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施言沒有錯看父親對他和姐姐無私的愛,但是也有社會的習俗在制約著他的父親。文革里家庭成份很重要,你若是不注意嫁娶了黑五類家庭,不離婚組織上都要強制挽救你(強制離婚)。

  而如果僅僅是因為沒有感情的離婚通常就是生活作風問題,生活作風一般與資產階級劃上等號,通常要受到人民的審判與救贖(不批准離婚)。而最終結局不但婚姻不會解體,事業上也不會再得到重用的機會。施言的父親既重視子女,又看重事業,那麼一個五好家庭形象必須要維持下去的。

  “媽,那是我老爸。”施言拉長音:“你怎麼就確定我爸有人了?他們被你捉jian在床了?”  “他下班不回家,都和那騷貨在一起。”

  “誰啊?我爸去她家?”施言奇怪媽媽都是怎麼知道的,而且爸爸好像也不是愛串門的性格。

  “我去你爸單位,都下班了,你爸還和她在一起呢。”

  “媽,你說的不是張姐吧?”施言也見過張姐多次,她是廠辦辦公室的主任,專門負責領導們接待外賓和會議日程安排,當然與自己爸爸接觸機會多多,可是張姐也不是只給爸爸一人工作,還有其他領導班子成員。

  “就是她,特別不要臉地纏住你爸。”

  “媽,你是不是更年期到了。張姐與我爸就是工作關係,而且張姐的丈夫在分廠里是副廠長,人家夫妻感情很好,我們還一起吃過飯呢。人家孩子都有了,哪有閒心扯這些事,何況我爸又不是傻子,真找女人誰在眼皮低下動手,兔子還知道不吃窩邊糙呢。”

  “那她下班不回家和你爸在辦公室做什麼?我罵她,你爸還護著她。”

  “你罵她?”施言倒抽一口冷氣:“你在哪罵她的?”

  “辦公室!”

  “還有誰在?”施言感覺頭疼了。

  “別人都下班了,哪裡還有人在?要不然可以好好砢磣砢磣她,這麼不要臉的賤貨。”  “夠了!”施言手按額頭:“媽,你還要不要我爸出去見人了?你這做的都是什麼事啊?”  “我怎麼了?他出去找婊子,還不許我說?”

  施言厲聲喝阻母親更加不堪的話語:“媽!你再這樣無理取鬧,我爸遲早和你離婚。”看見母親被自己一喊好像泄了氣的皮球,施言又可憐她:“媽,你別疑神疑鬼的,我爸這麼多年對你不好嗎?而且我爸那麼在乎我和我姐,你是我倆的媽,爸也不會對不起你的。”

  “那他現在回家都不給我好臉色看,還不愛說話。你說他不是變心了,是什麼?”

  “你去他單位吵鬧,下屬面前他什麼領導尊嚴都沒有了,難道會不生氣?再說你成天看那些垃圾連續劇,我爸不愛看又不是一天兩天了,我在家他也是去書房看書啊。我們倆一起看個歐洲杯你不是還一直在旁邊吵嗎?你沒事也看看有意義的東西,哪怕是聽新聞,多培養點內涵,咱裝也得裝出來。”

  “我還用裝嗎?我們單位的人都說我看起來就很有氣質,一和我說話就好像和大學教授在談話。”施媽媽很介意別人知道她沒有什麼文化,而且後來去買了中專證書轉幹部崗了,更加以自己是知識份子而清高。施媽媽年紀的人能夠中專畢業就是有學問的,所以施媽很有點為自己自強不息,奮鬥不止獲得學歷而驕傲自豪。

  丈夫的社會地位使施媽媽每次對別人講述一個女人不平凡的生活歷程(半文盲到中級職稱獲得者)都是贏得別人讚譽與佩服,鮮花與掌聲要施媽媽都發現自己是多麼了不起而偉大的女性。這種無知而帶來的荒唐認知在她由一個學歷的貧農一躍成為學歷暴發戶開始,就被阿諛奉承之輩充分利用。

