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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靜秋有了這些現代化武器,做衣服就如猛虎添翼,不僅做得好,而且做得快。

  江老師就把自己的同事和朋友介紹來請靜秋做衣服。那些同事朋友星期天上午到江老師家來,靜秋為她們度身定做,現量現裁現fèng,幾個小時就把衣服做好了,燙好了,扣眼鎖好了,扣子也釘好了,江老師的同事就可以穿上回家了,真正的立等可取。

  那時fèng紉店還很不普及,做衣服的工錢常常比買布料的錢還要得多,而且要等很久才能拿到衣服,拿到了很可能還不合身,所以請靜秋做衣服的人越來越多。

  江老師叫靜秋收一點加工費,少收點,比外面正規裁fèng的價格低點就行了。但靜秋不肯收,說這是用你家的fèng紉機幫你的朋友做衣服,怎麼好收別人的錢?再說,收了錢,就成了“地下黑工場”了,讓人知道了不得了。

  江老師想想也是,別讓人知道給靜秋惹下麻煩,她就讓那些請靜秋做衣服的人隨便送點什麼實物聊表心意。那些人就拿出五花八門的東西送給靜秋,幾個本子,幾支筆,幾個jī蛋,幾斤米,幾斤水果,等等,送什麼的都有。江老師不管三七二十一,都替靜秋收了,說“伸手不打送禮人”,別人感謝你的,又不是白拿,就收下吧。靜秋就收一些,太送多了的,就退還人家。

  那個學期,可能因為是畢業前的最後一學期了,學校也沒安排靜秋他們去外面學工學農,一直呆在學校里。靜秋就每個星期天都到江老師家接活,有空了就去江老師家做衣服,家裡經常有別人送的食物和用品,媽媽總是開玩笑,說“我們家現在是富得流油啊”。

  靜秋對江老師感激不盡,江老師說:“我這還不是為了賺你的便宜?你看你幫我做了多少衣服,織了多少毛衣,這些工錢我不都省下了嗎?”

  五月份的時候,長芳又到K市來了一次,這次帶來了一些山楂花,紅紅的,用一張很大的玻璃紙包著。靜秋一看就知道是老三叫長芳送來的,長芳也對她擠眉弄眼,但兩個人當著靜秋媽媽和妹妹的面,不敢說什麼。等到靜秋送長芳到長途車站去的時候,長芳才說:“是老三叫我給你送來的。”

  “他----好嗎?”

  長芳繃著臉說:“不好。”

  靜秋急了:“他----生病了?”

  “嗯,生病了---”長芳見靜秋很著急的樣子,就笑起來,“是生了相思病了。好啊,你們兩個早就好上了,還不告訴我---”

  “你別瞎說,”靜秋趕緊聲明,“誰跟他好上了?我還在讀書,怎麼會做這種事?”

  長芳不在乎:“你怕什麼?我又不是你們學校的人,你瞞著我gān什麼?老三什麼都不瞞我。他是真喜歡你呀,為了你,把他那未婚妻都甩了---”

  靜秋正色到:“他不是為了我甩的,他們早就chuī了----”

  “他為你把未婚妻chuī了不好嗎?那說明你把他迷住了呀。”

  “那有什麼好?他為了我可以把未婚妻chuī了,那他為了別的人,也可以把我chuī了----”

  “他不會chuī你的,”長芳從包里摸出一封信,嘻嘻笑著說,“你答應讓我也看一看,我就給你,不然我就帶回去還給他,說你不要他了,不想看他的信,讓他急得去跳河。”

  靜秋裝著不在意的樣子說:“他沒封口,你自己不知道打開看?”

  長芳委屈極了:“你把我當什麼人呀?人家不封口,就說明人家信任我,我怎麼會偷偷拆開看?”她把信扔給靜秋,“算了,不給看就不看吧,還說這些小氣話----”

  “那---等我先看一下,如果能給你看----”

  長芳笑起來:“算了,跟你開玩笑,我看他的信gān什麼?總不過就是那一套‘親愛的小秋,我想你,日夜想你----’”

  靜秋急不可耐地展開信,匆匆看了一遍,收了起來,微笑著對長芳說:“你說錯了,他沒寫你說的那幾個字。”

  那天靜秋回到家,正在為老三的花和信興奮,卻聽到一個壞消息,媽媽剛從鍾書記那裡聽來的,說教育局經過討論,對頂職的事qíng做了一些修改。這次教育系統能退的幾乎全退了,總共有二十多個,都是為了孩子頂職。這些教工子女參差不齊,不是每個人都能上講台的。所以教育局決定,這次頂職的教工子女,一律在食堂做炊事員。

  第65節:山楂樹之戀(64)

  第二十六章

  靜秋媽媽退休的手續已經快辦好了,結果卻被告知靜秋要做炊事員,而不是做老師,媽媽氣得差點尿血。

  靜秋聽了這消息,反而比媽媽平靜,可能是她一貫做最壞的思想準備吧,她遇到這些事qíng並不怎麼驚慌失措,她安慰媽媽說:“做炊事員就做炊事員吧,革命工作,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做炊事員總比下農村好吧?”

  媽媽嘆口氣說:“事到如今,也只好這樣想了。不過一想到我女兒這麼聰明能gān,卻只能一輩子窩在食堂的鍋灶邊,就覺得氣難平。”

  靜秋把老三的話搬出來寬慰媽媽:“別想那麼多,別想那麼遠,這世界每天都在變化,說不定我gān幾年炊事員,又換到別的工作去了呢?”

