大部分劍客都懂劍的話,那麼她肯定在第一次見到曲鳳劍的時候就猜到了韋連霄昔年是如何憑著這把煞氣極重的劍成為一代劍神的。
他們這些年在關中發展勢力暗中窺探,窺探得越多就越清楚段鴻的厲害。
論天賦這對父子大概不相上下,但段鴻到底長了白延二十多歲,在對敵經驗和內功上比白延多二十年積累。
要贏下這樣的段鴻還是太難,所以看到曲鳳劍之後,她就把白延報仇的希望押在了讓白延斷情絕愛,成為第二個韋連霄上。
可斷情絕愛的前提是他得體會過真正的情和愛,否則就算斷了也沒意義,於是她便轉變態度,支持起了白延和喜歡的女孩子在一起,甚至還明里暗裡促進他們的感情。
思及此處,木韻的心情頓時又有點複雜。
她雖然一早確認了白玉璇絕對有問題,但現在真的搞明白了對方的打算,又忍不住有些心疼白延。
他這也太慘了吧,娘死了,爹是仇人,最親近的養母只把他當報仇的工具……
K24:“那、那現在怎麼辦?”
木韻:“還能怎麼辦,當然是配合她啊。”
K24:“等等?你剛不是還在心疼白延覺得他慘?”
木韻冷靜道:“但我是來做任務的啊,他要是不能報仇,心愿沒有實現,我這任務不就失敗了?”
K24無法反駁,只能問:“你要怎麼配合?”
木韻想了片刻,說騙吧。
“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騙他。”
……
接下來的一個多月里,K24一直好奇,木韻到底要怎麼騙白延。
但木韻卻懶得搭理他,她開始和白玉璇一起去海邊看白延練劍。
木韻不懂武功,也分不清白玉璇口中所謂劍意的高下,但她能從白玉璇的表情和評價中判斷白延現在的劍法究竟練得如何。
很顯然,白玉璇對他目前的狀態不太滿意。
白玉璇失望道:“看來我教你的,你是一句都沒有聽進去。”
白延沒有反駁,良久,他才抬起眼睛對自己的養母道:“就算不那樣,我也能贏段鴻,為我娘報仇。”
白玉璇瞬間睜大了眼,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諷笑著道:“你能靠什麼贏段鴻?就在上個月,他還憑一己之力贏下了漠北七星,關中那邊傳來的消息,他只用了十劍!你呢,你能做到嗎?”
大概是因為木韻也在場,後面的話她沒有說下去,只扔下一句你別忘了你發過的誓就甩手離開了。
木韻想了想,走過去拉住白延的手輕聲道:“我看你義母她也是為你好……”
白延看著她,跟以往一樣露出一個帶著安撫意味的笑容來,像是在告訴她,他沒事,不用擔心。
這笑容叫木韻猶豫了一瞬。
但她最終還是壓下猶豫和心疼開了口。
她說:“不過你如今這樣,的確贏不了段鴻。”
“我記得十年前的時候,我爹就說過,現在天底下只剩下了一個有資格和他一戰的人,就是關東長青門的段鴻。”說到這裡她停頓了一下,“我雖然武功很差,但也是看過我爹如何用劍的。”
這意思就是比起有資格和韋連霄一戰的段鴻,白延的劍還遠遠不夠。
白延聞言動作一頓,他說這他知道。
木韻還想再說什麼,卻被他捏住手腕搶了先:“可是阿韻,你為什麼這麼在意我能不能贏段鴻?”
這一個多月來,她每天都來看他練劍。
每次白玉璇教訓完他,她都要替白玉璇說幾句好話。
一開始白延以為她這是在為他考慮,不希望他和他養母的關係太僵。
可漸漸地,他發現她其實和白玉璇一樣,最關心的是他能不能贏段鴻。
木韻聽到這句為什麼,心知這段日子的鋪墊已經足夠。
她掙開他的手,摩挲著他方才握過的地方輕聲道:“因為我恨他啊。”
“我恨他,也恨我師兄。”她沒有看他,“你不是說要替我出氣嗎?那隻教訓我師兄可不夠,何況你本來就要找段鴻報仇,我當然希望你能贏過他。”
“那要是……要是我不能呢?”
木韻朝他一笑:“那我也只能自認倒霉啦,押錯寶了啊。”
第14章 武林絕色13
白延聽到這個回答,一顆心如墜冰窟。
他下意識收緊掌心,試圖抓住點什麼,結果只抓到了曲鳳劍的劍柄。
木韻看著他垂首對劍出神的茫然模樣,差些愧疚得演不下去。
她轉過身,打算先離開海邊緩上一緩,以防被他看出什麼破綻。
回去路上她問K24:“我這麼說,他應該會對我徹底失望了吧?”
K24:“……應、應該吧。”
木韻嘆了一口氣,覺得自己十分不是人。
K24其實有些不理解:“以白玉璇的性格,就算你不配合,之後她肯定也會想辦法逼得白延放棄你選擇劍的吧,你何必親自去傷害他?”
木韻:“長痛不如短痛啊,如果他遲早要屈服於這把劍,那還不如在屈服之前少煎熬一點。”
K24:“……”怎麼說呢,他覺得不管怎樣白延都好慘啊!
木韻給自己做了一個月的心理準備,這會兒真的把話說出口,倒是比當初想像中要冷靜不少。
她琢磨著她該走了。
K24:“等等?這麼絕情的嗎?”
木韻:“不,我怕我內疚之下,天天對著他會心軟。”
像韋連霄那樣徹底斷情絕愛走上無情道的人到底是少數,木韻雖然能為了任務冷靜地做出選擇,但也不是一絲都不曾為白延動容過,她無法保證自己不心軟。
何況現在該說的話已經說完,剩下的事有一心報仇的白玉璇在,出不了什麼大岔子,她留在這反而礙事。
K24看她真的立刻動手收拾起了行李,一時無言以對。
就在她快收拾完的時候,白延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