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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琅是個年輕人,對京戲這東西並不熱衷,如果不是父親喜歡,她偶爾被迫聽上一點,那對京戲就真是沒有半分概念。

  她聽父親說過,京戲這東西,男怕“夜奔”,女怕“思凡”,她當時還以為《思凡》說的是青蛇白蛇的摺子,鬧了好一頓笑話,其實《思凡》講的其實是尼姑“思凡”的故事。

  謝瑾年正在唱《思凡》。

  他轉了身背對著她這邊,明明沒有鼓點,也沒有鑼聲,可他的唱詞卻悅耳婉轉,即便是林琅這種從不聽京戲的外行人,竟也覺得十分好聽。

  “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師傅削去了頭髮。

  我本是女嬌娥,又不是男兒郎,為何……”

  唱到此處,謝瑾年略頓,停下了動作,莊奶奶不解地看著他,林琅卻對唱詞微訝。

  其實到了這個年代,人們對陌生人的性取向已經非常寬容了,謝瑾年模樣配上這樣的唱詞,很難不讓誤會,所幸他接下來不再唱《思凡》,換了另外一折戲。

  林琅抿了一口紅酒,她穿著條黑色一字領連衣裙,綰著一頭黑色長捲髮,渾身上下都充滿了現代氣息。她和謝瑾年,遠遠看來,就像生活在兩個年代的人,明明同在一個四合院,中間一道隔開,卻是完全不同的兩幅畫面。

  林琅就這麼一直坐在那看著,直到謝瑾年回了房間,她才也收了東西躺到床上。

  她還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麼做。

  她需要好好緩和一下情緒,徹底冷靜下來之後再想想該怎麼把父親的公司奪回來,讓那位處心積慮四十幾年的“親人”得到懲罰,找出父母意外的真相。

  她過慣了無憂無慮地千金小姐生活,父母將她保護的很好,現在突然一下子跌落到這樣的低谷,面上還能強顏歡笑、談笑風生,可心裡頭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夜深人靜的時候,最容易回想起過往的一切,所以她最近一直失眠,剛搬進這間四合院的第一個晚上也睡得不好,早上又被謝瑾年吵醒,白天就沒什麼精神,這會兒往床上一躺,就迷迷糊糊睡著了。

  莊奶奶本來還想請她一起吃午飯,看她睡了就沒打攪。

  下午兩點多的時候,林琅醒了過來,她靠在床頭,在心裡告訴自己,她得做點什麼了,再不做點什麼讓生活充實一點,她斷定自己遲早會被夢靨折磨瘋掉。

  她打開房門想去洗漱,一眼就瞧見謝瑾年正在院子裡餵鳥,謝老闆個子高,身段好,人又清高,走起路來步步生蓮,一身青色長衫把他襯得膚白如雪,眉眼如畫,當真是丰神俊朗,瀟灑落拓,令人賞心悅目,心情都好了許多。

  人家說一切看臉,想來也是有些道理的,對著謝瑾年這副面孔,真是很難對他產生不好的印象,早上那一點起床氣,現在早就沒有了,也不再覺得他多討厭,林琅扯出一個笑容,轉身想走,卻聽見謝瑾年不疾不徐開了口。

  那麼好聽的聲音,盡說些讓人無地自容的話,真是生怕別人對他產生好感。

  “早上偷聽,現在偷看,林小姐以前做什麼營生的。”

  謝瑾年抬起眼來,不緊不慢地掃了一眼林琅,她身上的衣服總好像少了那麼幾塊布料,不是露大腿就是露鎖骨,一字肩的裙子乾脆整個肩都露出來了,看得他頻頻皺眉,即便沒說話,林琅也能猜測到他心裡在想什麼。

  覺得她有傷風化?

  林琅挑挑眉,耳邊莫名響起楊翌承說過的話,他說她的鎖骨最漂亮,就得穿一字領的裙子,她這麼一穿,就算好萊塢影后來了也沒人會看。

  楊翌承。

  現在她只想送他兩個字——呵呵。

  她現在是什麼都沒有了,可人家還是楊家的長公子,他要娶的也不過是林家的千金小姐,並不一定要是她林琅,以前是她太傻,現在得清醒一下。

  “謝老闆放心,我以前不是賊。”林琅走下台階,捋了捋頭髮,來到花架前,看著他面不改色的餵鳥,忽然就問他,“謝老闆是直男嗎?”

  謝瑾年微微蹙眉,清雋的眉眼一旦冷下來,那還真是不管看誰都渾身發冷。

  “直男是什麼意思。”他漠然地問話,眼尾上挑,如畫的面容便寒光四溢。

  林琅一愣,半晌才說:“呃,大概就是,直慡的男人的意思。”

  謝瑾年微微顰眉,很快說:“那我不是。”

  林琅聞言,忍俊不禁,這抹笑容也讓謝瑾年看出不正常。

  在對方質疑之前,林琅先站了起來,丟下一句“我去化妝”便快步走了,“化妝”兩個字似乎引起了謝瑾年的注意,他漫不經心地跟在她身後,等她從洗手間洗漱完出來,就瞧見他站在走廊那,靠著紅漆的木欄杆,冷冷清清地看過來。

  林琅放下毛巾,好奇地看著他,他收回視線,坦坦蕩蕩地走進了她的房間。

  林琅瞪大眼睛,快步跟上去,只見他好似進了自己家一樣隨意……好像還真是他家,可是現在她租走了,他不應該隨便進來吧。

  林琅的房間並不亂,她的東西其實挺多,兩個大行李箱裝著,其中一個還沒收拾完,都在裡面放著,東西種類很多,有的東西謝瑾年見都沒見過。

  他看完她的行李就來到了梳妝檯前,古色古香的梳妝檯上放著許多瓶瓶罐罐,基本全是英文,能看見中文的很少。他抬手拿起一個瓶子,側臉望向身後的林琅,那丫頭正打算問他為什麼進來,瞧見他的表情又咽了回去。

