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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色?”穆遙不明所以。

  “嗯,灰色……”簡明微笑,那是他最鍾愛的色系。複雜,中立,變通,深沉,神秘莫測,涵蓋一切,是黑色和白色之間不可或缺的牽制與協調,這裡永遠沒有僵局,卻有無窮無盡的馳騁空間:“對了,今天有個老傢伙來約我打高爾夫,你陪我一起去吧。”

  “老傢伙?”穆遙被成功轉移注意力:“誰啊?”

  “嗯,熟人,”簡明爬起來去洗臉,差點把這事給忘了:“賈晉平家老爺子的朋友,路過B市順便看看我。”多半是來感謝自己幫他們收拾完XX省那堆破事,這群政治舞台上的老東西,為了證明自己老當益壯,成天沒事找事,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不過,這個世界哪兒不是一樣呢?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傾軋與壓榨,就有無休止的政治鬥爭。

  穆遙無所事事地躺在太陽傘下喝果汁,偶爾瞟一眼簡明跟那個老頭子在糙地上聊天,不時揮幾下杆子的身影,看得他想打瞌睡,無聊透了。

  “簡明,你真不打算從政?”老頭子凝視簡明,老花鏡後的小眼珠不容易讓別人看清,卻時刻清楚地審視別人。

  簡明打出一竿子:“您知道我向來沒有這種意願,”他微笑道:“而且,我愛人也不會同意,現在已經夠忙的,陪他的時間不多。”

  “哦,呵呵,”老頭子看看遠處的穆遙,會心地微笑:“年輕愛侶,令人艷羨啊。”簡明剛才的回答,讓他感到些許的惋惜和更多的安心,這個人如果涉足政壇就麻煩了。

  “呵,”簡明也跟著看向穆遙,那隻小豬現在在哪兒都能睡啊,他歉然道:“老先生,今天恐怕不能多陪了,我愛人身體不舒服,要送他回去休息。”

  “哦,好好,”老頭子和善親切地說:“那你先忙,我們改天再聊。”

  簡明微笑著點頭告別,舉步向穆遙走去。老頭子一直目送抱著穆遙走遠的簡明,直到兩人的背影消失……

  他回頭遠眺西行的落日,忽然興起一陣不合時宜的感嘆:存在即合理,正式的制度往往流於形式,法律規定的社會秩序已成空文,國家機器維持正常運作,往往需要藉助大量非正當化力量,這種力量就是地下勢力。這是一種不能公開宣揚,卻切實有效的統治手段,當代中國的政治結構尤其如此。

  然而任何勢力都是把雙刃劍,如不加以疏導制約,任其自由發展,必將危害統治者本身。但這種控制又不能直接使用政府名義執行,且政府統治永遠無法滲透到社會邊緣與夾fèng,只有通過簡明這種具有鐵血手腕的權謀家,在兩者之間周旋調停,必要時借用他們的名義達成黑白聯盟,才能完全實現利用與制衡的目的。

  能勝任這種職責的人少之又少,放眼天下只得鳳毛麟角,他們必須具備閒雲野鶴的生存觀念,更要有追逐獵殺過程的嗜血殘bào,且必將時刻面臨鳥盡弓藏的巨大危機。簡明這個人,不但能在這種危機中屹立不倒、揮灑自如,還能遊刃有餘、勢如破竹地解決無數棘手難題。根本就是個異數。

  剛才那個男孩,既是他的兒子,也是他不折手段qiáng行占有的至愛,簡明這樣堂而皇之地帶出來,是種自露其短的高妙招數,也是與虎同謀者最迂迴深沉的心機,在風雲變幻的權利激流中,僅靠驚人的膽略與魄力,是遠遠不夠的……

  “首長,您站太久了,休息一會兒吧?”旁邊的勤務員打斷了老頭子的思忖。

  “嘿嘿,”老頭兒自嘲地一笑:“老了老了,站跑神兒了。”

  “哪兒啊,”勤務員笑道:“要是老了能有您這樣倍兒棒的身板兒,這樣慡利的jīng神頭兒,我都巴不得老了呢。”

  “嘿,現在的小毛孩子,一個比一個會說話,”老頭子又發感慨:“比我們那一輩兒qiáng多嘍。”

  “不會吧?您那一輩兒是什麼樣兒的?”勤務員攙扶著老頭兒,慢慢在落日餘暉中談笑走遠。

  第48章 B結局

  大三暑假,學校要求穆遙他們找單位實習。

  晚上簡明回來,穆遙跟他大致說了一下:“簡,你幫我介紹個公司實習吧。”

  “學校就是要張證明吧?放完假開給你好了。”簡明放下公事包,邊說邊去找衣服沖涼,B市的夏季夠火辣的,而且穆遙不喜歡客廳里開空調,所以到了家還是熱。

  “不是,”穆遙跟著他進房間:“暑假在家多無聊,再說,我也想去鍛鍊一下。”

  “鍛鍊?”簡明拿著衣服站起來,奇道:“去我那鍛鍊不就行了?”

  “我才不去你那裡,”穆遙撇嘴道:“張助理那張樹皮臉,看著就反胃。”去簡明公司,那還不跟家裡一樣嗎?肯定體驗不到真正的實習感受。

  “那去下屬企業,”簡明小心避開張助理這個敏感話題,邊說邊往浴室走:“下個月再去吧,現在天氣太熱了。”

  “我不去你名下的企業。”穆遙嚷嚷:“我又不是去玩兒,我真想實習。”

  “去我那兒怎麼就不是實習了?”簡明被浴室門口的小無賴攔著進不去,熱得他汗流浹背:“讓我先沖涼好不好?”

  “不好,”穆遙抓著門框耍賴:“你答應讓我去其他地方才能沖涼。”

  “不行,”簡明索xing往回走:“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又等別人找你‘囉囉嗦嗦’?”

