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6章 一個人,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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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為知名編劇,許明美除了寫劇本是行家之外,沒想到調教起演技來居然還像模似樣的。

  「你要記住,你就是張白紙,我想在上面怎麼塗鴉就怎麼塗鴉,我塗成了什麼,那就是什麼!不僅是我這部戲,下部下下部,你都要做一張白紙。」

  許明美坐在椅子上喝著咖啡,抬眸看一眼對面的人不緊不慢道:「規矩呢,咱們一點點學,不過你要謹記一點,從現在開始,你不再是江黎,你只是我的顏銘樓!」

  江黎起身,站定後朝她做了個揖:「銘樓在此有禮了。」

  許明美微微一笑:「你啊,也算是有個得天獨厚的本事,就算你什麼也不用說往那一站,就能讓人感覺到渾身上下都是戲。」

  「謝謝老師誇獎,我會努力的。」

  許明美擺手,「這些話留著慶功宴上答記者時用吧,你奔的是自己的前途,只要你對得起自己就夠了。」

  她推門出去了,涼乃這時才抬起頭,朝門口掃一眼:「我不喜歡這個歐巴桑對哥的態度!」

  江黎不以為意:「她在編劇界也是數一數二的,她有驕傲的資本。」回過身大手按在弟弟的頭上揉了揉,「最近這段時間我會非常忙,你呢?什麼時候回去?」

  「我不回!」涼乃皺著小眉頭,反應很是強烈:「我跟你說啊,你要是強行送我回去,信不信我能從飛機上直接跳下去!」

  江黎一揚眉,「別人說這話我不信,是你的話,沒什麼是你干不出來的。」

  涼乃一聽,滿意的勾起嘴角,頗為自豪道:「那倒是,別人可沒我這魄力!」

  江黎沒好氣地對著他的腦袋拍了下,「你當我是誇你嗎?你再不趕緊回去,我會被媽催死的。」

  涼乃擺擺手,不耐道:「你就說,我不樂意回!要催就來催我!」

  江黎挑眉:「你還長能耐了啊!」

  「還行吧,誰讓我是我家長子呢!」涼乃一本正經道:「做為家中長子,我必須要有身為男人的覺悟,隨時肩負起家庭重擔。」

  江黎也懶得再跟他說,來到窗前,站在窗簾後一直打量周邊。

  「哥,你在找什麼人嗎?」

  不知何時,涼乃來到他身邊,昂著頭看他,目光里有絲擔憂。

  江黎低頭看他,「我的事,你最好不要打聽。」

  涼乃扁了扁小嘴,又默默走回到位子裡繼續玩遊戲,卻玩得不起勁。

  「對了,回頭我會跟兮姐商量一下,暫時給你找個學校。」江黎道:「我看她家也有兩個小孩子,剛好可以一塊去上學。」

  「我不要上學!」

  涼乃厭倦地別開臉,擰著小眉頭說:「學校里都是些古怪的人,我才不要去呢!」

  江黎側過頭,盯了他好一會突然問:「你在學校里受欺負了?」

  「沒有!」涼乃整個身子也扭過去,不去看他,「我這麼聰明,誰能欺負得我了?」

  江黎沉默一會,突然問:「媽說你在學校被排擠了。是真的嗎?」

  涼乃的身子微微怔下,好像很排斥這個話題似的,明顯不願多談。

  望著他,江黎什麼都沒再問。

  「我出去一趟,你待在房間裡。」

  江黎走到門口,涼乃叫住他:「哥,這裡是霍宅,是別人的地盤。」

  他的身子頓了頓,「嗯,我知道。」

  門關上,房間裡只剩下涼乃一個人,手遊也沒興趣了,他變得焦躁不安,在屋子裡來回走動。

  天色漸晚,院子裡卻是燈火輝煌,熱鬧一片。

  「她住進來這件事,有人告訴過我嗎?」

  簡兮:「……」

  「好。那麼,那位江先生住進來這件事,有人告訴過我嗎?」

  許卓佳:「……」

  「很好。」

  赫連城微笑著,看向站在對面低著頭的兩人,「也就是說,我的老婆跟妹妹,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就自作主張讓兩個外人住了進來。我說得沒錯吧?」

