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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先生似乎很少到省里來嘛,我是久聞大名,緣慳一面啊,”張珍的聲音比剛才要放低了許多,但那種明顯是居高臨下的語氣聽起來刺耳依舊,舒子歆實在是不想搭理她,因此只是敷衍地微笑一下權充回答。

  “舒先生難道不覺得,省里要比鶴頂山市這樣一個縣級市更有發展前途和機會嗎?”張珍卻沒有覺察到舒子歆的厭煩情緒,她是一個自視甚高而實際並不甚高明的女性,幾乎也可以算得上是中國一切不是依靠本身能力而占據高位的女性的典型。身為一個副省長的女兒和另一個副省長的妻子,再加上她自以為自己擁有的傑出能力,她在任何地方都頤指氣使不可一世,不允許任何地位低於她的人對她稍有不敬,當然,事實上在她的生活圈子裡確實也沒有任何人膽敢得罪她違逆她,就連她的丈夫,雖然此刻已經身居高位,但當初卻是由妻子的父親一手提拔,因此,也不免敬畏妻子三分,這三分,不是“十分春色,三分付於流水”的三分,而是“天下只有三分月色”的三分。這些背景資料舒子歆當然是不可能知道的,不過,就算知道,他也不會給張珍這個女性更好的待遇就是了。

  “我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舒子歆淡淡地說,這倒是一句真話,張珍或許認為自己說話含蓄意在言外,但聽在他的耳朵里就變成了漫無邊際的不知所云,他懶得和這個滿臉虛驕的女人打啞謎。

  “我的意思是……”張珍看了舒子歆一眼,眼中滿是詫異惋惜之色,心中為這個長得還算漂亮的年輕人居然如此沒有領悟力而嘆息,“您不覺得您也許可以把兆恆集團在鶴頂山市的分公司移到省里來……當然,我們的所有政府部門都會為你們公司開綠燈的,您看如何呢?”她完全是一副施恩於人的語氣,似乎是在等待著舒子歆向她感恩戴德。完全沒有注意到舒子歆一瞬間的愕然和杜勵鵬眼中閃過的難以置信和啼笑皆非。

  “我想,一動不如一靜,就不必麻煩了吧,”舒子歆話說得很客氣,但拒絕之意也已經表達得十分清楚,他當然不會答應這麼荒謬的要求,但也並不想在場面上駁斥對方弄得賓主尷尬。

  “有變化才會有發展,我想,舒先生您總不會認為省城的各方麵條件還不如一個鶴頂山市吧?再說,原本有魏夜檀在可以給你大開方便之門,現在魏夜檀已經調走,鶴頂山市有什麼地方好,竟能那麼吸引舒先生您呢?”也許是因為幾次婉轉開口都被不冷不熱地頂了回來,張珍心中有氣,竟開始口不擇言,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高亢起來,餐桌上的其他人一時都停下筷子,用詫異的眼光直望著她。

  舒子歆心中已然怒極,自問此刻在場面上,張珍說什麼他都可以忍受,但唯獨不可以這樣輕口薄舌含沙射影地暗示魏夜檀曾經以權謀私與兆恆集團之間有不正當交易,這個女人她有什麼證據,竟敢於在這樣的場合公開說這種話!

  杜勵鵬與舒子歆認識多年,一看到他的臉色就知道事情不妙,慌忙搶先開口,以上司的身份半開玩笑半當真地斥責張珍,“張主任,你說話可要小心些啊,魏夜檀是我們組織上都十分看重的幹部,又是去年的全國百佳縣長之一,當年考察還是我做的,你現在說什麼大開方便之門,是不是怪我當年有眼無珠沒有看對人啊?如果是對組織部門有意見,儘管提嘛,我雖然現在不在中組部了,但你要是有意見,我還是可以幫你帶過去嘛。”

  張珍也是逞一時之快,她話一出口就知道不對,今天在座的有中組部的人,她怎麼能這樣口無遮攔地說其他幹部的是非,魏夜檀雖然在省里的幹部口中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但能以三十七歲就升任地委副書記,而且據說還有望在四年以後代替陸子楊出任錦陽地區地委書記,這個人必定有別人所不知道的背景在,今天自己在中組部的幹部面前說了這樣的過頭話,萬一被傳出去,說不定連丈夫都保不住自己……一想到這個,本來紅潤的臉色都被嚇得白了……

  也幸好有此一嚇,這一頓飯的後半段才能安安穩穩地平安度過,宴席散後,也不必舒子歆再說什麼,杜勵鵬隨便到飯店的咖啡廳找個座要了杯藍山咖啡,不多一會兒,就見陰沉著面色的舒子歆走了過來。