  “你!”穆遙哀嘆,這人怎麼隔這麼久還咬著那事不放啊?知道跟這混蛋硬扛不行,追上前去攔住簡明,一頭扎進男人懷裡又拱又搖,撒著嬌說:“哎呀,簡,你就讓我去嘛,好不好嘛?”

  “……你熱不熱啊?”簡明蹙著眉哭笑不得,懷裡鬧騰的小八爪魚死粘著他拔都拔不開。

  “嘻嘻……答應了?嗯?”聽男人語氣有鬆動,穆遙笑嘻嘻地揚起臉。

  “那去森元製藥吧,”簡明揉揉胸口毛茸茸的小腦袋,無奈讓步:“現在能讓我沖涼了吧?”

  穆遙抱緊男人的腰仍舊不鬆手,撅嘴道:“那不是陸森新開的製藥廠嗎?”

  “沒錯,是陸森的不是我的,完全符合你要求。”簡明索xing抱起男孩,捂得他密不透風窩進沙發里,賊笑道:“抱著美人gān蒸桑拿也不錯。”

  穆遙被他捂出一身熱汗,熬不住跳起來,氣道:“好了好了,就去陸森那。”說罷趕緊跑進浴室關上門。

  簡明一身水一身汗站在門外敲:“小遙,你gān嗎?讓我進去沖涼啊。”

  穆遙愜意地泡進涼水裡,悠然道:“你?回沙發上蒸桑拿去。”

  森元製藥的財務室面積跟辦公樓成正比,相當寬敞,主管是個四十來歲的阿姨,會計陳叔將近五十,為人親切隨和。還有幾個大學畢業不久的年輕人,跟穆遙很談得來,興許陸森沒有特別jiāo代過,陳叔並未將他與其他人區別對待,這反而讓穆遙覺得輕鬆自在。

  來了將近大半個月,穆遙一直沒見過陸森,想到陸森總會不由自主地聯想起YY,穆遙趴在財務室寬大的凸窗上,遙望遠處廠房煙囪騰起的滾滾白煙……

  不知道YY現在在裡面怎麼樣了,他並不期待與YY見面,一段友誼輾轉到今天,見與不見已經沒有分別,可心底總有些零零掛掛的牽念無法拋開,那曾無數次向他綻開會心微笑的jīng致臉龐,那茶褐色波光粼粼的清亮眼風,那段永遠無法抹去的,相互扶持著走過的慘澹歲月……

  廠房門前停下一輛貨車,想來是提貨的,穆遙無所事事地正想轉身收拾辦公桌,一天時間一晃就過去,又快下班了。卻忽見貨車後面跟著的一個小車,車門打開,陸森正從上面下來,他已經很久不開那台車號扎眼的黑BENZ,著裝風格也越來越像中規中矩的成功商人。穆遙頓了頓,還是跑下樓,追上快進倉庫的陸森。

  “在這兒習慣嗎?”陸森嗅覺依舊相當靈敏,十幾步開外就停下來,回頭等穆遙跑近。

  “嗯……”穆遙靠過去,卻不知道說什麼,本想向他打聽些qíng況,但隨即意識到陸森未必會關心YY,便猶豫著一時冷了場。

  陸森看看他,見他沒接著說話,便道:“進來再說吧,曬得很。”隨即帶頭走進倉庫。

  穆遙躊躇著跟進去,他還是第一次進森元的倉庫,裡面yīn涼寬敞,光線昏暗,剛在太陽下積攢的暑氣很快消逝無蹤。

  “我去看過他一次,”陸森坐在椅子上,一邊指揮貨車司機帶著倉庫工人運貨上車,一邊對穆遙說:“獄警說他不接受探訪,他在裡面過得還可以。”

  “哦……”穆遙笑了笑,盯著自己的腳尖。他能理解YY的心qíng。

  “謝謝。”沒什麼可問的了,穆遙說完想走,卻見一個扛著箱子的工人被過道邊的墊板絆了一下,沒保持住平衡往前直跌下去,手裡的紙箱也隨即嘭一聲裂開,裡面掉出一包包透明塑膠袋密封的白色粉末。

  工人嚇壞了,見倉庫主管大聲呵斥著向他走去,立刻連滾帶爬站起來:“我馬上重新裝箱。”說著急慌慌拾揀地上的貨物。

  穆遙瞬間起疑,上前兩步細看那些膠袋,心裡一陣發緊,森元製藥是國家批准生產鎮痛劑的大型廠家,可袋子裡的東西,明顯不是藥用嗎啡,而且鎮痛劑要製成成藥運走,也不會用這樣粗陋的包裝。

  “那些是什麼?”他回到陸森旁邊,輕聲問。

  “廢品,送去垃圾處理站銷毀。”陸森看他一眼,輕描淡寫道。

  穆遙沒繼續追問,告辭後越過門邊的保安向外走,他一直以為陸森已經漂白洗手,卻原來只是將地下“生意”轉上地面,“進口銷售”改成“自產自銷”……

  經過身側那輛大型貨車,男孩的視線不由自主滑過貨櫃車內,那一箱箱井然有序不斷疊高的合法生產的“廢品”,他再次看向廠房上方那根巨型煙囪,看著那滾滾的煙柱翻卷著直上藍天,一時滿心迷茫無法言說……

  “簡……明天我們去鹿鳴嶺吧?”穆遙懶懶地偎在男人懷裡看電視,鹿鳴嶺是鄰縣名山,山頗高,風景據說差qiáng人意,得名只因山頂那座寺廟,傳聞很靈驗。

  簡明放下報紙,詫異道:“那裡有什麼好去的?你鬧著要去實習,不然我們可以出去旅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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