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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心中寒涼:“陛下何意?”

  “你猜?”皇帝唇邊綻開一個奇異的笑容。

  皇帝心事未了,吊著一口氣與鬼差搏鬥,這皇位,這該死的皇位啊!竟如此難決。

  次子無望,長子呢,長子素有賢名,堪當大任,大臣多半會臣服。

  只是心中的一道坎總過不去,總是不甘。

  又一日晚間,信王來了,一張禁慾冷淡的臉,坐在床邊,給他讀一段志怪故事。

  故事講的是一對夫妻,前世歷經種種磨難,婚姻並不如意,約定來生再聚,以暗記為憑尋找對方。

  父子之間並沒有很多話要說,餵藥、讀故事、憶舊,大多時間都是安安靜靜的。

  皇帝努力聚攏他的精氣神,盯著兒子的臉想要看出一點什麼。

  “彥兒,你想要什麼?”

  “想要江山帝位。”

  “你要這個做什麼?”人皆有欲,但皇帝太了解他的這個兒子了,他不願意相信一向淡泊的兒子也存了這種心思。

  “留給我的兒子,我愛他如命,不忍他苦,不忍他哭,不忍他求而不得。”

  “可你並非朕親子。”皇帝道出他的心事,這是一道過不去的坎。

  這道坎,攔著他,誤了他許多,如今仍舊攔著他,他真是又痴又傻。

  “我知道,可是你答應過我,你在金氏老宅喬裝成商人,實則為盜,你那時就說過,要為我掙一份大家業,如今你掙到了,給了我又拿回去,我不是聖人,我心裡有怨。”

  “可你並非朕的親子。”皇帝倔強的道。

  “前世之子,算不算?”

  “不算,你此來是為取帝位,你的父子之情,還有沒有?”

  “有,不太多。”

  皇帝覺得胸口發悶,呼吸困難,卻詭異的笑了。

  “來做個交易。”

  信王平靜的臉維持不住了,他身無長物,不知有什麼可以拿來交易,換取這座重逾一切的江山。

  皇帝深深的凝著他:“萬里江山換一世父子。”

  信王不懂:“父皇,您病糊塗了。”

  “朕才沒有,朕從來沒有如此清醒過,你身邊不是有神仙嗎?朕把帝位交給你,來世,你要來給朕做兒。”

  信王呆住了,他的想像力稱得上豐富,常常編出各種各樣的神鬼妖怪故事,哄兒子睡覺。

  可是此刻他發現,他這位帝父的想像力尤勝於他。

  “父皇真是異想天開。”

  皇帝失望的看著他:“你不願意嗎?這交易你做不做?”

  信王冷冰冰的瞧著他,病榻上面色蠟黃冒著藥味的病鬼,這病鬼正在鬼門關上徘徊,就是不肯離去。

  這病鬼手上捏著個至寶不肯鬆手,萬里江山,還有一縷未竟之願。

  “你必須來找朕,不然這江山朕不給你。”病鬼惡聲惡氣的威脅。

  “我不會自己去拿?”信王信心滿滿。

  病鬼突然舉起了一隻手,寬大的袖子帶著風,凌厲的掃過信王的面頰,袖子上的九龍刺繡划過他的皮膚,帶起一片熱,刺痛了神經。

  “以此為憑,來世來討。”

  皇帝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手臂垂落,慢慢合上眼。

  “詔書,在枕下,數日矣!”

  乾泰殿裡悄無聲息,連藥味都要散盡了。

  信王捏著枕下抽出的一卷黃絹,這麼容易,便到手了,卻背上了沉重的債。

  欠債的感覺真叫人痛苦,信王眼裡終於滾下熱淚。

  “爹,這一場來世之約,一點也不浪漫。”

  大炎明啟十年冬末,帝崩,信王即位,改年號真武,大赦天下。

  大赦天下,有些人卻不能饒恕。

  真武帝登基後,第一天就處置了一個人。

  他坐在乾泰殿裡,明黃龍袍著身,莊嚴冷峻。

  “請皇后張氏來喝茶。”

  張氏自然不肯來,被兩個健侍拽著胳膊一路拖過來,弄得鬢髮散亂,風儀盡失。

  她進殿並不跪拜,直挺挺的立成一根棍,新皇臉上表情看不清,看清也沒有,她在劫難逃,自己手上的血腥,心裡有數。

  她年過三旬,面上皮膚猶如嶺南新荔,因未施脂粉,略顯蒼白,眉目精緻如盛放的牡丹,未見凋零之態。

  新皇對她這副花容並不感興趣,甚至有些厭惡,她依仗著這張麵皮得寵,為所欲為橫行後宮,害人無數,其中包括他的母親先皇后,三皇子的母親劉嬪。

  皇后被強行按在地上,朝上方勉強笑了笑:“陛下,我自毀容貌如何?”

  新皇連冷笑都欠奉:“朕的父皇地下寂寞,你受他十年恩寵,豈無半分懷恩圖報之心?”

  皇后身子軟綿綿的癱倒在地,有氣無力垂死掙扎:“先皇曾言,陛下仁善,有容人之雅量,今日一見,先皇竟是瞎了眼。”

  “口出惡言,咒罵先皇,更該去死一死了。”新皇眼中寒光凜冽。

  “放開我!我不死!我就不死!”女人瘋狂的掙扎,企圖擺脫鉗制自己的手,撲上去把高座上的施令者咬上一口,同歸於盡。

  “金子昭雖然頑愚,只要他老老實實的,朕可以讓他到一百歲,費不了多少朝廷祿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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