  第二十七章

  “先別發火,也別生氣,坐坐坐,咱們先要點東西吃了再說,剛才那頓飯我看你也沒吃什麼……你不是喜歡紅茶嗎?要一杯錫蘭紅茶?晚上喝過酒了,就別加白蘭地了吧?再來一塊黑森林?怎麼樣?甜食有助於安定神經控制情緒……要不要再來點?”杜勵鵬笑嘻嘻地叫過服務員,絮絮叨叨地好一頓張羅,他知道,舒子歆現在是憋了一肚子的氣,自己這個老同學老朋友平素雖然是八面玲瓏手腕圓滑,但當真把他惹急了,那份火爆嚇人也就不在自己老爹那份霹靂炮仗脾氣之下,自己若是不想成了無辜炮灰,現在最好是稍微識趣一點兒。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再說舒子歆也知道今天晚上的火氣並不能都怪罪在杜勵鵬頭上,見他這么小心翼翼倒也有些不好意思,“就來一杯紅茶一份蛋糕吧,”打發了服務員他看向杜勵鵬,“今天晚上我倒是真的沒吃什麼東西,那兩個人是什麼來頭?”

  “不就是一個計委副主任一個地委書記,”杜勵鵬笑一笑,“怎麼,我跟你介紹時你沒料到會是這樣的牛鬼蛇神吧?”

  “牛鬼蛇神?”舒子歆挑起眉毛,“那是什麼東西?”

  “一種比喻而已,”杜勵鵬一楞,轉失笑出來,“是我比喻失當,忘記了你是不知道牛鬼蛇神是什麼東西的,我的意思是說那兩個人都不成樣子不像話。”

  舒子歆擰著眉頭,“那個女的……就是那個什麼計委副主任,她來好像是為了遊說我把公司遷到省里去好歸她管,這個問題我上次聽AQUIST公司總裁大約說過,好像是我在哪裡註冊子公司我上交的稅收就可以變成那裡的財政收入,所以那個女的才要我遷走?是不是為了這個?”中國的投資環境在全世界也算別具一格,至少目前還沒能進入經典的跨國投資戰略的教科書,所以象這種聞所未聞的政府與政府之間的競爭,連他們這些總裁也都是互相打聽才能稍微有點明白,就象魏夜檀在信里提到的那樣,“摸著石頭過河”。

  “主要倒還不是為了財政收入,那個張珍又不是財政局局長,財政收入如何跟她關係不大,她倒是為了她丈夫……主管工業和投資的副省長的政績著想,你的兆恆集團在那邊的投資現在可是他們省里數得著的大項目,”想想真是又好氣又好笑,杜勵鵬苦笑著直搖頭,“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身為主管引進外資的副省長,不好好想想怎麼做好工作,竟讓老婆來幫他拉投資,聽說還一門心思地想換個位置,別再管引進外資那些麻煩事了。”

  “那也難怪他,連ABCD都不認識的人,你們派他去管引進外資,也真是太為難人家。”舒子歆冷哼一聲,“讓我遷到省里去,那我的生產基地怎麼辦?也往省里搬?叫礦脈也聽從長官意志長到省城裡去?真是胡說八道異想天開!那那個陸子楊又是怎麼回事?”喝了一口紅茶,紅茶很香,但舒子歆的眉頭卻擰得更緊,“他總不見得也是想要我把公司遷到省里去吧?這跟他的利益不符啊,他不是魏夜檀的頂頭上司嗎?”

  “就是因為是頂頭上司才更要把你趕到省里去,你不明白?這話還真的滿難說清楚的,”杜勵鵬也皺起眉頭,發現這個在官場上大家不用說話一個眼神就能明白的事實如果要和舒子歆解釋還真麻煩,“這麼說吧,陸子楊今年五十一歲了,他是錦陽地委的書記,一把手;魏夜檀今年是……我記得是三十六足歲不到,虛歲三十七是不是?他現在是錦陽地委的第一副書記,四年以後換屆,到那時候,論年齡,陸子楊五十五歲,魏夜檀才四十一歲;論學歷,陸子楊高中畢業後來混了個拿不出手的研究生學歷,魏夜檀可是頂呱呱的北大經濟系高才生;論外語,陸子楊什麼程度我不知道,反正我是和魏夜檀聊過,他的英語書面能力不比我差,就是聽力口語時間長不用生疏了;論官聲,陸子楊雖然還不至於被老百姓戳著脊梁骨罵祖宗三代,但也說不上有多好;魏夜檀離開鶴頂山市時,在路邊送行的老百姓抹眼淚的都不知道有多少;這幾樣一比,陸子楊已經被比得寒磣到家了,四年以後,組織上會提拔誰?會讓誰靠邊站?陸子楊心裡比誰都明白,他現在唯一可以指望的是,如果他的政績比魏夜檀好……或者魏夜檀的政績很糟糕,那他就可以上下活動爭取四年以後繼續留在地委書記的位置上了,事實上他是打算在一兩年當中就能把魏夜檀給趕走……這就是為什麼陸子楊也熱心於讓你到省里去,你現在懂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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