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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好意要他暫且放棄這一打算,反而惹怒了他,他鬧到肖那裡告我的狀,肖哥答應重新替他策劃審核,並把他的業務交給其它人做,才算平息。

  儘管肖說我沒做錯,我仍然很沮喪。

  我又何嘗不是求學太過順利,導致一接觸社會就茫然失措了呢?

  ※ ※ ※

  5點下班,吃晚飯最多到6點,從這時到睡覺的幾個小時裡時間過得最慢。

  可能是打遊戲太多,最近看見有人跑動的遊戲畫面就頭暈。我不信邪,又試了一次,才半個小時就不行了,居然頭暈到噁心想吐。算了,還是吃石榴看電視吧。

  儘管嚼得腮幫子都疼了,我還是剝開了第二個石榴,鮮紅的子兒蹦出來,濺到臉上,我不加理會,繼續奮戰,一直把它吃得乾乾淨淨。

  他進來的時候,指針正好在12點左側,再過5分鐘就是明天了我抱胸斜靠在衣架旁:“太好了,石總,今天總算見到你了。”

  他抬手一扔,公文包準確地落在沙發上,手臂重重搭在我肩上,耷拉著腦袋象死狗一樣:“累死了,豬,高興點給我看看。”

  我嘿嘿jian笑,用黏糊糊的手上下搓他的臉。

  “什麼玩意兒往我臉上抹?”他擰著眉拉開我的手。

  “石榴汁兒。”我飛快的在他臉上一親,擠眉弄眼:“寶貝兒,你好甜——”

  “你找打。”

  他擰住我的胳膊,我連連求饒,趁他一鬆手,撲過去對他又親又摸,學著電視上小流氓的猴兒急樣兒:“心肝兒,讓大爺玩玩兒……”

  “媽的,瘋了你。”他扭住我,大力按在沙發上:“老實點兒,再鬧我揍你。”

  我趴在沙發上痛哭:“嗚——,我錯了,我不該見色起義,調戲良家婦男,大俠你饒了我吧,可憐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啊——”

  他突然把手放在我腿間,邪笑:“下有什麼?怎麼不說了?”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握住他的手,擺出五星級賓館服務員的標準微笑:“先生,洗澡水已經準備好,請慢慢享用。”

  他嫌惡拉開我黏糊糊的手,又摸摸臉,氣呼呼把我的頭按在沙發里:“噁心巴拉的,給我等著,一會兒再收拾你。”

  他洗完澡出來時,我還悶頭趴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臭豬,別賴在這兒。”大手在我屁股上用力一拍,我象死人一樣毫無反應,一股大力把我拽起來:“去洗洗你的髒手。”

  我懶洋洋的爬起來,洗手,出來時他已經舒服地躺下。

  我悶不作聲地鑽進被窩,大睜著眼看著房頂,咦,頂燈裡面好象有個小蟲。

  他嘩地放下手裡的報紙,在被子裡踢了我一腳:“是不是讓人給炒了?”

  我茫然轉頭。

  “眼瞪那麼大幹嘛?別想拿這幅死樣兒蒙我?你心裡越煩就越瘋,當我不知道?”

  他知道?他並非不關注我,喉嚨像被什麼堵住,我怔怔看著他。

  他伸臂勒住我的脖子:“讓你說句話就這麼費勁,真想掐死你個兔崽子。”

  直到我難受地吸氣,他才悻悻放手:“說,怎麼回事?”

  “我沒被炒魷魚,可是——”如果老闆不是肖的話,也說不準。

  我把這次的事簡單說了,輕聲問他:“你說我是不是挺失敗的?”

  “笨,那活兒不適合你干,我告訴過你別盲目找工作,你倒好,象沒頭蒼蠅似的亂撞,不失敗才怪。”

  “你的意思是讓我別幹了?”

  “也不能就這樣窩囊地走,等做成了一筆業務再考慮是走是留。”

  他打了個哈欠,睏乏地閉上眼,幾乎是嘆息著把頭埋進我的肩窩,拖著聲音說:“舒服,一天裡最幸福的就是這會兒了。”

  儘管知道他指的是能夠上床睡覺,我的心還是震動了一下,一時百感交集,也不知是什麼滋味。

  “快睡。”他哈欠連連的捏了我一把:“騷蹄子,真滑,捏都捏不住……”他的聲音漸漸含混,手指卻像小孩子終於找到好玩的遊戲,捏上了癮:“……這兒也是……嗯……這兒……還真捏不住……”

  什麼捏不住,疼死了,我想狠勁掐回去,手指動了動又硬生生忍住,不一會兒,他就睡得象頭豬。

  我嘆氣,他的確幸福,往床上一躺5分鐘內就能睡著,而對於我來說,入睡是非常困難的事。

  第四章

  我的心情明顯好轉,開始和同事們有說有笑,插科打諢,相處融洽。

  下班時肖暢把我叫到辦公室,讚許地揉揉我的頭髮:“我還怕你的情緒受影響,本來準備請你吃飯的,看來能省一頓了。”

  我信誓旦旦:“暫且留著,等慶功時一併吃回來,肖哥,有沒有任務給我?”

  “別心急,快十一了,你有什麼打算?想出去玩兒嗎?”

  “當然想,可是——”石斌肯定沒空。

  “想去哪兒?”

