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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很長一段時間,長林都像是霜打了的茄子,萎靡不振。給他說媳婦他也不要,叫他找對象他也不找。這回家裡住了靜秋這個女學生,好像他jīng神又好起來了。大媽就總是讓長芳在靜秋耳邊chuī風。但長芳覺得二哥配不上靜秋,不光沒做上媒,還把大媽的話、二哥的話全透露給靜秋了。

  靜秋讓長芳告訴大媽,說自己出身不好,配不上長林。

  大媽知道了,親自跑來跟她說這事:“姑娘家,成分不好怕什麼?你跟我家長林結了婚,成分不就好了?以後生的娃都是好成分。你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娃們著想吧?”

  靜秋羞得滿臉通紅,恨不得在地下挖個dòng鑽進去,連聲說:“我還小,我還小,我沒想過這麼早就找對象,我還在讀書,現在提倡晚戀晚婚,我不到二十五歲以後,是不會考慮這個問題的。”

  大媽說:“二十五歲結婚?骨頭都老得能敲鼓了。我們鄉下女娃結婚早,隊裡扯個證明,什麼時候都能結婚。”大媽安慰靜秋,“我也不是要你現在就結婚,是把這話先過給你,你心裡有我們長林就行了。”

  靜秋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只好央求長芳去解釋,說我跟你二哥是不可能的,我---不知道說什麼好,就知道是不可能的。

  長芳總是嘻嘻笑:“我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但我不去做惡人,要說你自己去說。”

  靜秋臨走前一天,長林自己找她來了,紅著臉說:“我媽叫我明天送你一程,山上人少,不安全,山下路遠,還怕漲水---”

  靜秋趕快推脫:“不用送,不用送,我---不怕。”然後又擔心地問,“這山上有---老虎什麼的嗎?”

  長林老實相告:“沒有,這山不大,沒聽說有野物,我媽說怕有---壞人---”

  靜秋竭力推辭了,大媽也出面說了一通,靜秋也推辭了。她其實還是很想有個人送她的,一個人走山路,實在是有點膽戰心驚。但一想到接受了長林這個qíng,以後拿什麼來報答?她又寧可冒險一個人走了。她決定走山下那條路,雖然遠一倍,而且要趟水,但人來人往,不會遇到壞人。

  到了晚上,老三過來了,跟大家一起坐在堂屋裡說話。靜秋幾次想告訴他明天回去的事,都沒有機會開口。她希望別的人會提起這事,那樣他就知道她要回K市兩天了,但沒有一個人提起這事。她嘆了口氣,心想可能也不用告訴他,也許他這兩天根本不會到大媽家來,就算來了,難道他還會因為看不見她難受?

  靜秋不好意思老呆在堂屋,怕別人覺得她是因為他在那裡才呆在那裡的,就起身回到自己房間去寫匯報。但她一直支著耳朵在聽堂屋的動靜,想等他告辭回家的時候,就悄悄跑出去告訴他,她明天要回K市去。但她又怕他拿她說過的話搶白她,說“你告訴我這個gān什麼?我管你到哪裡去?”

  她呆在自己房間,卻一個字也沒寫。快十點了,她聽見他在告辭了,她正想找個機會溜出去告訴他,他走進她房間來了,從她手裡拿過筆,找了張紙,很快地寫了幾句話,然後把那張紙推到她面前。她看見他寫著:

  第14節:山楂樹之戀(13)

  “明天走山路,我在山上等你。八點。”

  她吃了一驚,幾乎看不懂他寫的是什麼意思了,她抬頭望著他,見他在微笑,盯著她,仿佛在等她回答。她愣了片刻,還沒等她回答,大媽已經走進來了。他提高聲音說:“謝謝你,我走了。”就走了出去。

  大媽狐疑地問:“他謝你什麼?”

  “噢,他請我幫他在K市買東西。”

  大媽說:“我也正想要你幫忙買點東西。”大媽拿出一些錢,“你回去了,幫我們長林買些毛線,幫他織件毛衣,顏色式樣都由你定。我聽你大嫂說你蠻會織毛衣,你這身上穿的是自己織的吧?”

  靜秋不好推脫,只好收下了錢,心想,不能做大媽的兒媳,幫她兒子織件毛衣也算是補償吧。

  那一晚,靜秋怎麼都睡不著,她把那張紙拿出來看了又看,他的確是那樣寫的。但他是怎麼知道她明天要回去的呢?他明天不上班嗎?他會對她說什麼?做什麼?有他做伴,她心裡很高興,但是女孩防範的是男人,他不也是個男人嗎?兩個人在山上,如果他要對她做什麼,難道她還打得過他?

  說實話,靜秋就知道男人對女人構成威脅,但並不知道這個威脅具體是怎麼回事。“qiángjian”也聽說過,外面經常可以看到布告,有些人的名字上打著大紅叉,就知道又槍斃了幾個。那些人當中,有些就是“qiángjian犯”,有時還有犯罪經過的描寫,但都比較含糊,看不出究竟是怎麼回事。

  靜秋記得曾經看見過一個槍斃殘害女xing的qiángjian犯的布告,其中有句說qiángjian犯“將螺絲刀cha入女xing的下體,手段極其殘忍”。記得那時還跟幾個女伴議論過,說到底哪裡算下體?幾個人都覺得腰部以下都算下體了,那麼這個qiángjian犯到底把螺絲刀cha到受害人腰部以下那一塊去了?這事一直沒搞清楚。

  還有個女伴曾經講過,說她姐姐跟男朋友chuī了,因為那個男朋友“不是人”,有一天晚上,那個男朋友送她姐姐回家的時候,把她姐姐壓到地上去了。這又把幾個人搞得糊裡糊塗,是不是那個男的太兇惡,要打他女朋友?