  簡兮:「我可以解釋的……」

  許卓佳:「我也是……」

  赫連城又笑:「解釋什麼?為什麼先斬後奏?」

  兩個人又不說話了。

  赫連城端起水杯,裡面居然見了底,還不等他動作許卓佳就眼疾手快地接過來,將水倒滿,又把杯子畢恭畢敬地送到他面前。

  赫連城喝了口水,拿起香菸,還不等他拿起打火機,就有人將火苗擦著,再送到他唇邊。

  赫連城抬眸看了對面快要笑成一朵花的女人一眼,慢慢將香菸湊近,嘬了一口。

  簡兮收起打火機,又乖乖地退回去跟許卓佳站成一排。

  「許明美……」赫連城才剛發話,簡兮就立即接茬,「這事你真不能怪我!我完全是為了小池著想!小孩子沒有父母在身邊是很可憐的,身邊的人再多,也沒辦法彌補他心裡的缺憾!童年是一個人人生中最重要的階段,毫不誇張的說,一個充滿愛的童年可以治癒一生;也有的童年,可以毀掉一生!」

  赫連城吸了口煙,眯著眼睛沒說話。

  簡兮悄悄看向許卓佳,朝她得意地呶呶嘴,後者對她挑起了大拇指。

  許久,赫連城又出聲:「那個江黎……」

  「哥!江黎是我們公司簽約的藝人,也是韋彤的復出之部的男主角,他的份量舉足輕重!他家住外地,在這人生地不熟,還帶著一個剛會走路的弟弟……唉,這一大一小前來投奔我們,你說我們怎麼忍心讓他們自己在外頭租房子呢?我們開公司賺錢不假,可人性不能丟!所以,我就擅自做主把他們兄弟二人接到了咱們家,既可以方便照顧他們,又能督促他的業務,可謂是一舉兩得啊~」

  赫連城又不說話了。

  許卓佳又朝簡兮投去得意一瞥,好像在問:怎麼樣?發揮得不錯吧!

  簡兮用口型在回:戲太過了~

  許卓佳則眯著眸搖搖頭,似在說:你不懂,這叫情之所至!

