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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還是走吧,小姐,你這樣跟自己過不去也沒用,夫人這會兒沒心思顧慮你,她看見了你只會更煩。回去吧……事已至此,無論做什麼都沒用了。難道你到現在還意識不到?”

  姥姥的眼淚就那樣沒有預兆地流了下來,“万俟家完了。”

  這五個字就像五把刀,狠狠地cha進她體內,疼痛還沒來的及被感知,另一句話已當頭壓下——

  “而這一切,都是小姐你,一手造成的。”

  她看見姥姥的嘴一張一合,然而還說了些什麼已完全聽不見,世界暗下來、暗下來,一直暗到身體裡、血液里、骨頭裡、靈魂最深處……她覺得自己像個裝滿了海綿的布袋,被扔入海中,開始不停吸水,一直吸一直吸,越來越沉,越來越漲,一方面因為不知道會在什麼時候爆炸而恐懼,一方面卻又帶著類似自殘般的快感等待碎裂來臨的那一剎那。

  她跪在雪中,忽然想笑,捂住自己的臉,但最終卻哭了出來。

  一直gān涸的眼睛在這刻湧出了眼淚,她狠狠咬住自己的手背,然而哽咽聲壓抑不住,依舊斷斷續續地從喉嚨里發出來,和著冬夜裡呼呼chuī過的風,盛滿了絕望。

  對、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低啞的聲音穿破一切,清晰撞入耳中,万俟兮怔了一下,眼中的迷霧頓時散去,置身處,還是那個jīng致秀雅的閨房,身穿月牙色長衣的沈狐,也依舊站在她面前。

  他的雙眸清澈如水,倒映出她蒼白的影子,像宿命刻意安置的一場劫數,讓她遇見了最可怕的對手。

  自小接受的訓練告訴她當危險迫近時,最萬無一失的方法就是趁其還沒造成傷害前就予以滅除,然而,面對那樣一雙眼睛,叫她如何下得了第二次手殺他?

  似乎察覺到了她的複雜心態,沈狐淡淡道:“其實你還有機會的。”

  万俟兮抿緊唇角沒有接話。

  “天下人都知道世上沒有璇璣公子偵不破的案子,同理,如果璇璣公子想要殺一個人,絕對能夠做得天衣無fèng,不令任何人起疑。你明明有無數種不留痕跡地殺了我滅口的方法,剛才卻偏偏選了最笨的一種。你知道只要迦藍跟著我,就沒有人能殺的了我,以你的武功,應該也不難察覺到迦藍當時在場,但你還是下手了……”房間裡的光線有點黯淡,沈狐的臉藏在yīn影中,模糊不清,只有那雙眼睛,出奇地亮,充滿了期待,“你,其實不想殺我,是麼?”

  万俟兮別開眼睛,避開了他的目光。

  沈狐盯著她,突然抓起她的手按到自己的胸口上,“這裡。”

  万俟兮詫異地揚眉。

  “現在迦藍不在,只有我和你兩人。我保證你再也找不到比這更好的下手機會。如果你真的想殺我的話,現在就可以動手。這裡,你只要往這輕輕一按,我就必死無疑。死在你的手上,我無怨無悔。”

  “你瘋了。”万俟兮再說這句話時,聲音已不像第一次時那麼激勵憤怒,而是充滿了疲憊與無奈。

  沈狐凝視著她,低聲道:“沒錯,我是瘋了——從第一眼看見你時起。”

  分明沒有風,但兩人的衣袍,都起了一陣飄動。

  万俟兮輕搖了搖頭,“你會後悔的。”

  “絕不後悔。”

  “你……”字音未落,人已被沈狐用力一帶,摟入懷中。

  那一剎那的感覺不知該如何形容,不是震驚,不是排斥,但總歸無法適應。隔著一人遠的梳妝檯上,她看見銅鏡中自己與沈狐相擁的身影,一顆心就那樣悠悠dàngdàng地沉了下去,有點yīn郁,有點恍惚,還有點不著邊際。

  她聽見沈狐在她耳邊帶著幾分懇求意味地說道:“所以,不要動。不要逃開。不要拒絕我。”

  某種感動就那樣如cháo水般涌過來,柔柔地將身心浸沒。

  牆的最左方,畫著雲畢姜策馬狩獵的場景:她一身紅衣,外罩銀白色盔甲,騎於馬上,端的是英姿颯慡、明艷無雙。然而,側身回眸間,眉稍眼底,卻又有著掩蓋不住的憂鬱。她……想必也很寂寞吧?嫁給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婚姻的唯一目的就是傳宗生子,她也會委屈、憎恨,與不甘麼?

  万俟兮凝望著畫像,眼珠逐漸變成了深黑色,開口道:“那麼……即使下地獄,也跟我一起去嗎?”

  沈狐怔了一下,鬆開手臂,與她拉出一段距離,仔細打量她臉上的表qíng,確定她不是在試探、而是非常認真的在提問後,璨然一笑,答道:“嗯,好啊,一起去吧。”

  這一笑,如chūn風拂綠了大地,如陽光碟機散了嚴寒,旭暖不在人間。

  万俟兮的眼睛一下子濕潤了起來,她閉上眼睛,反手第一次主動回抱他,低聲喃喃道:“那麼,沈狐,我信任你。”

  沈狐笑著將她摟緊,撫摸她的長髮,欣喜而滿足地吁了口氣。然而,就在下一刻,他的笑容突然僵在了臉上,眼中閃過一道奇光,有震驚、有不信,更有心痛。

  万俟兮的手輕輕鬆開,他便軟軟地滑到了地上,同時,下半句話也隨著沙啞的語音一起墜落:“狐狸如果不再多疑,就會落入陷阱。你不應該忘記這一點。”

  沈狐的手向前伸了一下,似乎想去抓她的衣袍,但最終摔落於地,不再動彈。

  万俟兮望著地上的沈狐,微微揚了揚眉毛,瞳仁中,冰寒一片。最後,理了理自己的衣冠,轉身打開房門離開。

  羧猊爐中的香料燃盡了,最後一縷煙也裊裊散去。

  qíng之迷迭

  万俟兮回到客房,剛只走到門口,便見姥姥急急走出來道:“公子怎麼去了這麼久?剛讓人找你去了。”繼而壓低聲音,“那個,宓允風來了,和宓夫人一起正在屋裡等候。”

  她沒去找他,他反倒先送上門來了?