  媽媽沒有自知之明的話要施言心底嘆息,這是自己的媽媽唯有一嘆。俗話說狗不嫌家貧,兒不嫌母醜,施言不會鄙薄媽媽的淺見,只是氣恨那些對面奉承媽媽的人,轉過身不知道媽媽這裡授予人多少笑柄,給別人添多少愚昧的例子。

  施言讓媽媽具體把疑竇陳列出來,得到的結論還是象一件冤案。施言理解一個男人連知音也沒有的痛苦,因為幾次領導們帶子女聚會,施言媽媽都有夠讓他們露臉,所以施言同情老爸的,現在連施言都下意識不願意和父母一起出席什麼場合。可是矛盾再多,家還是家啊,難道真要爸爸追求愛情去嗎?那麼媽媽又是何其無辜、何其可憐?

  施言與媽媽長聊了許久,一則是寬慰媽媽心裡的害怕。媽媽可以欺騙全天下的人甚至包括自己,卻無法把事實抹殺,她還是怕高學歷的領導丈夫看不起自己了。所以那些膨脹的驕傲實際上好像泡沫一樣,正是極度自卑的產物。

  二則施言當然希望父母還是可以如以前一樣,既然二十多年都走過來了,那就繼續牽手到白頭吧。或者說這想法自私,可也是無奈的中庸之道。施言讓媽媽放心之餘,要多和爸爸溝通,而且絕對要杜絕再發生那麼丟臉的潑婦事件。就算爸爸真的有什麼不對,咱也要回到家來關起門自己解決。

  施言媽媽得到兒子的支持,有了兒子的保證安心多了。倉促跑來是打算接兒子回家給自己撐腰的,現在才想起來兒子應該餓了。施言說媽媽和司機吃中飯,他們母子聊天也不再方便,反正不可以再討論什麼,自己還是回學校,因為期末複習很緊張。

  送走了媽媽,施言長了翅膀一樣快跑回寢室,黑諾不在!

  “阿松?黑諾呢?走了?”

  邱林松埋頭做小抄呢,抬頭莫名其妙:“什麼黑諾走了?”

  “他沒有來寢室?”

  “沒有啊?我一直在沒有見他,他今天過來嗎?”

  施言沒有說話,邱林松自己又道:“哦,他昨天英語考完了,等他來了晚上一起吃飯吧?”

  施言走到自己床邊坐下。黑諾走的時候自己告訴他阿松等他吃飯,施言不相信黑諾不明白。施言約了黑諾先在寢室等自己,可是他竟然直接走了。施言知道黑諾生氣了,他可以理解黑諾的驕傲受到侵犯,但是那種情況,有什麼完美的良策嗎?

  難道和媽媽頂撞,讓沒有什麼理智的媽媽去黑諾學校鬧一回嗎?自己虛與蛇尾應付媽媽的話,黑諾也有必要往心裡去嗎?施言才經歷了母親的轟炸,其實也想從黑諾這裡得到安慰,他對黑諾這樣自我為中心不知體諒自己的行為有些失望。

  第32章

  黑諾走出家門的時候,悲傷占據了主要的情緒。他沒有去寢室等待,也沒有回學校,而就在院內的花園裡坐下來。傷痛逐漸轉為惆悵,今天的遭遇黑諾並不陌生,他有很多年都是沒有尊嚴,接受鄙視的生存著,所以也早習慣無視,他不是輕易可以被傷害到的人。

  施言與他撇得一清二楚,黑諾有酸有澀,很苦,可是理智上他明白施言的用意,那麼笨拙地保護著他。但是黑諾又是一個可以把理智與情感區分的人,理智上施言無可厚非,情感上黑諾不能接受。

  黑諾不要求施言直面坦誠,將二人大不韙的關係公布於世,然後引起家庭衝突。因為時機未到、火候未熟,這種自殺似的愚蠢勇敢只會讓他們死得慘烈,感情也將被豎起臭名昭著的墓碑。黑諾不能預見到將來的坎坷還有多少,可是自從他與施言舊情復燃開始,他認定的就是一生一世他一人的想法。