  「呵呵……」赫連城輕笑一聲,兩人趕緊提起注意力。

  「行啊,有一個算一個,越來越厲害了嘛!」赫連城漫不經心地抬起眸子去看兩人,「一個比一個能說呢!早前我怎麼不知道你們兩個的口才這麼好呢!」

  簡兮:「技多不壓身。」

  許卓佳:身藏不露。」

  赫連城又呵呵笑兩聲,倏地,笑聲驟斂,「霍宅不比別的地方,更不是旅館酒店。以後再有類似的事,第一時間告訴我……」

  不等他訓完,簡兮忙不迭地點頭,順便舉手發誓:「我保證!以後就算是撿只貓回來我也會上報!」

  見嫂子表決心這麼快,許卓佳怎肯落人手,隨即也正色道:「以後就算是我們的藝人露宿街頭了,我也絕對不會再心軟!」

  赫連城:「……」

  最後,他煩躁地擺手:「出去出去,都出去!」

  兩個人應一聲,趕緊退出來。

  到了門口這才長舒一口氣,總算是過關了。

  簡兮:「佳佳,你剛才的表演太誇張了,帶入感也太弱!」

  許卓佳白她一眼:「你不懂,現在就流行這個!再說,我剛才的情緒多飽滿啊,再多說幾句我都要被自己感動哭了!」

  「幸虧你沒多說,阿城是那麼好糊弄的嗎?言多必失懂不?像我剛才說得就剛剛好,既不會太滿,又不會太羸弱!」

  「不行不行,情緒不到位,弊端就是無法引起聽眾的共鳴!」

  「有嗎?我覺得很好啊……」

  聽著漸行漸遠的談話聲,赫連城撫著額角,那一陣陣突突地疼。

  這時,一個身影靠近。

  景湯好似鬼魅一般出現,「我已經查過江黎了,之前少夫人也讓人查過他,如他提供給公司的無異,背景十分簡單。涼乃是他同母異父的弟弟,除了脾氣性格古怪點,再無異樣。」

  赫連城吸了口煙,緩緩開口:「虞尹凡那邊呢,有沒有消息?」

  「他跟虞老爺還有翟家鳴先回因黎島了,佟七小姐因為剛剛接手佟記,所以仍留在國內。」景湯又道:「金瑞禾和華姍姍正氏進入佟家公司實習。」

  赫連城道:「華姍姍倒是聰明,知道只要抱住金瑞禾這棵大樹就會萬無一失。有佟老夫人烏運君保駕護航,即便是她的兩個兒子也不好說什麼。金瑞禾雖然也有野心,不過比起華姍姍來還是差了些,如果不儘早解決,遲早是個麻煩。」

  景湯問:「我們要插手嗎?」

  「有虞尹凡在,我們沒必要多此一舉。」赫連城漫不經心道:「橋歸橋,路歸路,我們與佟家的交情也沒那麼深,這種事還是讓他們自己解決吧。」

  「還有,老爺那邊……」

  景湯欲言又止。

  「說。」

  「是……老爺最近與祝小婉接觸頻繁,會點名讓她去醫院陪他。」

  至於原因,不言而喻。

  赫連城的臉色很難看,「都住院了還不消停!以後就算是再被女人坑,不認也得認!」

  「需要讓她消失嗎?」

  赫連城瞥了景湯一眼:「貓要偷腥,宰魚有用嗎?」

  景湯想了下,「沒用。要殺貓。」

  赫連城:「……」

  他又問:「這個祝小婉在梅園怎麼辦?」

  「做得不錯,陶姐對她很滿意,看得出是在用心學,也很珍惜這個機會。不過……」

  赫連城抬眸:「什麼?」

  「她跟韋彤的弟弟吳添丁走得很近。」

  「吳添丁?」

  赫連城是不大記得這號人物的,想了想道:「繼續讓人盯著,尤其是她跟小傑還有沒有接觸。」

  「是。」

  赫連城揮揮手讓他下去,又如來時一般,景湯消失得悄無聲息。

  來到小池的房間,他正在看書。

  「二叔……」小池看到他,好像猜到他是為什麼事來的似的,坐在原地淡定道:「我沒事,不用特意看我。」

  赫連城挑高了眉,饒有舉致地坐在他對面,「如果你不喜歡的話,我可以讓她馬上離開。」

  「無所謂的,她在與不在都不會對我造成什麼影響。況且,她不是二嬸跟姑姑請來的輔導老師嗎?把她趕走對她們似乎也不太友好。」

  聽到他的回答,赫連城微微怔了怔,半晌,他抬手摸了摸他的小腦袋:「我們小池長大了呢。」

  小池聳聳肩膀,不置可否。

  入夜,萬籟喑啞。

  霍宅總算平靜下來,矗立在月色下,分外嬌媚。

  唯獨,二樓偏角一間房亮著燈。

  「咕嘟咕嘟……」

  水開了。

  一隻枯瘦的手端起水壺,滾燙的熱水倒入杯麵中。

  對面,是個戴著半張白色面具的男子,環起手臂坐在那兒,臉色不是很好看。

  鬼鮫沉著聲音道:「大半夜的叫我過來,就是為了看你吃泡麵?」

  「一個人……寂寞。」

  阿忠將面蓋好,再定好了鬧鐘放在旁邊,然後便規規矩矩地坐下來,一心只等時間到好吃麵。

  鬼鮫做了個深呼吸:「你可以找別人陪,為什麼一定是我?」

  阿忠抬頭看他,儘管臉色還是很蒼白,不過較之前要好了許多,總算是有了絲人氣的樣子。

  「跟你……熟悉。」

  鬼鮫完好的那半張臉,明顯可以看出他挑高眉梢,嘴角也抽搐下,「可是我跟你,不熟。」

  「別……這樣。」阿忠努力讓自己的話保持著完整性,緩緩道:「你也是……夜貓子,咱倆……剛好。」

  鬼鮫受不了了,剛起身要走,就聽鬧鐘一陣叮鈴鈴地響。

  阿忠不覺得有什麼,反而很開心面終於可以泡好了,但鬼鮫一驚,手忙腳亂地趕緊按下鬧鐘!

