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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到郊外爬山,不象大學時期帶著女朋友爬到山頂,一群老爺們到了半山就席地而坐開始大餐,吃喝雜談比登高望遠更加吸引他們。話題中少不了三哥頻頻出現,牟維新直接拿出大哥大磚頭,接通了施言責備幾句他的缺席就開始眼氣他,把他們坐的荒山野嶺誇張得天山洞府,人間仙境,聽得施言是哈哈大笑。

  “你他媽的以為我大西洋底來的人,就咱們那邊上有幾個山頭我沒去過?你現在指不定蹲哪個鳥不拉屎的土包上愣裝泰山呢吧……”

  牟維新將大哥大離開耳朵一尺遠,讓施言淨朗的聲音在空氣中傳播,有人搶過電話接著與施言說,由於大家都是對著電話在吼,施言那邊被感染著也吼回來,聲音清晰入耳。

  “黑諾,再放幾片火腿,你快減成人幹了。”

  牟維新聽見這話,也看了一眼黑諾,笑對電話喊:“三哥,你什麼時候回來?回來看木乃伊哦,黑諾出品。”牟維新想暗示黑諾身體不好,他好意提點三哥:你畢業了,黑諾兩處相思惹閒愁了。

  電話里只有一秒的遲滯,立即還是施言慡快的口吻:“他又忙那破考試累了?這次考完就輕鬆了吧,你們做大哥的趕緊給兄弟補補。”話鋒一轉,又喊:“黑諾,我告訴你!趕緊地吃回來,就你那小體格,我操,快沒電了,你們誰還想念我,快說,黑諾我回頭給你電話,快說……”

  施言的聲音突然就斷了,黑諾的世界也突然遇見了日全食--暗夜無光。麵包夾著的火腿哽在咽喉,他似乎還在聽,可是耳際只有風濤的聲音。他忍不住嘔吐,間隔而坐的阿松跳起來拿了水遞上,牟維新不著痕跡地也過來隔在阿松前面:“怎麼了?”

  “吃太快了,剛才爬上來時和王豐跑來的。”黑諾示意自己沒事。

  王豐大學畢業就徹底意味著失戀,那女孩到底還是沒有與他一起回家,所以他畢業後一直有些鬱鬱寡歡。家裡當然是張羅著給他物色新女朋友,其實不需要父母出馬,他們這些鑽石王小五一進入各單位,就有熱心人士、有心人士盯上了,這上班不到三個月呢,誰不被提親,或者變相的相親過?

  可惜王豐見一個嫌一個,哪一個和他前女朋友比,他都可以挑出毛病來。大家都和他前女朋友認識多年了,誰不了解誰啊?那位也不是玉皇大帝的女兒,還不是王豐忘不了人家。痴情不被嘲笑,但是如果王豐要找對象,每一次都來個大對比,眾人可是不贊同這態度。

  王豐和大家出遊,有些觸景生情想起大學時候總是女友在側,所以發了一陣瘋地往山上沖,而黑諾看出他心情不好才緊跟了幾步。牟維新一方面自己就喜歡黑諾這朋友,他給人的感覺特別純淨,身上那股悠淡就吸引人想接近;另外一方面牟維新知道這是三哥指天盟誓不傷一分的寶貝,所以在他眼前吐了,他不由自主就有護衛之心。

  晚上大家去夜總會黑諾就不同行了,牟維新也覺得帶他去那種地方不合適,所以先送黑諾回學校。上班和上學就是有區別,還是同一家夜總會(貝戈戈上班的地方),他們可比以前會玩多了。曾經是那位社會上的大哥召了陪酒的小姐,經過了班上的長見識,一進屋秦明旭就主動喊:“叫姑娘們都進來,挑挑身材好的。”

  包廂里開始還有唱歌的,後來明旭和王豐喝高了就借酒裝瘋賣傻地一個勁地挑逗小姐,其他人摟著姑娘嘻嘻哈哈地觀賞激情,時而煽動一下氣氛。眾人拾柴火焰高,最後那倆人帶著自己的小姐出去上廁所就有去無回。尿遁是預料中的,發生點什麼也是預料中的,次日另開小灶的人回來無非是賊眉鼠眼yín笑而過。