  曾經黑諾耍小聰明要施言願者上鉤,以後黑諾也認為即使再施手段也不會放開施言。但是今天這一場相遇讓黑諾動搖了。原因不是對施言的感情變了,更加不會是日漸情濃的施言做錯什麼,而是黑諾有了不甘,不願意為自己選擇一條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崎嶇路。

  黑諾在學校里很風光,算是光環在身的風雲人物,還不是施言他們那類靠家世、包裝出來的風頭。這一年多來,愛慕者的信件如雪花,追逐欣賞的目光若春雨,就連工程系的柯如磊參加籃球賽,都捉了黑諾來觀戰,只因為他會帶動到更多的觀眾。黑諾就在這種環境包圍下發生了心態的變化。

  大學給了黑諾一個成長發光的舞台,他也積極地完善著自我。恐怕除了衣著打扮的樸實無華,他在舞台上就是最佳男主角。而社會上休閒風格才開始流行,黑諾那身運動服和一身牛仔布就完全夠應付了。黑諾的優秀在於他不會把尾巴翹上天,不會有得意忘形的驕狂,他依然虛懷若谷、謙遜雅淡,面對榮譽與讚美還是不驕不躁。

  寵辱不驚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生境界,從前的黑諾應該能夠做到,但是從前的黑諾根本沒有什麼寵、譽。進入大學以後的生活幸福得好似策馬揚鞭指江山,他也成為青春驕子,試問黑諾又有幾次被侮辱,何時又被指著鼻子罵?黑諾沒有膨脹到驕橫,可是絕對不會和以前一樣冷麵羞辱。

  黑諾相信施言愛自己,甚至自己比施言還清楚他有多在乎自己,而施言在自己心裡這一輩子也是沒有人可取代的了。可是他們之間的路不會比二萬五千里的長征容易,黑諾一想到路途中的污衊與羞辱隨行,就升起灰心。為什麼呢?黑諾太清楚社會的不公,人間的不平,他很有把握這些艱難都會落在自己身上,施言雖不是獨善其身,能夠承擔分走的壓力卻極少。

  施言家庭提供了天然的保護與屏障,所欲所求皆不需要耗費心力,相反黑諾是一手一腳自己打拼來的,其中的辛酸只有自己知道。他在衡量是否讓自己走上挑戰,付出常人不能理解也不會認同的努力。他的夢想,他的願望是否值得為施言而付之一炬:他夢想大學,願望工作,遠離家庭,建起自己的平凡寧靜海灣。

  大學他已經走進,將來的好工作也不會太遠,但是家庭--黑諾是矛盾的。那是一個他牽掛又不願意接近的門,他願意站在門外看見裡面的人幸福快樂,卻已經失去與他們分享快樂的願望,多年的隔閡已經把他拒為看客。如果與施言同行,黑諾就永遠也無法遙望家庭,因為施言必須回到父母身邊,這也是讓黑諾天平傾斜的因素。

  尊嚴的傷害黑諾很快可以調整了心態,只是對前途的悲觀埋下了陰暗的種子。他很知道事情輕重緩急,期末考試比感情顯然重要,而且他不喜歡傷春花悲秋月,沒有想清楚決斷之前,他還是重心在學業。

  施言有什麼心煩解不開的時候,就混在一堆朋友里不去想;而黑諾的方法是一個人學習,大體上也是先做沒發生一樣。施言生著悶氣又不放心地來A大,一聽寢室里老六告訴自己黑諾在圖書館自習,施言心裡那個氣啊。

  到了圖書館,施言肚子裡好一陣子罵娘,愛學習的全混他們A大呢,整個圖書館座無虛席,卻幾乎可以是鴉雀無聲。一堆黑壓壓的人頭要施言怎麼找?施言象傻子一樣一張張桌子走過,人本來就高,不時要特意彎腰平視一下是不是自己要找的那顆人頭,換來怒目無數。施言也失了興致與別人大眼瞪小眼,乾脆站直了猛然驚雷咳嗽,要黑諾自己起立。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