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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成悅失笑道:“你還知道父母之言?”

  紅顏嚴肅地點點頭。

  段成悅重新閉上眼睛,哂道:“你就是答應了,哄哄我,又怎麼樣,我還未必能活到三十呢。”

  紅顏道:“你騙誰,你這樣養尊處優,出門還有一堆侍衛保護,怎麼可能活不到三十。”

  段成悅淡淡一笑。

  一行人到劻勷時,天色已經墨黑。看管劻勷莊園的人壓根沒想到定安王竟然會在晚間突然地到了,一時慌亂,好容易收拾起一間屋子,已經到了人定時分。

  這屋子的陳設與明淨園自然不能相比,但是於紅顏,已經是從未所見,不禁高興得蹦蹦跳跳,興奮不已。

  段成悅微笑道:“明天他們還會再在這裡修飾布置一下,你豈不是要興奮得睡不著?”

  紅顏道:“我今天已經睡不著啦!”

  段成悅道:“假如你真的睡不著,也別來吵我,我已經累了。”

  紅顏正要說話,傳來敲門的聲響,一個男子道:“王爺,小人是小孫,向王爺請安。”

  段成悅道:“你進來罷。”

  門隨即被推開,進來的是一個青年男子,模樣乾淨,進門後隨即跪下來磕頭,連磕了三個,道:“小人請王爺安。準備倉促,請王爺恕罪。”

  段成悅道:“這裡很好,不過,明天你們得把書房整理出來。”

  小孫道:“是。”

  段成悅問紅顏道:“你要什麼東西麼?”

  紅顏卻沒見過這等場面,見一個男子跪著,已經訥訥說不出話來。段成悅便幫她道:“她也不要什麼東西了,你下去罷。”

  小孫仍舊磕頭,道:“是。”

  他走了以後,紅顏方反應過來,拍著心口,道:“嚇死我啦!嚇死我啦!他幹什麼要這樣?他是誰?”

  段成悅瞅了她一眼,道:“規矩就是要這樣,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沒上沒下?”

  紅顏問道:“你見到南帝,也要這樣?”

  段成悅微笑道:“自然。倘若在正殿之上,這樣還不夠。”

  紅顏睜大眼睛,叫道:“這樣還不夠!”

  段成悅微笑道:“那就要行全禮了。”

  紅顏道:“我要死啦!那豈不是把腦袋都磕破了?我才不干呢!剛才那個人是誰?”

  段成悅道:“他是個太監,這座莊園的總管。”

  紅顏猛地怔住,忽然臉孔漲得通紅,忸怩著說不出話來。

  段成悅奇道:“你怎麼了?”

  紅顏忽然偷偷地笑了出來,仿佛異常神秘,低聲道:“太監?”

  段成悅打量著她,半晌,哈哈大笑。

  紅顏的臉愈來愈紅,忍不住,拿手推他的肩,道:“你笑什麼,你笑什麼……”

  段成悅笑道:“我覺得你有趣哪。”說著湊了過去,壓低聲音,問,“你第一次看見太監,是不是?”

  紅顏不禁氣急敗壞,跳腳道:“你還說,還說……”

  “好啦,不說了,”段成悅笑吟吟地,道,“趕緊休息罷,明天我帶你到附近走走,騎一會馬,噯,就讓那個什麼什麼的帶路。”

  紅顏怔怔地,猛然聽見最後一句,一時忍不住“撲哧”笑了出來。

  段成悅道:“別傻笑,幫我更衣罷。”

  紅顏“嗯”的一聲,乖乖貼上來,幫他解開束帶,給他換上了寬鬆的衣裳。完了之後,自己也換了。

  段成悅看著她換衣時青春而有致的軀體,哂道:“我現在還真捨不得放了你,要不,我跟你師父商量商量,就娶了你算了。”

  紅顏道:“我師父才不會跟你商量哪。”

  段成悅道:“不商量,就下旨。”

  紅顏嗔道:“這是什麼話呀。”

  段成悅撩起她烏黑的髮絲,打量她秀麗的容顏,微笑道:“你真不願意?”

  “這個……”紅顏想了想,道,“以後再說罷。”

  段成悅微微一笑,道:“算了,我跟你說說罷了,你嫁給我,也沒什麼好。能有什麼好下場呢。”

  兩個人睡到了床上。紅顏鑽到他的懷裡,忽然問道:“王爺,問你一件事。”

  “唔。”

  紅顏道:“你的王妃,是什麼樣的,好看不好看?”

