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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予涵心裡五味陳雜,這種家事,他再強勢也插不了手,他試圖去握她的手,想給她一點溫暖和力量:“別擔心,吉人自有天相,周醫生會盡力的。”

  “賀予涵……”紀皖的聲音輕得幾乎都聽不見,“你說……人為什麼能那麼無恥?”

  賀予涵想了想說:“因為欲望吧,當欲望大過了人性,就會變得無恥。”

  “那錢是我這麼多年的贍養費,本來就應該是我媽的,我媽一直不肯要,她有什麼臉來鬧……”紀皖自言自語著,“我也想做一個無恥的人。”

  走廊上的陰暗而淒冷,照在紀皖的臉上,她原本就慘白的臉龐仿佛被燈光穿透了似的,幾近透明,青白的血管隱約可見;她的雙唇微翕,眼神呆滯,在賀予涵的記憶中,紀皖從來都是冷靜自製的,從來沒有這樣脆弱的時刻,這一剎那,他的心臟仿佛被人用手反覆地揉著,幾乎疼得要說不出話來,這個他心心念念的女孩,正處在人生最美好的時刻,應該是被鮮花和蜜糖包裹著的,被柔情和蜜意擁簇著的,而不是這樣悽惶無助地蹲在急救室的門口。

  好一會兒,他才低聲道:“皖皖,不用,你做你自己就好,有人替你做個無恥的人,那兩個人會有報應的。”

  紀皖的目光呆滯地落在他的臉上,仿佛不認識他似的,盯著看了很久。

  “怎麼了?”賀予涵有些不解,放柔了聲調。

  紀皖打了個寒顫,忽然之間清醒了過來,好像撥浪鼓似的搖了搖頭。

  賀予涵不由分說地把她的腦袋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好了,別倔了,歇一會兒,天塌下來有比你個高的頂著。”

  紀皖掙扎了一下,卻被更有力地抱住了,雖然已經是初夏,可她還是覺得寒入骨髓,這個懷抱寬厚而溫暖,手臂有力而強健,讓人捨不得離開,她模模糊糊地想:歇一會兒吧,就一會兒……

  時間好像凝固了一樣漫長,紀淑雲被推出來的時候過了已經一個多小時,她躺在病床上,雙眼緊閉著還處於昏迷中。

  周醫生皺著眉頭,看著紀皖欲言又止。

  守了一個晚上,紀皖的喉嚨已經幾近沙啞,她心懷恐懼,卻不得不強撐著聽最後的宣判:“周醫生你說實話吧,我想知道我媽真實的情況。”

  周醫生長嘆了一聲:“本來情況有點好轉的跡象,可今天你媽這一折騰……具體情況等病理報告吧,不過你要有心理準備,情況不容樂觀。”

  “還能挨多久……”紀皖喃喃地問。

  “肝癌是病發到死亡最快的癌症之一,曾經有個病人只活了二十天,你媽現在這個情況,我估計不會超過兩個月。”周醫生的聲音仿佛帶著金屬冰冷的觸感,直插紀皖的心臟。

  紀淑雲醒過來以後直接拒絕了那幾種進口藥,對紀皖視而不見,任憑紀皖怎麼解釋都沒用。她的身體衰敗得很快,很快就骨瘦如柴,整晚整晚地疼得睡不著覺。

  那個老中醫被請來了,搖頭嘆息說病情已經惡化,實在是太晚了,要是再早一點說不定有幾分希望。

  周醫生把最後的病理報告給了紀皖,含蓄地讓她儘快準備後事,以現代醫學的水平已經無能為了了,也建議紀皖不要再浪費錢了。

  捏著報告站在太陽下,寒意卻滲透了她的四肢百骸,她無法抑制從心底而生的恨意。

  母親即將離她遠去,帶著畢生的遺憾,帶著對她的怨恨撒手人寰。

  她想了很多,也想了很久,在最後撥通了席衍的電話。

  席衍已經很久沒有來騷擾她了,她卻不得不倒找上門去。

  電話幾乎立刻就通了,席衍的聲音聽起來很是驚訝:“咦,你怎麼會打電話給我?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你媽怎麼樣?看開點啊,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

  “你以前說的話還作數嗎?”紀皖低聲問。

  “哪句話?”席衍有些莫名其妙。

  “做我的女朋友,我再給你投個幾千萬讓你玩。”紀皖機械地重複著。

  席衍一下子就噎住了,好一會兒都沒出聲。

  “席衍……”紀皖的聲音有些哽咽,她強自壓抑著,“我……要替我媽報仇……那個他老婆開了家公司……他兒子要上高三……只要你把他們弄垮了……隨便你對我做什麼都可以……”