  “這是什麼。”他隨意地問。

  林琅走過去,對於謝老闆不認得護膚品這件事也不奇怪,畢竟對方是個男人。

  “這是精華水,護膚用的。”林琅介紹完了,又拿起其他幾個瓶子說,“這是辱液,這是噴霧,這個是粉底液,底妝必備。”她介紹了一堆瓶瓶罐罐就問他,“謝老闆是唱戲的,你們化妝用的和這些不一樣吧。”

  謝瑾年搖了搖頭,他們那不叫“化妝”,叫“化裝”,要抹彩、勾臉、梳大頭,很多很多工序,跟那些比起來,這些其實不算什麼。

  他現在的樣子比之前看起來好相處多了,林琅坐到椅子上,先進行護膚,隨後開始化底妝,差不多的時候,她看看鏡子裡,謝老闆還在看,十分專注的樣子,她後知後覺地開始有點臉紅,半晌才說:“您還有什麼事嗎?”

  謝瑾年將化彩妝的刷子還有眼影拿起來看了看,淡淡說道:“我幫你。”

  林琅一愣,好一會才笑道:“謝老闆會嗎?”

  “你方才都說得很清楚。”

  謝瑾年直接抬手扣住了她的下巴,林琅嚇了一跳,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有男人敢這麼直接地挑她下巴,她瞪大眼睛盯著謝瑾年,對方不緊不慢地丈量著她的臉,隨後有條不紊地按照她剛才喋喋不休的順序一點點替她化妝。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太緊張,林琅居然忘記了反抗,就那麼任由他折騰。

  恍惚間,她甚至想起了“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那句詩,總感覺自己腦殘了。

  過了約莫二十幾分鐘,謝瑾年放開了她,將她轉過去對著鏡子,鏡子裡倒映出一張巴掌大的小臉,她一看,有點吃驚。

  她還從來沒試過這樣的妝容,桃紅色的眼影也是第一次嘗試,這種顏色稍微化不好就顯得俗氣風塵,可現在卻不是。

  她本來就是桃花眼,桃色的眼影稍一妝點,整個人的氣質從別致的都市女郎瞬間變成了嫻靜溫雅的碧玉閨秀,那張臉看上去美麗柔和,她都有點認不出自己了。

  謝瑾年同樣也看著鏡子裡的她,漫不經心地扔下唇釉,發出啪嗒的響聲。

  林琅現在這身價,化妝品是用一點少一點,再想買估計就買不起這麼好的了,所以對於以前每個顏色來幾支都不對眨眼的唇釉也異常珍惜,聽見響還來不及心疼,就聽見謝老闆淡淡地說了句:“這麼瞧,倒是順眼多了。”

  林琅嘴角抽了一下,目送謝老闆閒適地離開,說來也奇怪,這人性格孤僻,愛好無聊,每日除了練功唱曲兒唯一的喜好就是澆花逗鳥養魚,莊奶奶說他是名角兒,可他整天大門不出二門,也不見參加什麼演出,林琅只得想,也許他在休假。

  房東的事,她還沒有太多的心思去煩惱,她現在要煩惱的事情太多了。

  這首要的一件,便是啟程去見一個人。以前每次見到這個人,她都氣得咬牙切齒,對他不屑一顧。對方和林氏集團也是出了名的死對頭,水火不相容。

  可是現在,為了奪回屬於父親的一切,她好像只有和對方結盟這一條可走。

  第四章

  CBD一棟辦公樓里,本來很穩定地在進行日常工作,行政部忽然發了通知,讓全大廈的員工都進入緊急狀態,保潔得把地面擦得能當鏡子照,保安要把制服都穿好,腰板挺直,年紀大的去辦公室里呆著,年輕的個高兒的站外面,總之就是盡一切所能地表現出無懈可擊的狀態,因為他們要迎接非常重要的客人。

  下達完命令,坐在總裁辦公室的宮辰就站起來開始檢查自己,他來到辦公室隔間,對著鏡子照了好半天,髮型完美,表情完美,西裝完美,鞋子完美,好的,一切都很完美。

  走出來,繼續檢查辦公室,地面完美,桌面完美,辦公桌上的照片完美,好的,放鬆,一切都準備就緒了,就等她來了。

  林琅走進大廈門口的時候,就發現門口站著一串保安,各個昂首挺胸衣著得體,全都是年輕小伙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來的儀仗隊呢。

  林琅早就習慣了這陣勢,面不改色地走進去,保安立刻大踏步高聲道:“歡迎林小姐。”

  林琅嘴角抽了一下,快步走到電梯前按了頂層的按鈕,一個長得還挺帥的男保安走過來像是要幫忙,她謝過對方自己走進去,快速關上了電梯門。

  看來就算她現在已經今非昔比,宮辰那傢伙面對她時倒還是以前那麼浮誇,她不但沒像以前那樣不屑和生氣,反而產生一種莫名的愉悅,看來她最近真是受了太多刺激,開始變態了。

  到達頂層時,一出門就瞧見秘書隊伍站在那,見她出來就彎下腰齊聲道:“歡迎林小姐。”

  林琅目不斜視地走到總裁辦公室門口,抬手敲了敲門,裡面有個男聲說了“進來”,她推門進去,宮辰一身完美的手工西裝,紋絲不動地立在桌子旁邊,臉上保持著客氣冷淡的笑容。

  “好久不見了,林小姐。”宮辰挑著眉,仔細看了她好一會才說,“你好像和以前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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