  媽媽說:“還是我女兒豁達,什麼事比媽媽還想得開。”

  靜秋想,命運就是如此,不豁達又能怎麼樣呢?

  放暑假的時候,靜秋媽媽的退休已經辦好了,但她的頂職卻老是沒辦好,不知道學校在拖什麼。那些從她這裡聽到消息後才辦頂職的同學,一個個都辦好了手續,而她這個最先得知消息的人,還沒辦好。她媽媽急得沒辦法,生怕一等兩等的,把這事等huáng了,就不斷跑到鍾書記那裡去催學校快辦。

  鍾書記說:“不是學校沒抓緊,我們早就把材料報上去了,是教育局那邊沒批下來。我猜主要是學校在放暑假,老師都不在學校里了,還要炊事員gān什麼?難道讓他們一參加工作就白白拿幾個月工資?”

  媽媽沮喪極了,估計不到九月份學校開學,教育局是不會讓頂職的人上班的了。

  靜秋家一下子陷進極度貧困的境地了,因為媽媽已經退休了,工資減到了28塊一個月,而靜秋的頂職又沒辦下來,不能領工資。以前媽媽一個月將近45塊錢的工資,尚且不夠養活一家人,現在一下減少了30%,就更拮据了。

  於是,靜秋又去打零工。

  她頂職的事雖然八字還沒一撇,但在外人眼裡,好像她已經做了老師,賺了大錢一樣。很多以前跟她關係很好的人,現在卻跟她疏遠了。也許人人都能同qíng不幸的人,但如果這個不幸的人突然走了一點運,有些原先同qíng她的人就會變得非常不高興,比看到那些本來就走運的人走更大的運還不高興。

  鍾書記跟靜秋的媽媽說了好幾次:“這段時間很關鍵,叫你靜鞦韆萬不要犯什麼錯誤。我們讓她頂職,很多人眼紅,經常來提意見,你們要特別謹慎,不然我們不好做工作啊。”

  連居委會李主任都知道了靜秋頂職的事。媽媽帶靜秋去李主任家找工的那天,李主任說:“張老師呀,不是我說你,這個錢呢,也是賺不盡的,賺了一頭就行了,不可能頭頭都顧上。”

  媽媽尷尬地笑著,不知道李主任這是什麼意思。

  李主任又說:“不是說你靜秋頂了你的職,當老師了嗎?怎麼還跑來打零工呢?我們這裡是人多工少,我得先照顧那些沒工作沒錢賺的人。”

  第66節:山楂樹之戀(65)

  靜秋趕快聲明說:“我媽媽是退休了,但我頂職的事還沒辦好,所以----家裡還是很困難,比以前更困難了,因為媽媽工資打折了----”

  李主任“噢”了一聲,說:“那你也應該先下農村去鍛鍊,等你頂職的事辦好了再回來上班,你這樣賴在城裡不下去,如果我還給你工作做,那不等於是在支持你這種不正之風了嗎?”

  媽媽說:“靜秋,我們回去吧,不麻煩李主任了。”

  靜秋不肯走:“媽,你先回去,我再等一下。”她對李主任說,“我不是逃避下農村,只是我家太困難了,如果我不做點工,家裡就過不下去了。”

  李主任緩和了一下口氣說:“你願意等就在這裡等吧,我不能保證你有工做。”

  靜秋讓媽媽回去了,自己在那裡等。一連等了兩天,李主任都沒有給她安排工作。有兩次,來要工的“甲方”都看上靜秋了,但李主任硬生生地把另外的人塞到“甲方”手裡去了。

  李主任解釋說:“你的困難是暫時的,你可以先借點錢用了再說,等你當了老師了,還愁還不起?”

  靜秋解釋說自己頂職不是做老師,而是做炊事員,李主任不贊成地搖搖頭:“你這是何必呢?寧可做炊事員都不下農村?你下去幾年,招回來當工人多好。”

  第三天早上,靜秋又早早地去了李主任家,坐在客廳里等工。正在思考今天如果又等不到工怎麼辦,就聽有人叫她:“靜秋,等工呀?”

  靜秋抬頭一看,驚訝得差點叫出聲來,是“弟媳婦”,穿了一身糙綠色的軍裝,上衣還湊合,那條軍褲肯定是太大了,名副其實的“向左轉”的褲子,估計得左轉到背後去了,才能用褲帶勒在他細細的腰間。她不知道他這麼熱的天,穿得這麼畢恭畢敬gān什麼,但她仔細一看,發現他衣服上有紅領章,頭上的軍帽也有帽徽,知道他不是穿著玩的。

  “弟媳婦”眉飛色舞地說:“我參軍了。”

  靜秋簡直不敢相信,他這么小的個子,看上去身體也不咋的,怎麼說參軍就參軍了?難道是到部隊上給首長當警衛員?

  “弟媳婦”在學校從來不敢跟靜秋講話,也不大跟別的人講話,真正的默默無聞,班裡人差不多感覺不到他的存在,想不到他居然參軍了,大概也是為了不下農村。

  “弟媳婦”又問一遍:“你在等工?”見靜秋點頭,“弟媳婦”就跑到裡屋,問他媽媽,“媽,你怎麼還不給靜秋找工?”

  靜秋聽李主任說:“哪裡是我不給她找工?這段時間要工的少,找工的多---”

  “弟媳婦”說:“你快給她找一個吧,她等在那裡呢。”

  李主任說:“等在那裡也要我手裡有工才行呀。”

  靜秋聽見“弟媳婦”在跟他媽媽小聲說什麼,但她聽不清。她很感激“弟媳婦”,但又覺得很難堪,好像在求他什麼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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