  “算了。”我嘆氣:“一事無成,我連家都沒臉回。”

  肖暢似笑非笑地看著我:“沒想到你這麼有工作熱情,好,我會儘快安排工作給你。”

  我道謝,然後告辭,剛碰到門把手時聽到他悵然說:“你以前——不叫我肖哥的。”

  我的手一下子僵住,小時候象跟屁蟲一樣跟在他後面有好幾個,有人叫肖哥,有人叫肖暢,而我當著人通常什麼也不叫,私下裡叫他肖,那個時候在心裡默念著這個字都讓我有一種幸福感。

  記憶的洪流勢不可擋地衝破了防護牆,我有些艱澀地開口:“你也曾經不叫我……”

  我是記事比較晚的人,小時候很多事都記不得,聽別人說起也是一臉的懵懂,但是關於他的事卻記得異常清晰。

  我是從小鄉鎮搬到北京的,大院裡家屬不多,唯一的幼兒園只有一個班,連老師都是勤務兵兼的。第一天去的時候,老師問我叫什麼,我說了,不知是聲音太小,還是我的方言讓他聽不懂,他問了好幾遍,最後乾脆讓我寫。那時我3歲,“顧瞻林”三個字無論如何也寫不出,我的窘態和在他們聽來怪異方言讓所有人哄堂大笑,有人還學著我的聲音說話。我紅著眼把手指扭到發疼的時候,一個大孩子突然拉住我的手,嚴肅地要大家不要笑,他長得又乾淨又好看,他叫我小弟,很堅決地說我是他肖暢的弟弟。

  從此我輕易不再開口,直到能說一口流利的北京話,直到學會寫自己的名字。從此沒有人再取笑我,從此我開始用崇敬的目光追隨著他。

  但是他也曾笑過我的名字。

  那是初一暑假的最後一天,我把每一本書都包上乾淨的書皮,然後鄭重地寫上大名。他把我的書搶過去:“自己的名字也能寫得這麼難看,還是我來替你寫吧。”

  我的字寫得很賴,每一個都呼呼悠悠站不起來似的,他沒少糾正過我。

  他在每本書上寫上我的名字,字體流暢而瀟灑,邊寫邊饒有興趣地問:“小弟,顧叔叔學識淵博,你的名字有沒有出處?”

  “應該沒有吧。”

  老爸性情豪慡卻最喜附庸風雅,平日裡就愛擺弄字畫,講些什麼典故出處之類,我的名字也是有典故的,卻是他失敗的典範。

  “真的?”

  “當然,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肖哥含笑指著書桌上的玻璃板讓我看,玻璃板下面是一些照片,其中有一張我襁褓時期的不知怎麼竟被翻過來放置,照片的背面寫了八個字:“顧瞻林影,如見鬚眉。”我的臉騰地紅了。

  我出生時老爸在部隊不能回去,聽說是個男孩兒就給我起了這個名字,既表達了他的思念,更希望我能長成雷厲風行的鏗鏘男兒。如今看著我,爸的失望大概比大海還要深。

  看他笑得歡暢,我心裡難受,而我難受的時候就會癲狂。

  我撲過去抱住他:“我喜歡肖。”

  他怔了一下,笑道:“我也喜歡小弟啊。”

  我喃喃地說:“不是肖哥,不是肖暢,我喜歡的是肖。”

  他的身體明顯的僵硬了,卻沒有推開我,只是技巧的過渡一下,繞開話題,說一些平常的話,同學啦,老師啦,足球啦,直到我慢慢放開了手,然後,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度日如年。

  “那我以前叫你什麼?”他的手放在我的手上,把我從記憶里拉回。

  “肖哥明知故問,”我笑:“你一直叫我小弟。”

  “還有呢?”他的臉越來越近,我耳邊的髮絲被他的氣息輕輕吹動。

  我的嗓子突然被什麼咽住了,只聽一聲輕嘆,他的唇蓋上來。

  斯佳麗在洞悉了對瑞德船長的愛後,能否回頭對失去妻子尋求安慰的阿希禮絕情?我不知道是不是每個人的一生中都會遇到一個讓他永遠無法拒絕和傷害的人,也許從他像童話里英勇的騎士般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就註定了我這一生都要對他投以仰慕,以他的悲為悲,以他的喜為喜。

  他的唇碰到我的,停了片刻,似乎在感受著什麼,然後是又是一聲輕嘆:“瞻瞻……”手臂一緊,將我完完全全的圈在懷裡,就這樣摟著一動不動。

  比起曾有過的親吻,這個幾乎不能算是吻,帶給我的感覺卻比任何一次親吻都強烈。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同時在體內升起,暖意流入心間,酸澀衝到眼底,我閉上眼。

  縱然溫柔也是拒絕,我是狹隘的人,或者說小心眼,喜歡的人倘若做不成情人,那麼朋友我也不要。

  那天告白之後,他待我還是和往常一樣,我卻開始有意無意地疏遠,不落痕跡卻執拗地一點一點淡出他的生活圈。

  有一天他來找我,簡單的幾句話後氣氛就開始沉悶。我沉默地看著窗外,他沉默地看著我,良久,他嘆了口氣:“小弟,彆拗了好嗎?”

  我抿著嘴不說話,他刮我的鼻子,又好氣又好笑地說:“小氣鬼,以後誰說你脾氣好我跟誰急。”

  我抬眼默默看著他,對視片刻,他伸臂把我圈在懷裡,下巴抵在我頭頂,半是無奈半是妥協地說:“我該拿你怎麼辦?”

  這個擁抱明顯不同了,比哥們兒多了幾分親昵,比朋友多了一些渴切,我的心怦怦直跳,好久才啞著嗓子喚:“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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