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頁
九溪之話,只是無心閒聊。
陸恆心中卻生出些許警覺之意來,這孩子的性格,不得不讓他想起釋空來。當初在下山之時,他就粗略了解過釋空這人的生平。
據說他乃是梵音寺方丈在山下撿到的孩子,有慧根,天生就是修佛的好苗子。
他眉頭微皺,又想起此前兩次,同釋空之間的種種陰差陽錯,還有上一世釋空那段莫名其妙的記憶。
陸恆心中懷疑之意愈重,難道這孩子不是白澤的孩子。
然則此事只是猜測,他也暫時沒有做些什麼。
莫本來就沒有安全感,又聰穎異常。陸恆若是貿然行事,讓他看出心中疑慮,怕是要在他心境之上留下隱患。
此事待回到招搖山再行確認。
約定的在青丘居住的時日已到,陸恆同莫返回招搖山。
夜間入睡之前,莫看著坐在床側的陸恆,認真說了句:“王,青丘那地方吵得很,下次前去可否不要住那麼久?”
陸恆笑了笑,搖頭:”約定好的事,可不能反悔。青丘有那麼多小夥伴陪你一起玩,不好嗎?這招搖山上,可除了我這個老妖怪,什麼都沒有。”
“可是我覺得,同王兩個人一起住在招搖山,挺好的。”莫鼓著小臉,有些氣呼呼的。
“今後,你總要離開招搖山自立門戶,你是定然要成為大妖的人,除去伴侶之間,可沒有兩個大妖住在同一座山上的道理。”
陸恆從不避諱此事,因為他並不覺得,迴避這些事情會讓孩子更好的成長。
“我才不要!”
莫猛地倒在床上,把頭埋到被子裡。只有在陸恆面前,他才會露出孩子氣的一面。
不多時,陸恆就聽被子中傳來均勻的呼吸聲。畢竟還是個孩子,即便在賭氣,也是很快就睡著。
陸恆將被子掀開,悉心掩好之後,又想起了在青丘之時同九溪的那段對話。
確認這人身份的法子有兩個,一是精血,一是神魂。
只是這種年紀的孩子,氣海未開,以神識探入丹田之法自是不能採用。
精血寶貴,失去一滴對於這種年紀的孩子都是不小的損傷。
那便只能通過血液這一途徑,雖說不若精血準確,用以確認血脈身份,倒也不會出錯。
陸恆想到此處,輕輕一點莫的眉心。
一道昏睡咒悄然將莫送入更深層次的睡眠之中,即便是外間天崩地裂,他都不會從夢中醒來。
隨即,陸恆身形一轉,消失在原地。
他在出現之時,手中握著一隻潔白羊角。
陸恆手捏細如羊毫的金針,在莫的尾指輕輕一紮。
尾指連通心脈,取尾指指尖血,雖不若心頭精血。
那滴鮮血,落在了白澤角之上。
白澤角表面極為光滑,又是奪天地造化之靈物。若是尋常血液,落於其上,會直接滾落地面,不能在其上留下任何痕跡。
而這滴鮮血,卻是慢慢滲透了進去。
只有同源之血脈,才會此般。
陸恆見狀,心中懷疑,總算是消去。他甚至還在心中嘲笑自己一聲,因為此前發生的事,變得有些杯弓蛇影起來。
生之秘境,位置隱秘,即便是自己,沒有白澤角的指引,也尋不到那個地方。
如果莫不是白澤的孩子,又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那個地方。
思慮太甚,非逍遙之道。陸恆搖了搖頭,轉身離開。
第74章
招搖山上的歲月, 一晃又是百年過去。
那個小小的孩童,已經是少年模樣。
陸恆對於莫的身份,心中已是再無疑慮。
如莫是釋空轉世,那定然是人類。而人類, 又怎麼會百年過去,仍是少年模樣。只有壽命漫長的妖族, 才會出現此種情況。
妖族只要未完全覺醒血脈, 接受傳承, 就不算成年, 人形便永遠是少年模樣。
只是莫覺醒的時間,有些太晚。對於天生靈獸來說,接受傳承, 要早於尋常妖族。如巴蛇這類天生實力強橫無比的妖, 更是在破殼之後不久, 就完全激活血脈,接受傳承。
白澤雖戰力不如巴蛇,但也是血脈特殊,天賦絲毫不遜於巴蛇。陸恆冥思苦想, 只能把原因歸咎於莫體內那一半人類血脈身上。
陸恆與半妖接觸得少,尤其是天生靈獸同人類的混血, 更是僅見過莫這一個。或許就是因為白澤的特殊, 才會導致現在的情況。
除去遲遲不能覺醒之外,莫是個接近完美的人。陸恆甚至想過等他成長起來,是否可以把妖族的擔子交予對方。
畢竟, 要不是白澤因為同人類女子相戀,鬧出這些事端來。他早就該卸下這些事情,四處逍遙自在,而不必困守於乾元大陸之上。
想起體內那半個道侶契約,陸恆就覺得頭疼,要是當初順利交接,離開了乾元大陸,哪裡會有同釋空的這些糾葛。
陸恆從來沒有怪罪過白澤。
即便當初他為了那人類女子魂歸天地,拋下本應接過的重擔,導致陸恆不得不再度留守於乾元大陸上。
當初答應白澤照顧他的孩子,只是出於朋友道義,陸恆從未沒想過要對方報答什麼,也沒有想過要這孩子替他的父親去承擔什麼。
不過如今莫天資卓絕,完全有統領妖族的資質和心性,如果莫願意,將妖族交予他未嘗不可。
陸恆放下手,向後倒在軟塌之上,目光落在不遠處俊秀挺拔的少年身上。
少年正在練劍。
莫興趣涉獵很廣,有一段時間,他曾痴迷醫術。在將妖王私庫之中的相關書籍悉數通讀,習得一手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妙醫術後。
他開始研究人類的權謀之術。
醫術,權謀這些,對於妖族來說都是沒什麼用處的東西。畢竟在妖族之中,幾乎是憑實力說話,作為妖王,並不需要人類帝王的那一套權謀御下之術。
就在陸恆以為莫受體內人類血脈影響太甚,開始有些擔心他會不會選擇不覺醒血脈,成為純粹的妖族之時。
莫的興趣又轉向了丹青之道。
陸恆為人懶散,興趣不多,除去一身因巴蛇之軀帶來的強橫實力外,幾乎再無其他。
在漫長的生命中,他唯二耗費精力研究過的,就是丹青和陣法兩道。而此兩道之間,實則相通。
陸恆沉迷這些簡單線條的原因很簡單,簡單線條,卻能構建無數瑰麗多姿的世界。
見莫對丹青之道有些興趣,陸恆倒是生出幾分後繼有人的意味來,使出渾身解數教導他。
可惜的是,莫雖然在丹青之術上也是天賦卓絕,可是他不喜歡畫景,也不喜歡繪物,對於將丹青之道用於陣法上就更沒有興趣。
他只喜歡畫人,準確的說,是畫陸恆。
陸恆曾經問過:“大千世界,有趣之物千千萬萬,你又何必執著只畫我一人。”
莫卻答到:“即便同一條河,每日皆是不同面貌。更何況是王,僅畫您一人,足矣。”
之後,莫每日皆要畫上一幅陸恆畫像,即便到後來,他又對劍道產生了興趣,這個習慣也從未有過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