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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靜秋低著頭,一個門前一個門前去收垃圾,不敢抬頭,怕看到光膀子。那些男青工看見她,有的就呼地把門關上了。但有的不光不關門,還穿著短褲出來跟她說話,問她是那個學校的,多大了,等等。她紅著臉支吾兩句,就不再搭腔了。

  有幾個青工叫她進他們寢室去打掃一下,她不肯進去,說甲方說了,我只打掃內走廊。那幾個人就嘻嘻哈哈地把室內的垃圾掃到走廊上。靜秋剛把他們掃出來的垃圾收到畚箕里,他們又掃出一些到走廊上,讓她不能從他們門前離開。她就先到別處去收拾,等他們瘋夠了再回來收拾他們門前。

  有一個寢室門上掛著帘子,靜秋正在把門口的垃圾往畚箕里掃,裡面有個人從門帘子下面潑出一杯喝剩下的茶,連水帶茶葉全潑在她腳上了。茶水還挺燙的,她的腳背一下就紅了。她想那人可能沒看見她,就不跟他計較,想自己去水管沖一下冷水。

  第71節:山楂樹之戀(70)

  但這一幕剛好被一個過路的青工看見了,那人對著寢室里大聲嚷嚷:“嘿,潑水的看著點,外面有清潔工在gān活----”那人喊了一半就停下了,轉而對靜秋說,“是你?你怎麼在gān----這個?”

  靜秋抬頭一看,是她以前的同學張一,班上乃至全校最調皮的一個。小學時班主任老是讓靜秋跟他同桌,上課就把張一jiāo給靜秋,說你們兩個是“一幫一”,他上課調皮,你要管著他,不然你們就當不上“一對紅”了。所以靜秋上課時總在拘束張一,怕他調皮。班上出去看電影,老師總叫靜秋牽著張一,怕他亂跑。而張一就像一匹野馬,總是到處跑,害得靜秋跟著他追。

  進了初中,張一仍然是靜秋的“責任田”。那時興辦“學習班”,因為毛主席說了:“辦學習班是個好辦法,很多問題可以在學習班得到解決。”所以班上只要有人調皮,老師就叫班gān部把那個同學帶到外面去辦學習班。張一的調皮到了初中就變本加厲,幾乎每節課靜秋都在外面為他辦學習班,其實就是跟在他後面到處跑,抓住他了就辦一下學習班,過一會兒他又跑掉了。

  那時靜秋對張一真是又恨又怕,天天盼望他請病假。張一初中畢業就沒再讀了,她總算擺脫了這個包袱,想不到今天在這裡láng狽地見了面。

  她結結巴巴地問:“你在---這裡gān什麼?”

  “我在這裡上班,”他好奇地打量她,“你怎麼在---這裡?你也進紙廠了?”

  “沒有,我在----打零工---”

  張一豪慡地說:“我來幫你。”說著,就要來搶她手中的工具,“你的腳----不要緊吧?”

  靜秋看了看,似乎沒起泡,就說:“沒事,你去忙吧,我自己來。”

  張一見她不願把工具給他,就挨家挨戶去叫:“嗨,你們把地掃掃,把垃圾一次掃到外面,別一下掃一點出來,一下又掃一點出來,茶水不要亂往外潑啊,我同學在外面打掃衛生,別把人家腳燙了。”

  他這一廣而告知,每個寢室的人都跑到門邊來看“張一的同學”,有的問:“張一,這是你的馬子?”

  有的說:“我見過她,那次八中宣傳隊到我們廠來宣傳,不是她在拉手風琴嗎?”

  還有的說:“這是張老師的女兒,我認識的,怎麼在gān這個?”

  靜秋恨不得把這些人全趕到寢室去,把他們的門關了,鎖上,免得他們站在門前盯著她gān活,還評頭品足。她想這個張一gān嘛這麼多事?喊個什麼呢?這是什麼值得chuī噓的事嗎?

  她低著頭掃地,聽見有人在叫她把這裡再掃一下,把那裡的垃圾掃走,還有的在叫她“進來聊聊”“進來喝杯水”“進來教我們拉手風琴”。她一概不答理,匆匆掃完就逃掉了。

  等到她搭著梯子,用小刀刮外面牆上的標語時,張一又跟了過來要幫忙,她客氣地叫他去忙自己的,但心裡一直求他,你別管我吧,你快走開吧,在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受什麼樣的氣,吃什麼樣的苦,我都不怕。但在自己認識的人面前,真的是太難堪了。

  第二天,萬昌盛又派她去打掃那幾棟樓,說一直要搞到領導檢查完。她請求萬昌盛派別的活給她gān,她寧願gān重活。萬昌盛想了想,說:“那好吧,你今天跟屈師傅打小工吧。”

  萬昌盛把她帶到上工的地方,是在紙廠南邊的院牆附近,院牆外就是河坡,不遠處是大河,傍著院牆的只有一棟孤零零的房子,是紙廠的,住著個姓張的工人一家,那房子有扇牆破了一個dòng,需要補起來。

  萬昌盛叫靜秋待會去拖一些磚來,再拖一些水泥、石灰和沙來,用桶子挑了水,在院牆內把砌牆用的泥灰和好,再用小木桶一桶一桶地提到院牆外面去,院牆兩面都靠著一個梯子,方便上下。

  砌牆的師傅姓屈,是個五十多歲的男人,腿有點瘸。他見萬昌盛派了工準備離去,就說:“你再派一個小工吧,她一個人怎麼把那些磚從牆裡弄到牆外來?又不是一塊兩塊。你多派一個小工,一個站在牆上,一個在裡面把磚扔上牆,我在牆外接。”

