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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女相對而坐,一時無語。

  車氏心內隱隱有些不祥,正欲對禾開口相問,卻只聽禾道:「母親,您回宴席上吧,離久了恐父親擔憂。今日我又感了風寒,便請了夫人示下,到後院休養幾日。」

  車氏心內明白這定是女兒寬慰自己,卻也不便挑破,她輕嘆道:「母親這一生荏弱無能,誤人誤己。將你嫁來高府,一來不敢違拗你父親之命,二來皆因你出生之時白蛇現身,我便以為那是你一生富貴的徵兆。如今,我寧願你嫁個尋常人家,只求你能夫妻和睦。」

  話到此,車氏已哽咽落淚。禾拿出錦帕,遞於母親拭淚。

  車氏接過錦帕,擤去涕泗,接著道:「母親無能,無力為你做什麼,只願你莫似我這般愚弱,苦了自己。我這一生既不得公婆憐惜,亦不得夫君疼愛。你出嫁前,我向菩薩許過願,將你這一生要受的苦,皆由我替了,只求你能相伴有情郎,白首不相離。」

  禾含淚望向母親,母親亦淒楚地望著她。禾第一次見到母親這樣凝重的目光,她心如刀絞。車氏顫抖著聲音對禾道:「要愛自己,要會為自己著想,切莫步我後塵。」

  言罷,車氏便起身離開,行至門口,又轉身用近乎哀求的眼神看了一眼禾,只這一眼,禾一生都不曾忘記。

  第六回 定情物

  高璃出嫁這日,禾一早吩咐汪氏將她親手繡的鴛鴦巾送了過去。她知道高夫人視自己為不祥之人,這種大喜的日子,還是不露面為妙。

  高府里張燈結彩,紅妝鋪了整條街,待到迎親的喜車到了府門,鑼鼓喧天,熱鬧非凡。

  禾央了汪氏,趁府里都在前院送親,悄悄帶著吉祥出了後巷。吉祥問禾欲往何處,禾卻只道:「先去找輛牛車,稍後便知。」

  直到牛車出了建春門,吉祥心裡已經明白要往何處了。果然,牛車至山坡腳下的驛亭邊停下。

  禾緩緩下車,吉祥給了車夫三十文錢,讓其在稍遠處等候。

  這荒廢的驛亭是上山打獵砍柴人的歇腳處,正值晌午,一個個都歪在地上以草帽遮面歇晌。禾雖戴了錐帽,以薄紗掩面,亦不便再入內。

  禾默默地站在離亭子幾步遠的地方,心中思緒萬千。

  一聲「小娘子」,打斷了禾的思緒。循聲望去,禾驚奇地發現竟是宏身邊的那個男僕三寶。

  只見三寶三步並作兩步來到禾的面前,興沖沖道:「果真是您!奴在此等候了您三個月。」

  還未待禾出聲,吉祥便插嘴道:「你等我家小娘子作甚?」

  三寶對著禾行了個禮,笑道:「小娘子那日離開的匆忙,許是不慎,遺落了錦帕,我家主人拾得,便命我將此帕還於小娘子。」

  頓了頓,他接著道:「我本欲尋牛車車夫探尋小娘子住處,可我家主人卻道,小娘子若是有緣之人,自會回到此處,因而命我在此守候。」

  禾聽完三寶的話,瞬間怔住了。吉祥拉拉禾的衣袖,她方回過神來,向三寶點頭示謝。

  三寶見禾並不言語,又繼續道:「我家主人附信一封於小娘子,若小娘子閱畢有回信與我家主人,可命人送來此處,奴會在此守候。」

  言罷便從懷裡掏出一塊錦帕與一封信函雙手遞於禾,待禾接住,向禾屈身行禮便離開。

  禾楞楞地站在原地,一時竟不知所措。吉祥見狀,趕忙將禾拉著行向牛車。

  車上,吉祥催促著禾打開了信函,裡面掉落下來一枚玉佩。吉祥急忙撿起,遞於禾。

  禾放於掌心,仔細端詳。此佩色若羊脂,白中透著微黃,瑩透純淨。佩上雕著一匹似馬非馬,似鹿非鹿的神獸,周身伴著雲紋圖案。

  禾雖不識玉,卻也明白此非俗物,便速速將信打開。「有女同行,顏如舜英。將翱將翔,佩玉將將。彼美孟姜,德音不忘。」寥寥幾字,卻讓禾心內五味雜陳。

  吉祥在一旁急切的問道:「小娘子,這信里寫的什麼?」

  禾輕聲道:「他贈我以佩,許我以婚。」

  吉祥瞪大了眼睛,似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道:「僅憑一面之緣?」

  禾不再出聲,卻將玉佩捏得更緊了。

  除了高融與高玲,府里上下已鮮少有人問津後院,即使禾出了趟門,亦無人知曉。

  汪氏端了一碗消暑的蓮子羹來,見禾又獨自立於窗前,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便悄悄拉吉祥的衣角,用眼神詢問吉祥。

  可今日吉祥亦不似往日般快言快語,只低頭不出聲。汪氏雖疑心,卻不便開口相問。汪氏輕輕放下紗簾,到門口去做薰香。

  自打佟氏產女,伺候後院的僕婦皆被以幫手為名,調去了南院。汪氏偷偷去求了高夫人,才被准許留在後院,可供給後院的用度皆被減了下來。汪氏不忍,不時背著禾用自己的月錢來貼補。可薰香里那些個名貴材料都不可得了,汪氏便與吉祥去採摘花瓣,合在艾草里,做些簡單的香料。

  屋外廊檐下,汪氏在搗花制香,杵臼碰撞的聲音讓小院更顯寂靜。

  良久,汪氏聽到禾在輕聲喚她,便放下手中的杵,緊步入得屋內。

  「汪嫂,你跟了夫人多年,想必識得此物吧。」禾攤開掌心,將玉佩置於汪氏眼前道。

  汪氏小心接過玉佩,前後翻看,又行至窗下,抬手對光細細瞧著。反覆端詳後,汪氏靠近禾,輕聲問道:「二娘子何來此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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