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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天並不遙遠,離今日,不過還需三千八百多天……

  第二十五章

  三千八百多天中的八百多天象流水一般從指fèng中流了過去,多彩多姿的人生對已經三十六歲的舒子歆來說是一串用金線串成的明珠,金線是長長的無盡的思念,而明珠則是所有相愛中的美麗回憶……

  每一次的電話,每一次的信件,每一次見面,如果說思念是在愛火中反覆煎熬的甜蜜痛楚,電話中的切切問候,信函中的殷殷寄語,見面時的款款柔情,就是那煎熬著的痛楚中凝結出的晶瑩蜜糖……

  這八百多天中發生的最重要事件是,由於在鶴頂山市市長及市委書記的任期上的卓越表現,在短短七年間將一個貧困縣變成全省百強縣的第二十一名,今年三十七歲的魏夜檀終於在年初調升錦陽地區地委副書記,主管市政建設與商業。應該說,從處級幹部升副廳級這一升遷,是很多大陸幹部一輩子都難以逾越的天塹,而魏夜檀在三十七歲時就能夠到達現在這樣一個地位,在很多人看來,是幸運而令人嫉妒的。前幾天在拜訪老朋友朱建民時,舒子歆也曾聽朱建民說起,這也算省里對他的又一次破格提拔任用,一般而言,如果魏夜檀能夠在這個位置上再表現出色,那到他四十五五十歲時,甚至有可能會被提拔到省一級的領導崗位上……這話應該是可靠的,因為舒子歆看得出來,即使是已經擔任省商委副書記的朱建民在談到魏夜檀時,那種羨慕之情也是溢於言表。

  但是……在聽到這樣的話的時候,舒子歆知道,自己的心在那一刻重重地沉了下去,而且,直到現在,依然沉重得讓他食不下咽寢不安枕,無論什麼時候,只要一想起朱建民所說的話,就隱隱約約覺得不安與恐懼的浪潮一個接一個地朝他擊打過來……

  如果,如果十一年之約期滿時,魏夜檀已經是一省之長,他還會不會遵守約定與自己攜手天涯?

  並非不相信魏夜檀的承諾,也不是不相信彼此之間兩心相許的愛情,只是,約定期滿之時,魏夜檀不過四十四歲,正是年富力強之時,如果真的有了主政一省為民造福的機會,以他的責任心和使命感,他會放棄這一切嗎?只怕到那時候,不必魏夜檀親口向自己請求將約定之日延後,他也會主動提出,只因他決不會忍心見魏夜檀在約定和信念之間兩難。

  輕輕地嘆一口氣,舒子歆信步走到窗邊,隨手拉開厚重的天鵝絨落地窗幔,映入眼帘的,是上海浦江兩岸漸漸繁密起來的萬家燈火,南浦大橋的美麗造型如華麗的鑽石鏈子,在夜色中格外的耀眼。

  這是一個正日新月異著的國家,這也是魏夜檀所熱愛的國家,更是……更是自己最大的情敵……

  思及這一聽起來幾乎有些荒謬的事實讓舒子歆苦笑起來,他深愛著魏夜檀,這一點毋庸置疑,但他實在很難以同樣的熱情去愛著魏夜檀所熱愛的事業,因為正是這事業讓他們聚少離多,而即使是本來一年中僅有的兩次相聚現在也無法保證了,因為升任錦陽地區區委副書記的魏夜檀的工作地點由鶴頂山市變成了錦陽市,但兆恆集團在鶴頂山市的生產基地卻不能隨之也搬遷到錦陽市去,一直以視察生產基地為由前往鶴頂山市與魏夜檀見面的舒子歆實在想不出多少理由往錦陽市跑,而且,在錦陽市,魏夜檀是住在地委幹部大院裡,他這個外商老往那兒跑也容易給魏夜檀招惹麻煩。

  今年……還不曾與他見過一次面……

  記憶中那雙沉靜清澄的眼瞳里的光彩與窗外璀璨的燈光重疊在一起……真想知道……那個人……現在在做什麼……

  舒子歆再次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想到這一次行程安排里,並沒有去錦陽市的計劃,明天一早,直接從上海虹橋機場飛北京,還好,北京的日程安排得還不至於太滿,也許可以擠出時間去一次錦陽市……可是……

  舒子歆擰起眉頭,對著自己倒映在明亮玻璃窗上的影子搖了搖頭,可是,魏夜檀信里也有提到,最近他都在地區里各個縣市蹲點考察,在這種情況下,即使自己能夠擠出時間去錦陽市,只怕也見不到他。

  相見何期?人何處?明明知道,不過只是相隔了五個小時的距離……

  一念及此,幾百句描摹相思無著欲見無由情狀的詞句紛紛湧上心頭……

  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

  春心莫與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

  一日不思量,也攢眉千度。

  明月樓高休獨倚,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在北京等候著舒子歆的,是他的老朋友,目前已經轉調商務部的杜勵鵬,在當晚舉行的接風宴上,他是半公半私的身份,論公,作為商務部的重要官員,他自然有責任應酬象舒子歆這樣的大型跨國集團的領導人,論私,他與舒子歆的交情非同一般,只是在場的陪客中多是政府官員,所以兩人見面也不過是握一握手,寒暄幾句。