  靜秋的女伴當中,有幾個比她大,大家都是八中或八中附小老師的小孩,都住在學校教工宿舍里,一起長大的。那幾個大點的,似乎知道得多一些,但講起來也是藏頭露尾,叫幾個小點的摸頭不是腦,如墮雲里霧中。

  記得有個女孩曾經很鄙夷地講過,說某某的姐姐像等不及了一樣,還沒舉行婚禮就結婚了。在靜秋聽來,這個說法簡直狗屁不通,不合邏輯,結婚不就是舉行婚禮嗎?怎麼可能沒舉行婚禮就結婚了呢?

  還有就是總聽人說誰誰被誰誰“搞大了肚子”,但從來沒人告訴靜秋,一個人的肚子是如何被搞大的,自己悟來悟去,也就基本上悟出跟男的睡覺就會被搞大肚子,因為她媽媽一個同事的兒子被女朋友甩了,那個同事很生氣,總是對人說那個女孩“跟我兒子瞌睡都睡了,肚子都被搞大過了,現在不要我兒子了,看誰敢要她。”

  那件事給靜秋很深的印象,因為她媽媽告誡過她,說你看看,我同事還是人民教師,遇到這樣的事,都會在外面敗壞那女孩的名聲,如果是那些沒知識的人,更不知道說出什麼難聽的話來了。一個女孩子,最要緊的就是自己的名聲。名聲壞了,這一輩子就完了。

  把這麼多前人的經驗教訓、再加上道聽途說、以及自己的邏輯推理全綜合起來,靜秋得出了一個結論:明天可以跟老三一起走那段山路,只要自己時時注意就行了。在山上是不會睡覺的,所以不存在搞大肚子的問題,最好讓他走前面,他就不可能突然襲擊,把她按到地上去。另外,注意不讓他碰她身體的任何地方,想必不會出什麼問題了吧?

  唯一的擔心就是被人看見了,傳到教改小組耳朵里去,那就糟糕了。但她想那段山路好像沒什麼人,應該不會被人看見吧?要不,明天跟他一前一後離遠點,裝作不認識一樣,只不知道他肯不肯。

  第二天,才七點鐘,靜秋就起來了,梳洗了一下,跟大媽告個辭,就一個人出發了。她先走到河的上游,乘渡船過了那條小河,然後就開始爬山。今天幾乎是空手,沒背行李,比上次輕鬆多了。

  她剛爬上山頂,就看見了老三。他沒穿他那件藍色棉大衣,只穿了件她沒見過的茄克,顯得他的腿特別長,她就喜歡看腿長的人。她一看見他,就忘記了昨天晚上為自己立下的那些軍令狀,只知道望著他,無聲地笑。

  他也一個勁地望著她笑:“看見你出門了。開始還以為你不會來呢。”

  “你---今天不上班?”

  “換休了,”他從隨身背的包里拿出一個蘋果,遞給她,“早上吃東西了沒有?”

  她老實回答:“沒有,你呢?”

  “我也沒有,我們可以走到K縣城去吃早點。”他把她背的包都拿了過去,“你膽子好大,準備一個人走山路的?不怕豺láng虎豹?”

  “長林說這山上沒野物----,他說---只需要防壞人---”

  他笑起來:“你看我是不是壞人?”

  “我不知道----”

  他安慰她說:“我不是壞人,你慢慢就知道了。”

  “你昨天---好大膽,差點讓大媽看見那個紙條。”她說了這句,就覺得兩個人像在搞什麼鬼一樣,有點láng狽為jian的感覺,好像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她的臉一下子紅起來。

  不過他沒注意,只笑著說:“她看見了也不要緊,她不識字,我寫得又糙,還擔心連你也看不清呢。”

  山頂的路還有點寬,兩個人並排走著,他一直側著臉望她,問:“大媽昨天找你gān什麼?“

  “她叫我在K市幫長林買毛線,幫他織件毛衣----”

  “大媽想讓你做他兒媳婦,你知不知道?”

  “她----說過一下----”

  “你---答應了?”

  靜秋差點跳起來:“你亂說些什麼呀?我還在讀書----”

  “那你的意思是----如果你沒讀書----就答應做她兒媳婦了?”他見她臉龐漲得紅通通的,好像要發惱一樣,不敢再問了,只說,“你---答應給長林----織毛衣了?”

  “嗯。”

  他像吃了大虧一樣叫起來:“你要給他織毛衣?那你也要給我織件毛衣!”

  第15節:山楂樹之戀(14)

  第七章

  靜秋笑道:“你怎麼像小孩爭嘴一樣?別人要織一件,你也要織一件?”說到這裡,又有心試探一下,“你還要我幫你織毛衣?你不會叫你----愛人----幫你織?”

  他急了:“我哪裡有愛人?你聽誰說我有愛人?”

  她見他沒愛人,心裡很高興,但嘴裡卻繼續冤枉他:“大媽說你---有愛人,說你上次就是回家探親去了。”

  他大喊冤枉:“我還沒結婚,哪來的愛人?她肯定是想把你跟長林撮攏,才會這樣說。你到我們隊上去問問,看我---結婚了沒有---。你不相信我,總要相信組織吧?”

  靜秋說:“我gān嘛去你隊上問?你---結婚不結婚---跟我有什麼關係?”

  他好像也覺察到自己有點失態,笑了笑說:“怕你---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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