  黑諾疼了一夜,施言聲音的戛然而終就好象他突然消逝在這個世界上,黑諾差點哭喊出來。他一直還認為自己冷情冷心,他連施言受到多少傷害都不去想,他還譏諷自己可以生活地井然有序,譏諷自己沒有庸人自擾地回顧過去。

  兵法道: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黑諾與施言之間做為互相的、彼此的知己知彼,那麼狹路相逢之下,黑諾勇字當先取得最終的勝利。然而黑諾銳克施言的勇,是以施言的巨慟為代價;施言難道缺少讓黑諾承擔不起的勇嗎?黑諾在燒掉那封訣別的信時,就連同燒毀自己衍生出來的“施言的疼”。

  黑諾在共有家園裡的最後一夜稱自己為“鱷魚的眼淚”,就是因為鱷魚總是在獵殺吞噬掉獵物以後,會有一、兩滴類似眼淚的東西。黑諾摧毀了施言頑強的精神長城,他不會站在原地去遺憾和哀悼廢墟,也不會回首殘垣里曾經的美麗,因為黑諾不是一個矯情的人。

  對施言的仇恨隨著訣別不存在了,而殘忍帶來的內疚和對他的感恩與愛將永遠留駐心間,這些是風吹不散,時空消弭不去的。自己既然做到絕情以待,就不該再身陷曾經的情懷。

  黑諾本來就覺得分手以後再想對方的好,再懷念過去,那是一種病態的消極的人生方式。他認為大多數人所謂的失戀的痛苦與打擊,都是自身強加下來的,是人對失去所有物的誇大作用,所以本來1%的破損在心理上被放大到100%的毀滅。

  可是,今天他聽見了施言的聲音,被剜走的生命他沒有修修補補直接就被扯裂,他碎得支離滿地,他寸斷了肝腸滿腔。施言說:黑諾,你聽著……施言說:誰還想我……?

  “施言,我想你,我想你……”黑諾被子蒙頭,都害怕聽見自己的心裡話。在施言聲音中斷的瞬間,黑諾的世界海嘯一樣崩塌毀滅!原來真的有一種疼會讓人笑!臉色已經是蒼白的黑諾眼睛又加深了凹陷,假日被他躺了一天,昏昏沉沉,睡睡醒醒。

  黑諾的精神是一面不倒的大旗,他習慣了挫折與傷痛,他也懂得獨自療傷,所以只要是上課,他就算瘦得露骨,還是振作地去學習,努力地去生活。他有意地讓自己每天多吃幾口飯,每次多咽幾口菜,甚至偶然會買雞肉土豆、豬肉白菜這樣1.5元的葷菜。

  大體上黑諾看起來還不錯,就是寢室里每到吃飯的時候,別人總替黑諾累,大家都理解黑諾想長肉的決心,也支持他不要那麼苗條,但是看見他每次吃到最後,痛苦得咽那幾口,細瘦的脖子上聳動的喉結,讓石浩都覺得象是給索馬利亞難民吃飽了以後,又逼人家再吃幾碗似的,相當不人道。

  牟維新和施言通話的時候,責怪施言以前和黑諾相依相偎慣了,現在乍一離開沒有個適應過程,丟黑諾一個人,所以黑諾瘦得可憐。暑假裡和於瑤一起吃飯,黑諾就比先前看著臉上肉少了,施言心疼也是徒增傷感。想著黑諾上學心境好點,自己也不出現他總可以慢慢恢復,卻聽見黑諾將近1米8也不知道有沒有110斤了。

  這消息施言忍無可忍,他終於悄悄來到MO城。要知道黑諾的肉是施言一斤一斤餵出來的。黑諾的皮膚可以追尋到民間傳說,蛇皮美容;但是黑諾一點青春豆都不曾經出現過,這是因為他兒時就開始的幾乎茹素的清淡飲食,極度缺少營養的機體哪裡盛產多餘的油脂?由高三到現在,五年之間黑諾從一個80斤的小豆芽菜好不容易被施言澆灌為125斤的挺挺君子。施言怎麼捨得他少一分肉?