  万俟兮目光一閃,大步走了進去。入目處,客廳的椅上坐了兩人,正在低語些什麼,聽得聲響,放下茶盞站了起來。左邊之人,眉目如畫,正是宓妃色;而右邊之人——

  當万俟兮的目光落到他身上時,不禁淡淡地想:如果宓允風真的就是水氏姐妹的幕後主使者,那麼水娣在酷刑之下仍不肯說出他的名字,倒也變得不難理解了。因為,他實在是個非常俊美的男子。

  沈狐很漂亮,可惜表qíng太過鮮活,再加上惡劣淘氣的xing格,讓人無法產生仰慕之qíng;沈迦藍非常英俊,但太過深沉,寡言少語,再加上影子的身份使其永遠隱藏在黑暗之中,不會引人注意;而眼前這位,則不折不扣是個美男子,並且是最讓女人動心趨之若鶩的那類。

  飛揚的劍眉,細長的眼角,獨有種勾魂味道;挺直的鼻樑,薄薄的唇角,又於曖昧中透出一絲冷酷;衣飾搭配得恰到好處,jīng雅而不媚俗……宓氏兄妹,倒真是占了好皮相的光。

  “來,我來為二位介紹。璇璣公子,這位就是舍弟允風。允風,這位……”未待宓妃色介紹完畢,宓允風已一個箭步迎上來道:“久仰公子大名,今日一見,果然是人中之龍、名不虛傳!在下前些天去了趟天閣,剛回到陌城,未來的及第一時間拜訪公子,還望多多海涵。”說著對他一拱手。

  万俟兮笑笑,回禮道:“哪裡,宓公子太客氣了。”

  宓允風直視著他的眼睛,異常誠懇地說道:“適才已聽姐姐說過公子來此途中遭人行刺,屢次遇險,且所有跡象都指向在下,在下為此深感不安。”

  万俟兮有些沒想到他會如此開門見山挑明了說,當下勾了勾唇角道:“宓公子不必擔慮,兮雖然愚鈍,但還不至於被那些小把戲所騙。清者自清。”

  宓允風卻搖頭道:“不。公子雖不放在心上,但別人卻不會如公子這般豁達,心裡肯定對我有所猜疑。我與公子乃是初識,往日無冤近日無讎,根本沒有加害公子的理由!對方如此誣陷於我,實在令我不能忍受!所以——”

  “呃?”

  宓允風大步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嚴肅道:“請讓我為公子做點什麼,助公子早日查出那幕後真兇,還我清白!因此,我已徵得姐姐同意搬入府中,就住在公子的隔壁,由我來擔保公子的安全!當然,我也知道公子武功超卓,那些跳樑小丑根本不足為患,但是為了以防萬一,還是讓我也出一份力吧。如果公子受到任何損傷,就是允風的失職,允風願受懲罰!”

  見他如此信誓旦旦,万俟兮眼中露出一絲笑意,抽回手道:“那麼,恭敬不如從命,以後就請宓公子多多指教了。”

  宓允風面露愧色道:“哪裡,公子是姐姐的貴客,保護公子安全是應該的。”

  “好啦好啦,我說你們兩個,也別光顧著站在那裡,我已命人備下了酒菜,一為允風洗塵,二來慶賀兩位結識,這就請移駕沐華軒用餐吧。”宓妃色笑著正要招呼二人去飯廳時,一婢女突急匆匆的從外面跑了進來,一路叫道:“夫人!不好了!夫人……”

  宓妃色面色一變,訓斥道:“貴客在場,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

  “夫人!那個、那個……”婢女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捂住胸口順了好久的氣才緩過來,“少爺出事了!柳兒去打掃二夫人的廂房時,發現他倒在地上,無論怎麼叫都叫不醒……”

  万俟兮垂下眼睛,怎麼,第一個找到沈狐的人竟不是沈迦藍麼?不過也好,這個時間點發現沈狐剛剛好,時間拖得太久,她剛才在他身上下的毒,就對身體危害越大。而她,還不想害他死。

  宓妃色聽聞這個消息後果然大驚失色,急忙道:“你說什麼?話說的清楚些!少爺究竟怎麼了?他怎麼會倒在二夫人的廂房裡的?”

  “婢子也不知道少爺怎麼跑那去了,又遇到了什麼事qíng,只知道他的臉一片死灰,像是突然中邪了似的……”

  “閉嘴!不要胡說咒他!帶我去看他,另外,快請孫大夫來!”宓妃色轉向万俟兮道,“抱歉,事態緊急,我得失陪了……”

  万俟兮微微一笑道:“在下略通醫術,讓我跟夫人一起去看看好麼?”

  宓妃色大喜道:“那就再好不過了!哦對了,允風你就不必跟著來了,讓丫頭先領你去房間休息一下吧,你趕了那麼遠的路,想必也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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