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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費覺又道:“我告訴你,無事獻殷勤,非jian即盜啊,新時代了,誰還和你講義氣,要講也不和你講,也和開天闢地那一代講。”

  莫正楠道:“都說了去環遊世界。”他比了個飛行的動作,手落在費覺的臉上,親了親他。他們靠得很近了,費覺一轉頭,兩人鼻尖撞著鼻尖,費覺似乎是在笑,因為太近了,反而看不太清,他稍偏過腦袋,從莫正楠唇間咬走了所剩不多的香菸,吸了一口,吐出煙霧。那煙霧環繞在他臉周,他像是雲層里,大霧後的山,他像海市蜃樓。

  莫正楠抓住了費覺的手。

  費覺拍了下他,站了起來,他糙糙扒完碗裡的剩飯,換上雪靴雪褲,戴上手套圍巾就跑了出去玩雪。

  山里下雪了,鵝毛一樣從天上直往下掉。

  莫正楠洗碗,從窗戶里看費覺。費覺在雪地里跑著跑著就摔了一跤,但是很快他就爬了起來,回過頭興高采烈地和莫正楠揮舞手臂,莫正楠也和他揮了揮手,費覺又飛撲進了雪裡,在地上打滾。莫正楠看著他,接了個電話,他問對方:“怎麼樣了?”

  “他在麻將館待了一天,想追上去的時候被他甩了,不過……”

  莫正楠捏了捏眉心:“不過什麼?”

  費覺堆起了雪人,蹲在地上拍拍打打。

  電話里的人說:“埋伏在他家的弟兄抓了個人。”

  “誰?”

  “倪秋。”

  莫正楠扶住額頭:“交待你們的事情沒一件辦好的。”

  “老大……”

  “行了行了……”莫正楠一抬眼睛,恰迎上費覺看進來的兩道視線,他的雪人小有所成了,滾圓的肚子,桌球那么小個的腦袋,費覺對著雪人又指又戳,還跑過來敲窗玻璃,問莫正楠:“和誰打電話呢?”

  莫正楠笑了笑:“是言太,問我保齡球館的事情,雪人要我幫忙嗎?”

  “那你繼續吧!”費覺笑著,他的眉毛上,睫毛上都是雪,臉有些僵了,做不出別的表情了。他風一樣地從窗前跑開,繼續去經營他的雪人,不停往它身上拍雪球,夯實它的基座,他忙得熱火朝天的時候,褲袋裡的手機貼著他的大腿不停震動,費覺回頭看了看,莫正楠已經不在看他了,他在水槽和爐灶前走來走去。費覺咬掉了手套,接了電話。

  “你總算接電話了!!”對面傳來的是週遊的聲音,火急火燎的。

  費覺一哽,說不上來話,只好聽週遊講,他道:“我不是找你,我找莫正楠,你讓他聽電話。”

  週遊的聲音繃得十分緊,但他第一聲時聽上去要鎮靜。

  費覺抓著手套,問道:“你找他什麼事?”

  “你……”週遊似是有些意外,停頓了片刻才道,“你讓莫正楠聽電話。”

  他握手機的手被風雪吹打得有些僵硬了,他靠他的雪人,仍然是問:“你找他什麼事?”

  “好,你幫我轉告他,他要是敢動倪秋一下,我絕對不會放過他。”

  一陣風颳在費覺身上,他的手摳著雪人的身體,追問道:“你說什麼?週遊,你說什麼?我聽不清楚,週遊!”

  週遊還在,只是電話里沙沙地,他道:“有人看到他的人把倪秋從興業帶走了。”

  “關倪秋什麼事……”費覺的手指深深陷進了雪人里。

  “費覺,他不正常,我不知道他到底怎麼了,但是他不正常,我告訴你,他很瘋,莫正楠,他很瘋。”週遊吸了口氣,“大概是他太年輕了,我不知道……”

  費覺說:“你不要著急。”

  “你別袒護他!”