  他氣道:「你這樣會影響到別人休息的!」

  阿忠抬頭看他,一臉不解。

  現在的他就好像還沒有完全被開發心智的孩子,所以,他會煮麵會定時,唯獨不理解這樣會吵醒別人,共情能力幾乎為零。

  「算了!」

  知道自己是在對牛彈琴,鬼鮫也懶得再跟他廢話,放好鬧鐘就要走,結果阿忠卻攔住他,「你的面……好了。」

  鬼鮫差不多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聲音:「我不餓。」

  阿忠憋了半天,總算是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不能浪費食物。」

  鬼鮫在磨牙,快要受夠他了!自己不過就是聽從少爺的吩咐,將他安全地送到這裡,可阿忠好像有所誤解,完全當他是保鏢了!大事小情都要找他,甚至,連吃宵夜這種事都要叫上他!

  受夠了,真的受夠了!

  這時,一雙筷子遞到他面前:「吃吧……再不吃,面就沱了。」

  鬼鮫咬咬牙,一屁股坐下來接過筷子就大口開吃。

  阿忠看著他,眼神十分欣慰。

  坐下來後也開吃,雖然他說話十分費力,但是還很喜歡開口的樣子,吃麵的時候也說個不停:「我兒子……比你小几歲,不過你看起來跟他智商……差不多。所以,看到你,就會想起他。」

  鬼鮫抬眸看他,又低頭繼續吃。

  「我兒子,長得沒你好看……我是指,你恢復以後的樣子。」

  「……」

  阿忠突然抬起頭直勾勾地看著他:「我見到我兒子……要送他什麼禮物呢?他會不會……不想認我?」

  鬼鮫沉默幾秒,才生硬道:「不會。」

  「為什麼?」

  「因為你是他老子!」

  「呵呵……」

  阿忠聽到這回答居然笑了,但也只是發出笑聲,臉上的表情沒有太大變化。

  他又低頭繼續吃,又說:「我老婆還在……等我回去呢,她一定不會……害怕我現在的樣子。因為她……很善良,是個好女人。」

  鬼鮫沒抬頭,只是「哦」了一聲。

  他吃得很快,三兩下面就見了底,之後放下筷子,擦擦嘴巴,「我走了。」

  「鮫鮫……」

  阿忠抬頭,渾濁的雙眼直愣愣地看著他,「別走好不好……一個人,寂寞。」

  鬼鮫咬了咬牙,「我不是你的保姆!」

  看出他好像真的生氣了,阿忠嘆了口氣,然後點頭:「我知道了。」

  鬼鮫二話不說,推門就離開了。

  清早,公雞打過鳴,院子裡漸漸有了聲響。

  今天是阿梅跟阿菊兩個人的早班,所以早早就起來了準備早餐。

  入了秋,天氣轉涼,早上的空氣卻格外清爽。

  兩個人手腳很麻利,因為有一大家子的人,需要的食材多,早餐的種類也有多,比較耗時,通常需要五點鐘就要起來做準備。

  「梅姐,你瞧,那是忠叔的房間嗎?」阿菊朝樓上呶呶嘴。

  「是啊,怎麼了?」

  阿梅掃一眼,沒在意。

  阿菊狐疑道:「忠叔的房間一直在亮著燈,而且房門也不關……」

  「可能又失眠了吧。」

  「可是……」阿菊站直了身子,盯著他的房間疑惑的皺起眉。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

  阿梅在揉面,今早主食是蔥油餅,這也是她最拿手的,說是招牌也不為過,宅子裡不論男女老幼都喜歡得很。

  「梅姐梅姐,你快看!」

  阿菊搖著她的手,有些膽怯地朝阿忠的房間指,「那……那有個影子……」

  「哪啊?」看她的樣子,阿梅取笑道:「你什麼時候膽子這么小了?哪有什麼影子啊?」

  說著,她回過頭也看過去。

  樓上全部都是臥室,阿忠因為其特殊原因,被安排在偏角房間,那最安靜,隔壁是鬼鮫,再之後是紅顏的。

  五點,天微明,所有的房間都是暗漆漆的,唯獨他的房間大開著且亮著燈,從阿梅的角度隱約能看到,一條黑色的影子映在牆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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