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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這意想不到的攻擊,我無言以對。北川故意要刺激我,他從煙盒中拿出一支香菸,在手指上玩弄著,幸災樂禍地看著我的反應。他這麼刺激我,我也沒有什麼辦法。我不能斷言說,我對東京矽公司的貸款沒有失誤,即便我這樣說,也不會有人贊同我的觀點。
“坦蕩地說,我在負責的東京矽公司貸款工作中,沒有攙雜絲毫的個人私情。”
北川不懷好意地奸笑了一聲,嘴裡嘟囔了一句“這又怎麼樣”,並瞟了高畠一眼。
“伊木助理,現在不是爭論這個問題的時候。如果你能對自己的判斷很自信,那就很好。”
高畠的話,頓時把北川的譏諷帶來的不快一掃而光。
這時,古河在旁邊岔開話題。
“今晚要為坂本守靈,可是……”
“下班以後,行長和我會一起去的。”北川沒趣地搓滅了香菸,蹺起腿來。
“還會回支行嗎?”
“有什麼事嗎?”
“不,不是什麼大事。”
今天是星期四。雖然忙碌的月初時期已經過去,但是還有一些等待審批的一般文件,也許古河暗自為此擔心。北川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文件箱裡待審批文件已經堆成小山了,其中肯定也夾雜著幾份急件。
“我,要回來的。”
“是嗎?”
古河說話時,好像牙縫被塞住了一樣,因為面前的北川露出煩躁的神色。
“明天的葬禮十點鐘開始。”
高畠沒有介意他們兩人的對話,他一邊看著從胸部衣袋中掏出的筆記本,一邊確認著。
“古河君,你們今晚去嗎?”
“是的。靈柩現在公司的宿舍里,在家屬身邊,定於明天五點鐘送到殯儀館,所以……”
古河說到這裡,突然頓住了,他考慮周到地問道:“那個——竊取存款的事情,和家屬講過嗎?”
“還沒有呢。你可以婉轉地說說嗎!”
聽到北川的話,古河苦笑起來:“由我說嗎?”
“今晚你不是要去守靈嗎?”
古河垂下眼皮,目光在腳下注視了一會兒,然後抬起頭來,輕聲反駁道:
“如果可能的話,我想最好等明天葬禮結束以後再說。”
“那可不行。這3000萬日元得讓坂本家賠償,最好趁他雙親從老家來的機會,和他們磋商一下,然後根據具體情況再定。這種事你應該明白。”
坂本的老家在新瀉,他的雙親在長岡經營一家小公司。接到噩耗,他們應該會馬上趕到東京來。
“暫時還是不要講好。”
高畠突然說話,北川像被人抽了一個耳光似的轉過臉去。
“行長,可是……”
“等事實查清以後,由我正式向他的家人談。”
“事實難道不是已經很清楚了嗎?”
“無論如何也要查得再明白些。”
看來北川確實是個無情無義的傢伙。
“那麼,誰會使用坂本的操作密鑰,把錢轉到坂本在其他銀行開設的帳戶上去呢?別人誰會幹這種事?”
“假如這麼簡單就能定罪的話,那麼,警察署和法院也都用不著了。而且,暫且不說這是不是坂本所為,誰又能肯定他不是因為這3000萬日元被害的呢?”
對行長這席話,北川也無法反駁,只好把溜到嘴邊的話又咽回去。
“副行長,向坂本的家屬說明事實真相的工作,本來應該由你來做。但是,你似乎顧慮重重,所以由我來講,不過,至少今明兩天我不會講。因此,古河君,多餘的話你一句也不要講,希望你絕對不要做任何傷害遺屬的事。”
古河如釋重負,鬆了一口氣。他向高畠連連鞠躬,就像不停地說“十分感謝”一樣。
7
設在殯儀館的祭壇上,擺放著坂本滿臉微笑的遺照,天花板高高的弔唁大廳里香菸繚繞。大部分弔唁的客人燒完香就離開了。剩下的人都到了二樓的和式接待廳,寬敞的接待廳里,懷念故人的親朋好友,聚成一個個圈子。
曜子坐在聚集在一起的親屬旁邊,銀行昔日的女友們圍著她,其中幾位現在仍在銀行就職,我也認識她們。
“伊木君!”
其中一人眼尖,一下子認出我來,十分客氣地向我招手。
我加入到曜子周圍的人群之中,但我不知道對曜子說什麼好,只好拘謹地對她說了一句“十分遺憾”。
已經四年了,自從她宣布結婚,我們這樣面對面地直接接觸還是第一次。我覺得坂本並不知道我和曜子之間的事情,他曾幾次邀請我去他家做客,我都沒有去。我不想見已經成為朋友之妻的曜子,不用說坂本是我的好朋友,即便就是其他人也是一樣。也許是因為我不想承認曜子已經建立家庭這一現實。如果不是發生了這樣的變故,或許我永遠不會出現在曜子的面前。
身著喪服的曜子面容憔悴,臉色蒼白地坐在榻榻米上。
“你能來,我很感謝。”
這時,圍著她的朋友們一起告辭了,曜子的視線一直追逐著她們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