  “你聽我說!”費覺語氣一重,“明天晚上六點,翠城。他是不是瘋了,還有倪秋的事,不管什麼事,一次性解決。”

  費覺轉過身,正看到莫正楠走到了屋外,朝他揮手。

  費覺還道:“倪秋要是有事,我也不會放過他。”

  莫正楠在對他笑,笑里有怨氣,口吻是責備的,他說:“進來吧,別玩了!雪太大了,別凍著!”

  費覺往回走,週遊說:“最好是這樣。”

  費覺再沒聽到週遊的聲音了,回去的路,他走得很艱難,雪已經積得比他出來時厚了許多,費盡力氣走到了屋檐下,莫正楠一把握住了他的手來回揉搓:“怎麼不戴手套?”他道:“糖水煮好了,吃一點暖暖身吧。”

  費覺進了屋,他在門口脫褲子,脫鞋子,把手套遞給莫正楠,他一雙寒冷的手碰到莫正楠溫暖的指尖,費覺的動作忽然一僵,說:“我想起來了。”

  “嗯?”莫正楠在拍靴子上的雪。

  “那個算命的說過我什麼。”費覺說,看著莫正楠,莫正楠很感興趣的樣子,拂去了費覺肩上的雪花,問道:“他說了什麼?”

  費覺磕磕絆絆地回憶著:“五更……五更疏欲斷,一樹什麼無情,哦,好像是碧無情,好像是這麼兩句吧……我記性很差,我也不懂是什麼意思,你懂嗎?”

  莫正楠搖了搖頭,問他:“你剛才和誰說電話呢?”

  費覺走到桌邊,拿起碗喝了口陳皮紅豆沙,他一聲不響地喝完,說:“你知道我們之間最大的問題是什麼嗎?”

  莫正楠苦笑:“我不懂古詩?”

  費覺凝望著他:“我們之間最大的問題是,你從前對我太過坦白,所以你現在一旦和我說謊,我一清二楚。”

  他把手機扔到桌上:“你打個電話給週遊吧,告訴他,倪秋不會有事,讓他不要著急,我約了他明晚六點在翠城碰頭,還有,告訴你的人,不要碰倪秋。”

  他去了廚房洗碗,洗勺子,窗外雪片飛揚,撲簌簌地落下來,發出唰唰的聲音,這聲音比人的呼吸,人的心跳都要響。

  第24章

  晚上六點的翠城酒店大堂只留了張圓桌,擺在正中央的位置,其餘桌椅全都收拾了起來,靠牆堆著。這張十人座的桌子眼下只坐了週遊,費覺,莫正楠三人。三個人都抽菸,煙霧壓著光,盤踞在屋子上空,週遊抽完了一支煙,看著莫正楠,問道:“倪秋人在哪裡?”

  莫正楠往茶杯里彈菸灰,說:“他沒事,出了點差錯,他現在很好,人就在樓下,我叫他上來吧。”說著,他夾了條蘇炸小黃魚吃,黃魚表皮蘇脆,吃起來颯颯地響,像是極輕細的風雨聲。

  週遊說:“那你叫啊。”

  莫正楠笑了,做了個請的手勢:“吃啊,點了菜別浪費。”

  週遊靠近了桌子:“你想怎麼樣?”

  費覺轉動轉盤,拿起份炒飯往碗裡刮,盛了滿滿一整碗,捧起碗惡鬼附身似的拼命往嘴裡扒飯。他一邊吃一邊掉飯粒,莫正楠看到了,把飯粒掃到了桌子下面,重申道:“確實是出了點差錯。”

  週遊又點了根煙,啪地丟開打火機,說:“我知道出了什麼差錯,你想殺我,去了我家,不止一次,第一次的時候去的是可樂,第二次去的時候,你的人綁走了倪秋。”