  段成悅撫摸著她的頭髮,半晌,用幾乎聽不出惆悵的聲音,輕嘆道:“好看,陛下親選的王妃,怎麼會不好看呢。不僅好看,儀態、禮貌,都是天下一等一的。”

  紅顏道:“那你為什麼還要跟我在一起?”

  段成悅輕笑一聲,反問道:“你不喜歡麼?”

  紅顏道:“我就是覺得好奇。”

  段成悅沉默半晌,答非所問地道:“她很可憐。”

  紅顏問道:“為什麼?”

  段成悅淡淡道:“因為她嫁給了我。”

  今夜雲密、月色黯淡,寶奩樓里只點了一盞燈火,將雲姮的容顏照得模模糊糊,飄忽不定。今日嫁進王府正滿四個半月,然而仔細數來,她卻只見到丈夫不滿十次,他們說過的話她可以一一回憶。

  雲姮將頭滑到榻的邊緣,濃密的青絲隨即垂落一地。

  下午她在明淨園的檐下跌坐失聲痛哭,半晌難起。只有頭頂的鐵馬不住噹噹作響,應和她的哭聲。她不知道一個男人為什麼可以這般絕情。記得他的背影從容而決絕,好像永遠也不會回頭看上一眼。

  雲姮想起在春閨中,無數次心中描繪夢裡人,這個人如今已經裂成碎屑,化作青煙,消散得無影無蹤。

  她嫁到王府四個半月,卻像疲憊了四十年。如今她尚是純淨少女,一切幻想卻幾乎已離她遠去。

  父親在她蒙上紅蓋之後,許諾了她和她家族的榮寵,然則她有何幸?她有何幸!

  雲姮的心驀然灰極,剩下的數十年的時光,難道就在這個小樓里耗盡?雲姮陡然挺起腰來,默坐半晌。當時暖意襲人,她卻打了一個顫抖。

  四鼓的更聲隱隱約約。

  雲姮腰肢一軟,重新倒在了榻上,微顫的眼睫下,一粒淚水悄然沁出,驀地滑落。

  第六章

  章公公疾步進殿,躬身將奏章遞於睿帝,道:“陛下,定安王爺的摺子。”

  睿帝微一怔,放下手中的筆,將奏摺接了過來,隨手翻開,一邊問道:“他什麼時候遞上來的?”

  章公公道:“昨日晚間。”

  睿帝“嗯”的一聲,段成悅兩年來除了節日大典例行的賀奏,從沒有給他遞過摺子,這番無緣無故,不知有什麼緊要的事?然而一眼掃去,眉頭就不禁皺了起來,越往下看,越露出驚愕的神情,將奏摺在桌上重重一拍,道:“荒唐!胡鬧!”

  想了一想,問道:“定安王想必昨晚已然出城了?”

  章公公道:“是,昨日下午便出城了。”

  睿帝怒極反笑,笑道:“這下好,跑了個靜安王,還沒抓回來,定安王又跑了。虧他怎麼想得出,做得出!”

  章公公賠笑道:“王爺去了劻勷,倒也不遠,陛下的意思,是把王爺請回來?”

  睿帝沉吟片刻,問道:“他可說了什麼時候回來?”

  章公公道:“小人不知道,王爺也許沒說——不過,王爺將那名叫紅顏的女子,一起帶去了劻勷。”

  “紅顏……”睿帝搖搖頭。

  然而想了想,卻又不禁笑了幾聲,道:“他這番倒計劃得挺美呀,索性遠遠地避開,管自己快活去了。”

  章公公揣度他心中也沒有震怒,因此提了一句,道:“陛下,小人怕王爺身子不好……”

  睿帝臉色倏然一沉,登時不語。

  章公公便也不敢說話,只在一旁悄悄侍立。

  過了極久的時間,睿帝忽地輕輕一嘆,道:“算了,讓他去罷,他……”說到這裡,猛地打住,頓頓,問道:“他帶了幾個人去的?”

  章公公道:“小人問過王府的管事,帶的人並不多,只在三四個。”

  睿帝道:“你叫秦西河派十幾個侍衛去,再給他帶一句話,叫他適可而止,差不多就回翯城罷,否則,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章公公低頭道:“是。”

  睿帝一哂,繼續拿起硃筆。然而他的心中一時卻無法平靜。葉而復說他總在“一載兩載”,倘若他於劻勷不幸,昨日竟或是最後一面,這封奏章竟或是絕筆!

  段成悅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弟,自幼一起生長,兼之二人年紀相近,幼時種種令人哭笑不得的惡作劇,哪一回不是他二人同為。受罰抄書時,自己筆頭快,總要替他抄上幾份湊數……往事歷歷,盡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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