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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片刻,李主任出來了,說:“紙廠的萬昌盛昨天來要了工的,比較辛苦,我就沒介紹你去。你看你願意不願意gān,如果願意的話,你現在就去吧。”

  靜秋喜出望外,連忙說:“我願意,我不怕辛苦。需不需要您幫我寫個條子?”

  “不用寫條子,你說我叫你去的,他還不相信?”李主任說完,就忙自己的去了。

  靜秋只知道紙廠在哪裡,但萬昌盛是誰,在哪兒去找都不知道。她看李主任忙自己的,沒有再跟她說話的意思,只好先去紙廠看看。

  她謝了李主任,就往紙廠方向走。正走著,聽見有人騎著車過來了,在她身邊按鈴。她扭頭一看,是“弟媳婦”,臉兒笑得像一朵燦爛的花,對她說:“上車來吧,我帶你去紙廠,你走過去要好一會兒呢。”

  靜秋鬧了個大紅臉,連聲說:“不用不用,我一下就走到了,你忙去吧。”

  “弟媳婦”騎著車跟在旁邊勸:“上來吧,現在都畢業了,怕什麼?”靜秋還是不肯上,“弟媳婦”只好跳下車來,陪著她走。靜秋見路上碰見的人都以好奇的眼光看著她倆,覺得渾身不自在,說:“你----去忙吧,我自己去就行了。”

  “弟媳婦”堅持陪她走:“你不知道在哪裡找萬昌盛,我帶你去。我馬上就到部隊上去了,同學一場,說幾句話都不行嗎?”

  靜秋發現自己以前一點都不了解“弟媳婦”,可能她對班上的男生一個都不了解,在她眼裡,班上的男生除了貪玩,跟老師調皮,什麼也不懂。特別是像“弟媳婦”這樣的男生,簡直就是小毛孩。但這個小毛孩居然參了軍,而且要用自行車帶她,又而且要跟她聊聊,看來真的要刮一下眼睛才行了。

  她瞟了他一眼,發現他臉上居然有鬍子,她驚訝萬分,好像以前沒看見過他有鬍子啊。難道一參軍,鬍子就都由基層提拔到上面來了?

  第67節:山楂樹之戀(66)

  到了紙廠,“弟媳婦”幫她找到“甲方”萬昌盛。靜秋一看,所謂萬昌盛,是一個身高不足一米六五的中年男人,又瘦又小,背有點駝,臉上瀰漫著一股死氣,就像大菸鬼一樣,眼角似乎還掛著眼屎,這名字起得真是諷刺與幽默。

  “弟媳婦”對萬昌盛說:“萬師傅,這是靜秋,是我同學,我媽叫她到你這裡上工的,你多關照啊。”

  靜秋正在驚異於“弟媳婦”的社jiāo辭令,就聽萬昌盛對“弟媳婦”說:“什麼靜秋?這不是張老師的大丫頭嗎?”然後轉過臉,對靜秋說,“小張,我認識你,你媽教過我。她那時候總是叫我好好讀書,說你不好好讀書,以後沒出息。怎麼張老師說人前,落人後,自己的姑娘也不好好讀書,搞得現在要打零工?”

  “弟媳婦”說:“你別亂說,人家靜秋書讀得好得很,她這是在等著頂職當老師呢,呆家裡沒事gān,出來打打工。”

  萬昌盛說:“噢,一家子都當老師呀?那好啊,不過我這個書讀得不好的人,也還混得不錯嘛。”

  靜秋笑笑說:“就是呀,讀書有什麼用?還是你出息,以後就請你多關照了。”

  “弟媳婦”又對萬昌盛囑咐了幾句,然後對靜秋說:“我走了,你自己小心,如果這活太累,就叫我媽再給你換一個。”

  靜秋說個“謝謝”,就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等“弟媳婦”走遠了,萬昌盛問:“他是你對象?”

  “不是。”

  “我也說不像嘛,如果他是你對象,他媽還捨得讓你來打零工?”萬昌盛打量了靜秋一會兒,說,“小張,你放心,你媽教過我,我不會虧待你的。你今天就跟著我去辦貨,我要到河那邊去買些東西。”

  那天靜秋就拖著一輛板車,跟著萬昌盛到河那邊去辦貨。萬昌盛一路夸自己愛看書,叫靜秋借些書給他看,還說要給靜秋派輕鬆的活路gān。靜秋哼哼哈哈地答應著,不知道這個萬昌盛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那天下午四點就把事辦完了,萬昌盛把靜秋誇了一通,說以後要辦貨就叫上靜秋,然後說:“我們這裡星期天是不上工的,因為我星期天休息,我不在這裡,零工都會偷懶的,gān脆叫他們星期天不gān,就不用支錢給他們。不過我看你不偷懶,給點活你gān,你gān不gān?”

  靜秋以前打工從來不休息星期天的,馬上說:“當然gān”。

  萬昌盛說:“那好,明天你就拖著這輛車,到八碼頭那裡的市酒廠去把我定的幾袋酒糟拖回來,廠里用來餵豬的。我這是照顧你,你不要讓別的零工知道了,免得他們說我對你偏心。”

  靜秋立即做感激涕零狀,萬昌盛的自尊心似乎得到了極大滿足,讚許地說:“一看就知道你是個明白人,誰對你好,誰對你壞,你心裡有桿秤。”說著,就從口袋裡摸出兩個條子,“這張是取貨的條子,你明天就憑這個去取貨。這張是食堂的餐票,你明天可以在那裡領兩個大饅頭,算你的午餐。下午五點之前把貨拖回來jiāo給食堂就行了。”