  酒宴是兆恆集團出面定下的,杜勵鵬自然算是貴賓,在座的官員由杜勵鵬一一向舒子歆引見,其他的人介紹過也不過是微笑點頭,在中國的政府公關事項自有兆恆集團的專門人才負責,不需他這個總裁多費心,但其中有兩個官員在杜勵鵬介紹以後卻讓舒子歆忍不住多打量了幾眼——

  那是魏夜檀的新任頂頭上司,一男一女,男的是錦陽地區的區委書記,叫陸子楊,女的是省計委的副主任張珍,舒子歆與他們兩人都是從未見過面,只見陸子楊西裝革履,大約四十來歲的模樣,張珍也是四十多歲,微胖的身軀裹著暗灰色的西服套裙,兩人都是笑容滿面頻頻致意十分客氣。

  客人名單是杜勵鵬定下交給兆恆集團在北京的負責人的,與陸子楊和張珍分別握手交談過以後,舒子歆詢問地望一眼杜勵鵬,希望能從他那裡得到一點暗示,為什麼他會把這兩位客人請到宴會上來?要知道,雖然說起來兆恆集團的生產基地在鶴頂山市也算是歸眼前這兩人管轄,實質上除了鶴頂山市的市委書記和市長還偶爾過問以外,其他地方官員如何如何根本不會對兆恆集團構成任何影響。但是,舒子歆很確定,杜勵鵬會把這兩人請來,必然有其深意,只是不知道這深意具體針對哪一點而來。

  第二十六章

  杜勵鵬只是點了點頭,眾目睽睽之下,他自然不能作更多的表示,好在酒過三巡之後,舒子歆也不再需要暗示了,事實上,滿桌子的人只看到陸子楊和張珍兩人一搭一擋,滔滔不絕,搶盡了別人的風頭。

  “我們兩個早就想見見您這位了不起的企業家了,您在我們鶴頂山市的投資也非常成功啊,鶴頂山市能從一個貧困市變成一個富裕市,跟您和兆恆集團在那裡的投資是分不開的,聽說您還在那裡捐資造學校和修公路,舒先生熱心公益造福桑梓,當真是愛國華僑中的典範啊,您受到李委員長的親自接見,真是當之無愧,當之無愧啊……”張珍的聲音是中年婦女特有的大嗓門,在這個五星級酒店的豪華包間裡就顯得特別地突出,她一個勁地讚美聽在舒子歆耳朵里和哇啦哇啦喊口號也就沒什麼區別,聲音之大,讓他幾乎都擠不出客套性的敷衍笑容。

  “確實如此啊,如果沒有您在鶴頂山市的投資,單靠我們這些幹部,鶴頂山市怎麼能發展得那麼快,這一點,不要說是我們地區領導,就是省里的領導部里的領導也都是很清楚的嘛,”與一邊吃一邊揮舞著筷子比劃著名的張珍比,滿面堆笑的陸子楊簡直可以算得上是風度翩翩溫文爾雅,說話的語氣也是溫和有禮不疾不徐,但可惜,他的言外之意實在太過明顯,自問還不算是笨蛋的舒子歆實在很難裝作沒有聽見。

  “哪裡哪裡,我只不過是個生意人,鶴頂山市一年也去不到兩次,哪裡談得上對發展有貢獻,倒是鶴頂山市的幹部們,真的是相當敬業,這我都是親眼目睹的,記得有一年魏書記……哦,對了,當時他還不是書記是市長,不是泥石流爆發嗎?我親眼看見他一直守在現場直等到把所有的群眾都安全轉移了才回去休息,那一身的泥啊水啊,真是,我現在想起來都感動……共產黨的幹部就是不一樣,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啊……”舒子歆微笑著說,神情悠然而語氣舒緩,一邊說一邊留意著陸子楊與張珍的反應,在看到他們兩人面面相覷明顯地有一瞬間僵硬時在心裡冷冷地笑了,想抹殺魏夜檀的功勞?想把魏夜檀說成是一個“因人成事”的無能之人?在他面前打這種如意算盤未免也太低能了吧?

  “舒先生您太誇獎了……”陸子楊勉強笑道,才說了一句話就被旁邊的杜勵鵬笑眯眯地打斷。

  “聽說這次魏夜檀升任錦陽地委副書記和你搭檔了?看來省委是很看重錦陽地區啊,所以才選派精兵強將到你們地委班子裡去,你這個地委書記現在可有好幫手了,是不是啊?據我所知,省委可是對你們這個地區寄予厚望,你可要和魏夜檀團結一致協力同心抓住機遇搞好工作啊,”杜勵鵬完全是上級在指教下級的口吻,他的年紀雖然比陸子楊輕,但他曾經做過將近十年的組織部司長,掌管過全國許多省份重要官員的職務考察升遷調動,再加上他父親他幾個兄長在官場中的地位,連一般的省委書記省長都對他敬畏三分,不敢怠慢何況是一個小小的地委書記?因此,雖然杜勵鵬的話在陸子楊聽起來是極不入耳,但他也只好硬著頭皮打著哈哈連連點頭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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