  費覺使勁吞咽,嘴裡空了,他放下碗,用力擦嘴,嘴角都擦紅了,他抓起週遊的打火機點菸。

  週遊面朝莫正楠,繼續道:“可樂沒動手,留下了他的護身符,算作給我的一個提醒,我感謝他,他當我是朋友。昨天我想了一整天,我慫,膽子小,我要命,不要錢,不要名,不要別人喊的一聲’游哥‘,你放了倪秋,我立馬走人。”

  “就這麼走了?你手下那麼多弟兄,你打算怎麼安撫?告訴他們是我逼走你?說出去不好聽吧?”莫正楠雙手撐著下巴,指間夾香菸,他一說完,費覺就咳嗽了起來。他別過臉不停咳嗽。

  週遊看著費覺,說:“那你想怎麼樣?你是大佬,你說怎麼做,我就怎麼做,我聽你的。”

  費覺抬起眼皮,狂灌茶水,他打了個飽嗝,一手摸著肚子一手伸長了癱坐在椅子上,他吸進一大口煙,許久才見到兩道青煙從他鼻子裡噴出來。

  他誰也沒看,一言不發。

  莫正楠問週遊:“你之前是不是去見了方興瀾?”

  週遊糾正他:“我給可樂守夜,他來找我,勸我做污點證人。”他強調說:“我不會出賣社團,這一點你放心,這一點仁義道德我還是講的。”

  講起“仁義道德”四個字,他加了重音,費覺轉頭看他,煙送到了嘴邊,費覺抽菸時,週遊根本看不到他的眼睛,他的表情。週遊遂道:“你來幹什麼?”

  莫正楠指著費覺:“你說他?”

  “他不是死了嗎,來這裡幹什麼?”週遊說。

  費覺搖搖頭,週遊笑了,冷冷道:“幹嗎?裝酷,裝啞巴?”

  費覺直了直身,從腰後抽出把槍放在桌上,他按住那把槍,照舊不說一個字。

  莫正楠的眼神從費覺那裡移開了,又盯住週遊,不急不迫地道:“條子最近追得緊,陳太的事,還有紅蝦的事,都不好糊弄啊。”

  週遊很乾脆:“好,我頂。”

  莫正楠也很乾脆,拿出了一把槍,兩隻手機放在轉盤上。它們全都裝在塑膠袋裡。東西轉到了週遊面前,莫正楠什麼也沒說,週遊正要收東西,費覺道:“這是什麼?”

  莫正楠護著火苗點菸,週遊道:“我殺紅蝦的槍,還有紅蝦的兩隻手機。”

  莫正楠打了個電話,不消片刻,倪秋就被人推進了大堂里。週遊收好了桌上的東西,站起身道:“我現在就去警局自首。”

  莫正楠一笑,沖倪秋招手:“倪秋,過來啊,大家都在呢,等你吃飯。”

  週遊這時走到了費覺身邊,兩人對視了眼,費覺收起了槍,在菸灰缸里擰滅香菸,也轉過身喊倪秋:“小泥鰍!這兒呢!”

  倪秋看到費覺,眼睛都亮了,小跑著過來,喜不勝收:“費覺!你還好吧?!你你你你……你是不是瘦了??”

  費覺伸手拍拍倪秋的腦袋,笑著看他:“你臉上怎麼了?”

  倪秋掃了眼週遊和莫正楠,慌忙擦臉:“我自己摔了跤,撞青了。”

  費覺說:“我送你回家吧。”

  莫正楠兩眼一眯,沒聲響,看著費覺和倪秋,倪秋更亂了,結巴道:“可是你,你你,不是不能在外面,你,他們……他們……”

  費覺擺手道:“沒事。”他起來了,從頭到腳一比劃,“你看我不好好的嗎?莫阿公隻手遮天啦哈哈。”

  費覺說著,便攬住倪秋往外走,莫正楠也站了起來,他走到窗邊,支開些窗簾往外看,說道:“不用去警局了,方sir盯梢這麼努力,你直接去犒勞犒勞他吧。”

  他對週遊露出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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