  施言沒有露面,開牟維新的車偷偷看望黑諾。只一眼施言就受不了,10月的MO城仲秋節氣,滿地的落葉憑添了蕭瑟,黑諾走在秋風裡,飄搖的黃葉如金色的雨,兩腮無肉結果本不明顯的顴骨變得凸起,竹竿一樣的身體筋骨仿佛可見,他怎麼瘦到脫像啊!諾諾,你究竟在做什麼?你難道非要殺死自己嗎?

  牟維新由單位已經給施言安排好酒店,當然是雙人大床。顧少萌晚上請三哥黑諾吃飯,和牟維新電話里商量飯後再找什麼樂子,被牟維新斷然制止:“別又來什麼唱歌跳舞這種不受歡迎的節目,三哥昨天一晚上在火車上,估計也睡不好,晚上早點要他回去休息,明天再說。”

  當只見三哥一個人回來時,牟同志暗想不大對頭,急忙又通知顧少爺趕緊改變計劃,還是人多熱鬧,倆人各自帶了酒肉朋友作陪。

  娛樂場所和飯店一樣,都扎堆,越往一起聚越紅火,所以原來那家大的歌廳周圍現在也開起了幾家不錯的,MO城的這些還是習慣來這消遣。

  牟、顧覺得三哥變了,深厚的手足情不變,許久不見倍感親切,但是無形之間他多了沉穩,舉手投足間比從前更加引人注目。如果他們關心一下施言的培訓內容,或者會恍然大悟。在北京的培訓班裡,幾乎都是官家子弟,針對他們領域內的專業知識講座,同時給他們開了一門在當時非常罕見的課程--社交禮儀。

  可以說三個月的培訓是一個享受的帶薪假期,每周只有4天會上課,而3天都是給他們自由活動,學習上沒有任何壓力,培訓都是他們行業內真實實例教學,即使做故事一聽也別開生面。生活上也不枯燥無聊,休息日培訓班會有車去北京的各處遊玩,願意不願意的各自決定。

  施言其實在培訓班裡學到的東西比大學還實際有用,而且他也通過距離的拉遠、注意力的轉移分散自己的精力。放他走了,自己無法徹底放手施言也不會去找他,在將來施言不會額外的避開黑諾,不過現在確實不應該相見。所以施言也考慮過黑諾的呵護問題,他願意給黑諾繼續提供關照包括補品,可這對黑諾來說是一種精神上的折磨與壓力。

  最後的一夜,施言站在走廊里聽黑諾哭得撕心裂肺,就知道黑諾恨中帶了他們都無法衡量出有多重的愛。正是因為施言知道黑諾對自己有深情,才沒有輾轉提供螺旋藻與蜂膠,因為這時候的補品無疑給黑諾心口灑鹽。對別人的好,某些不恰當的時候就會適得其反,施言非君子坦蕩蕩,卻也不屑小人行徑。

  然而黑諾沒有象自己所想的那樣快樂似朝陽的笑容,他怎麼會走向凋謝了呢?  黑諾下課與同學同行到路口就一個人往留學生樓而去,施言的車停到了他身邊。黑諾好象一點也沒有被突然剎住的車嚇到,更加對施言的出現也沒有吃驚的表情。他瞪著施言,默默瞪著。  “上車!”

  第59章

  施言與黑諾差不多都保持目不斜視,施言專心開車,黑諾坐得筆直。車停到一個家禽批發市場,施言下車繞過來開車門:“下來!”

  黑諾看見了焊著的幾個字,心裡也模糊不清施言目的,跟在施言後面走進去。那種嗆鼻的生禽味道撲面,他頓時想後退。腳下才遲疑,就被施言抓住胳膊往裡走。下午的批發市場非常清閒,很多台面根本已經下市,黑諾被施言揪到一家尚有人的地方,施言拿出五元遞給老闆:“老闆,借個秤使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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