  萬昌盛尋思了一會兒,說:“你叫我到哪裡去再找一個人?再說也就是扔磚需要兩個人,把磚扔完了有一個就沒事gān了,站這裡看你砌牆?不如我來幫她把磚扔了吧。”

  靜秋就去拖了一車磚來,然後站在牆上,屈師傅和萬昌盛一人站在牆的一邊,三個人把磚扔完了,萬昌盛拍拍手上的灰,說:“我說了吧?這不節約了一個工?”然後他對靜秋說,“剩下的就很輕鬆了,你慢慢gān吧。”說罷,就離開了。

  這活的確不累,靜秋挑來水,和好了砌牆用的泥灰,就用小木桶裝著,爬梯子運到牆外去,然後幫屈師傅遞磚,打下手。泥灰用得差不多了,就爬到院牆內再提一桶過來。屈師傅沒什麼話說,只埋頭gān活,靜秋也就站在旁邊,邊打下手邊胡思亂想老三的事。

  第72節:山楂樹之戀(71)

  到吃午飯的時候,活已經gān完了,屈師傅去吃午飯了,靜秋還不能走,要收拾工具,打掃工地。剩下一些磚沒用完,屈師傅說就丟這裡吧,但靜秋不敢,怕萬昌盛這個小氣鬼知道了罵人,只好又把磚運回到院牆內去。現在沒人幫了,靜秋就用個籮筐一筐筐提。

  正提著,萬昌盛來了,見靜秋正在往院牆內提磚,就說:“還是你站牆上,我扔給你,你把磚一塊塊丟到牆那邊,分散了丟,只要不砸在磚上,不會破掉的。地上丟滿了,你就下去把磚撿到車上,再上來接磚。”

  靜秋想這倒是個辦法,總比自己一個人用筐子提來得快,心裡對萬昌盛生出幾分感激,連忙爬到院牆上去。扔了一會兒磚,大概差不多了,靜秋正低著頭,想找個空地方把手裡的一塊磚扔到院牆內去,就覺得牆上有人。她抬頭一看,是萬昌盛,離她只有兩三尺遠,她有點吃驚,退後幾步,把手裡的磚扔了,問:“外面的磚都扔完了?”

  “扔完了。”

  “扔完了,我們還站這裡gān什麼?快下去吃午飯吧,我餓死了。”

  萬昌盛站在院牆上,把牆外的梯子抽上來,扔到牆內去了,拍拍手,也不下去,站在那裡看著靜秋。

  靜秋不解地問:“你怎麼還不下去?你不餓?”

  萬昌盛說:“慌什麼?站這裡說說話。”

  “說什麼?快下去吧,你下去了我好下去,我早就餓了---”

  “你要下去你下去,我想站這裡說話。”

  靜秋有點生氣,心想大概他早上吃得多,現在不餓。她有點不耐煩了:“你站在梯子那頭,擋住了路,你不下去我怎麼下去?”

  “你走過來,我抱著你一轉,你就可以下梯子了。”

  “別開玩笑了,你快下去吧,你下去了我好下去。”

  萬昌盛嬉皮笑臉地說:“那不是脫了褲子放屁,多一道手續?我一抱就可以把你抱到梯子那邊去。”說著,就伸出雙手,“來吧,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靜秋四下張望,看有沒有什麼地方可以跳下去。院牆跟學校的院牆差不多高,這麼高的牆也不是沒跳過,但院牆外除了房子就是河坡,院牆內的地上要麼磚頭瓦礫玻璃渣子,要麼就是帶刺的灌木叢,跳下去不會摔死,但可能會弄傷什麼地方。她轉過身,在院牆上走,想看看有沒有什麼地方可以跳下去。

  萬昌盛跟了過來,嘴裡叫道:“小張,小張,你到哪裡去?跳不得的,跳了會摔傷的---”

  靜秋站住,轉過身,沒好氣地說:“你知道跳不得,你還擋著我gān什麼,你快把梯子讓出來,我要下去!”

  “我把梯子讓出來,你是不是就讓我抱抱呢?不讓我抱也行,就摸摸吧。天天見你兩個大奶在面前晃,真是要人的命。你今天是讓我摸我也要摸,不讓我摸我還是要摸----””

  靜秋氣昏了:“你怎麼這麼下流?我要去你領導那裡告你!”

  萬昌盛涎著臉說:“你告我什麼?我把你怎麼樣了嗎?這裡有人看見我把你怎麼樣了嗎?”他一邊說,一邊向靜秋走過來。

  第73節:山楂樹之戀(72)

  第二十九章

  靜秋嚇得轉身就走,在院牆上趔趔趄趄地走了一段,看看萬昌盛快追上她了,她也顧不得地上是什麼了,縱身一跳,落到院牆內,然後爬起身,飛快地向廠內有人的地方跑去。

  她跑了一陣,回頭看看,見萬昌盛沒追來,她才敢放慢腳步,有心思看看自己摔傷沒有。她到處檢查了一下,似乎只讓地上的玻璃渣子把左手的手心割破了,其他還好。

  她跑到廠里一個水管邊去洗手,剛好在男青工的宿舍外面。等她把手沖gān淨了,才看見掌心還cha著一塊碎玻璃片,她把玻璃拔出來,傷口還在出血,她用右手大拇指去按傷口,想止住血,但一按就很痛,她想可能是裡面殘留著玻璃碴,這隻有回家去,找個針挑出來了。

  她掏出手絹,正在嘴手並用地包傷口,就見張一跑到水管邊,問:“我聽別人說你手在流血,怎麼回事?”

  “摔了一跤---”

  張一抓起她的手來看了一下,大驚失色地叫道:“還在流血,到我們廠醫務室去包一下吧。”

  靜秋想推脫,但張一不由分說上來拉起她的右胳膊就往廠醫務室走,靜秋沒辦法,只好說:“好,我去,我去,你別拉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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