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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弟子戰戰兢兢跪在他面前。

  劍鋒捅穿了小弟子的胸膛,輕易切開一整排肋骨。小弟子還沒斷氣,掙扎道:「師父,師父……」

  石刁柏讚頌道:「好劍,好劍。」

  他手指撫摸著劍紋,像在撫摸一位美貌的寵妾,寵妾的肌體微熱,他察覺這把劍還要飲血。

  石刁柏的眼底忽然閃過一道暗光。沈堯拔出袖中匕首,刺進石刁柏的膝蓋骨,周圍的高手都沒制止,沈堯就這樣得逞了。

  石刁柏好似沒有一點痛感。他拔出匕首,傷口馬上癒合。

  石刁柏笑著說:「哎呀,你啊,我還沒給你餵蠱蟲,你就急著送死,太急了。衛凌風,你用這把匕首來殺沈堯,快殺!今晚你手上還沒沾血。」

  衛凌風接過匕首,應道:「遵命。」

  沈堯歪頭瞧他:「能死在師兄手裡,我死而無憾。」

  鋒利的匕首挨在沈堯喉間,衛凌風低聲問:「一刀斃命,豈非便宜了你?」他的手指划過沈堯的臉頰,指尖冷得像冰。

  沈堯反問:「那你要怎麼殺我?」

  石刁柏也問:「怎麼殺?」

  衛凌風扯開沈堯的衣領:「凌遲,如何?」

  夜風瀟瀟,吹得沈堯通體發寒。

  「凌遲,片出九百九十九塊肉片,」石刁柏細細思索道,「不錯,看看你的刀功,動手吧。」

  衛凌風左手撫緊沈堯的胸口,右手握著匕首,刀刃從沈堯的鎖骨往下滑。衛凌風說:「凌遲應當先從四肢開始。否則失血過多,人就死了,了無趣味。」

  他半低著頭,沈堯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聽他呼吸響在耳畔。他捂在沈堯心口的那隻手變得更涼,沈堯甚至懷疑他會先自己一步成為一縷亡魂。

  他切開沈堯的褲子,刀鋒進了一寸,流出鮮血。

  沈堯睜大雙眼。

  衛凌風的刀刃沒有碰到沈堯。他只割了自己的手,流的也是自己的血。然而他用寬大的衣袖遮擋,破爛的衣料掩護,再加上手掌微偏,眾人都錯以為,他正在戕害沈堯。

  院中霧色泛白,蠱蟲嗷嗷待哺。眾位弟子抱來二十多個孩子。迷魂藥已經失效,小孩子們從夢中轉醒,放聲大哭,哭聲悽厲。

  段無痕被血陣牽制了內力。他一邊看顧自己的手下,一邊抵擋著藥王谷的高手們。但是藥王谷的人都沒有痛覺,他們在血泊中越戰越勇。

  那些小孩的哭聲扎入了段無痕的腦海。

  無辜的幼童即將受難,段無痕卻無法分神去保護他們。

  段無痕自負劍法高超,早入化境。他在熹莽村已經目睹過平民遭難,今夜又要眼睜睜看著幼童受死。而他還在孤軍奮戰。他揮劍時,手腕一頓 ,劍光滯後,似有走火入魔和境界崩裂的趨勢。

  「練武之人,最忌諱妄自菲薄。你不相信自己,那就握不住劍,」石刁柏看著段無痕,可惜道,「心智不堅,只能做蠱蟲的肥料。」

  石刁柏握著廣冰劍,聽著耳邊孩子的哭聲、沈堯的忍痛聲、段無痕混亂的腳步聲,頓感這是一陣天籟。

  他體內的蠱蟲肆意撒歡。他也閉目養神,如痴如醉……這麼多年了,從藥王谷的無名小卒爬到谷主之位,藉由元淳帝之手,日益壯大藥王谷。《靈素心法》到手了,丹醫派的絕學到手了,伽藍派的續命之術也被他掌握了……他再煉化蠱蟲,便是萬物之主,便是此世之神。哪怕他不會武功,哪怕他天生弱骨、不陰不陽,誰敢不拜服他?

  他唇邊噙著笑。

  衛凌風微微抬頭,緊盯石刁柏的衣裳。

  蠱蟲凝成的肉包鼓起一塊,就在石刁柏的左下腹處。衛凌風催動無量神功,流風聚攏為無形屏障,纏裹著石刁柏。

  而衛凌風提起匕首,直接刺入石刁柏的左下腹,石刁柏猛然睜眼,正要高呼,衛凌風剜出石刁柏的腹肉——全是一團蠕動的蠱蟲。

  地上落葉飄起,擦出火花,那火光燒得比燈籠更旺,燃在一團蠱蟲之上。

  石刁柏以身飼蠱,與蠱蟲融為一體,傷勢再重也能快速癒合。這些年來,所有暗殺他的人,都失敗了。無論那人武功多高。

  衛凌風觀察石刁柏多年,經由錦瑟提醒「蠱蟲越強,反噬越強」,這才想到了殺死石刁柏的辦法——廣冰劍能給蠱蟲餵食邪氣,血陣能讓蠱蟲亢奮不已,段無痕這位劍仙的失敗更能激發石刁柏的自滿之意。多管齊下,或許能誘使蠱蟲現身。

  衛凌風的把握只有四成。

  但他拼死也要一試。

  石刁柏面色枯敗。

  藥王谷的高手們趕來解救石刁柏,但他們穿不透無量神功形成的屏障。衛凌風坐在屏障之中,不僅燒光了蠱蟲,還用匕首割破石刁柏頸後的蜘蛛刺青。

  而石刁柏被無量神功捆緊了雙手雙腳,動彈不得。他驚覺衛凌風這條狗咬了主人,還發覺衛凌風的手掌血淋淋一大片——他沒割沈堯一塊肉,方才一直在自戕。

  這些年來,衛凌風對藥王谷惟命是從。他偷取丹醫派的絕學,獻給藥王谷,連《靈素心法》都交了出來。

  石刁柏允許他返回雲霄之地,他才敢和雲棠相認。

  石刁柏在魔教也有耳目。那些耳目告訴石刁柏,衛凌風毫無主見、貪生怕死,惹得雲棠多次動怒,常夜琴甚至想殺了他。

  而今,他似乎終於達成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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