  第二天早晨,靜秋一早就起來了,到紙廠拿了板車和饅頭,就向著八碼頭出發。八碼頭在河那邊,大約有十幾里地。河的上游有個貨運渡口,可以過板車,現在是夏天,河裡的水漲得快齊岸了,就不用拖上拖下河坡,只是上船的時候要小心點,免得連人帶車掉河裡去了。

  她像每次出去打工一樣,一出門就把鞋脫了,怕費鞋,穿著鞋出門只是給她媽媽看的。今天她從上到下都是哥哥的舊衣褲,上面是件“海魂衫”,下面是條打了補丁的長褲,被她截短了,只到膝蓋下,半長不短的,當地人叫“二馬駒”的褲子。那時女的不興穿前面開口的褲子,她就把前面的口封了,自己在旁邊開了個口。

  夏天太陽大,她戴了頂舊糙帽,壓得低低的,免得被人認出,心裡一直轉悠著魯迅那句話:“破帽遮顏過鬧市”,下面一句她就懶得念了,因為她沒“小樓”,沒法躲到那裡“成一統”。

  她剛上了對面的河岸,就覺得要上廁所了。她找到一個公共廁所,但沒法去上,因為她怕別人把她的板車拖跑了,那就賠不起了。

  正在焦急,就聽有人在身後說:“你去吧,我幫你看著車。”

  第68節:山楂樹之戀(67)

  第二十七章

  靜秋不用回頭,就知道說話的是誰。她騰地一下紅了臉,他怎麼早不來,晚不來,剛好在她最láng狽的時候跑來了。

  老三走到靜秋跟前,握住車把,又說了一遍:“你去吧,我看著板車。”

  靜秋紅著臉說:“我去哪裡?”

  “你不是要去上廁所嗎?快去吧,有我看著車,沒問題的。”

  她難堪得要命,這個人怎麼說話直統統的?就是看出來別人要上廁所,也不要直接說出來嘛。她說:“誰說我要上廁所?”就呆站在那裡看他。

  他穿了件短袖的白襯衣,沒扣扣子,露出裡面一件鑲藍邊的白背心,扎在軍褲里。這好像還是她第一次見他穿短袖,覺得很新奇,突然發現他身上的皮膚好白,小臂上的肌ròu鼓鼓的,好像小臂反而比大臂粗壯,使她感到男人的手臂真奇怪啊。

  他笑嘻嘻地說:“從昨天起就跟著你,看見你有軍哥哥護駕,沒敢上來打招呼。破壞軍婚,一律從重從嚴處理,鬧不好,可以判死刑的。”

  她連忙聲明:“哪裡有什麼軍哥哥?是個同學,就是我跟你講過的‘弟媳婦’。”

  “噢,那就是大名鼎鼎的‘弟媳婦’?穿了軍裝,很颯慡英姿的呢。”他問,“你不上廁所了?不上我們就走吧。”

  “到哪裡去?”她說,“我現在沒時間,我在打工----”

  “我跟你一起打工。”

  她笑起來:“你想跟我一起打工?你打扮得像個公子哥兒,還跟我一起---拖板車,不怕人笑話?”

  “誰笑話?笑話誰?”他馬上把白襯衣脫了,只穿著背心,再把褲腳也捲起來,問,“這樣行不行?”他見她還在搖頭,就懇求說,“你現在畢業了,河這邊又沒人認識你,就讓我跟你去吧,你一個人拖得動嗎?”

  靜秋一下就被他說動了,想見到他想了這麼久,真的不捨得就這樣讓他走,今天就豁出去了吧。她飛紅了臉,說聲:“那你等我一下。”就跑去上個廁所,然後跑回來,說,“走吧,待會累了別哭就是。”

  他chuī噓說:“笑話,拖個車就把我累哭了?若gān年都沒哭過了。”他見她沒穿鞋,也把自己腳上的鞋脫了,放到板車上,“你坐在車上,我拖你。”

  她推辭了一陣,他一定要她坐著,她就坐車上了。他把她的舊糙帽拿過來自己戴上,再把他的白襯衣披在她頭上,說這不僅可以遮住頭臉,還可以遮住肩膀手臂。然後他就拖上車出發了。

  她坐在車上指揮他往哪走,他拖一陣,就回過頭來看看她,說:“可惜我這衣服不是紅色的,不然的話,我這就像是接新娘的車了,頭上是紅蓋頭----”

  她說:“好啊,你占我便宜---”她像趕牛車一樣,吆喝道,“駕!駕!”

  他呵呵一笑:“做新娘,當然要‘嫁’嘛。”說著,腳下跑得更快了。

  到了酒廠,靜秋才知道今天幸虧老三來幫忙,不然她一個人根本沒法把酒糟弄回去。酒糟還在一個很深的大池子裡,既熱且濕,要自己撈上來,用大麻袋裝上,每袋少說有一百多斤,而且酒廠在一個小山上,坡還挺陡的,空車上坡都很吃力,滿載下坡更難把握,搞不好真的可以車翻人亡。老三把車把揚得老高,車還一個勁往山下沖,把兩個人累出一身汗。

  不過下了山,路就比較好走了,一路都是沿著江邊走。老三掌把,靜秋拉邊繩,兩個人邊走邊聊,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上次他們約會過的那個亭子了。老三建議說:“歇會兒,你不是說只要下午五點之前拖到就行了嗎?現在才十點多鐘,我們坐會吧。”

  兩個人就把車停在亭子旁邊,跑到亭子裡休息。天氣很熱,靜秋拿著糙帽呼呼地扇,老三就跑去買了幾根冰棍。兩個人吃著冰棍,老三問:“昨天那個跟你逛街的男人是誰?”

  靜秋說:“哪裡是逛街,你沒看見我拖著板車?那是我的甲方,就是工頭,叫萬昌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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