  “你……你等一等,別哭,我知道了,”席衍困難地開了口,“你在哪裡,方便出來嗎?到愛莎大酒店的咖啡廳等我,就是我們上次去過的那家。”

  第18章

  紀皖好幾天沒睡好了,電梯裡光可鑑人,極致的高速讓她微微暈眩。

  門口有侍應生在領位,一見到她就彬彬有禮地鞠了一躬:“請問是紀小姐嗎?席先生已經預訂了位置,請跟我來。”

  紀皖跟在他身後,她的喉嚨有點發乾,腳下好像踩了棉花似的,輕飄飄的。這是個膽大的決定,她所能倚仗的,也不過就是席衍對她有可能還未消失的興趣。

  在大廳里拐了個彎,侍應生往旁邊讓了讓,前面是一個半敞開的包廂,頭頂是全透明的玻璃,整個藍天白雲仿佛觸手可及。

  背對著紀皖的地方坐著一個男人,他的後背挺拔,修長白皙的手指骨節分明,架在扶手上把玩著一個白色的骨質瓷杯。

  “紀小姐你請。”侍應生恭謹地道,隨著他的說話聲,那骨質瓷杯忽地一滯。

  紀皖停住了腳步,眼前的背影好像不是席衍,卻也非常熟悉。她無意識地往前走了幾步,定定地看著那個人的側臉。

  “怎麼你也在這裡?”她困惑地問,心裡隱隱有種不安的預感。

  賀予涵靜靜地看著她,在陽光下,那雙深邃的眸子閃動著分外幽遠冷冽的光芒。“他有事情,過不來了。”

  紀皖的臉一下子變得煞白,她忽然明白了:“你認識……席衍?”

  賀予涵點了點頭,慢條斯理地抬手示意:“坐。我和他是朋友,從小一起長大,關係很鐵。”

  或許早就該想到了。

  紀皖想,是她太自以為是了。

  莫名其妙的快速注資,莫名其妙的追求,莫名其妙的誘惑……

  明明此刻應該感受到羞辱和憤怒,可她卻只有木然,難道這是命中注定,她逃不過命運的捉弄嗎?

  紀皖點了點頭,勉強維持著僅剩的自尊,她的語聲平靜,卻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抱歉打擾了,你們繼續玩,我失陪了。”

  她掉頭往外走去,身後卻傳來一聲低喝:“紀皖,為什麼?連他都可以,為什麼就我不行?”

  那聲音中帶著幾乎壓制不住的憤怒,賀予涵完全不能理解,在這變故迭生的日子裡,他一直陪在紀皖身旁,作為紀皖的老同學、前男友,有財力有實力,可走投無路的時候,紀皖寧可去求助席衍這樣萍水相逢的花花公子,卻半點沒有考慮向他妥協。

  紀皖沉默不語,良久才自嘲地笑了笑:“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賀予涵深吸了一口氣,瞬間平靜了下來:“你不必急著走,也不用覺得我和席衍串通好了故意羞辱你。其實重逢後我一直出現在你面前是有原因的,我想和你談個交易,一個對你對我都有利的交易。”

  “我沒興趣。”紀皖冷冷地拒絕。

  “何必呢?”賀予涵笑了笑,那笑意卻未達眼底,“你都願意為了報仇賣身給席衍了,卻連坐下來聽我說幾句話的勇氣都沒有嗎?難道我對你來說,就是這麼特殊的存在?”

  紀皖的後背僵了僵,轉身在賀予涵對面坐了下來,抓起桌上的檸檬水喝了一大口,冰涼的水滑入喉嚨,讓她糨糊一樣的腦子稍稍清醒了一些:“說吧。”

  賀予涵從包里掏出一張照片來,放在了紀皖的面前,這是一張合照,整個賀家家族的人都在:“我十六歲的時候照的,那是我媽,她在我十七歲那年出車禍死了。”

  照片裡,賀予涵的母親長得很漂亮,怪不得賀予涵也如此出挑,幾個賀家的人也個個都是男俊女靚,最中間一名威嚴的老者,想必就是賀家的大家長。

  紀皖的目光落在最前排的左手第二個人身上,那是一個雍容華貴的女人,下巴微微揚起,神情傲然。

  “那是我的姑姑。”賀予涵瞟了一眼,“很照顧我,當年要不是她,我說不定……”

  紀皖的目光一滯,迅速地從照片上挪開了,淡淡地問:“你給我看這個有什麼意義?”

  “我認為我媽的死有蹊蹺,卻沒有查出頭緒,而且,我爺爺要讓我聯姻,我卻不想讓他稱心如意,”賀予涵冷冷地說,“我繼母就是他安排的,我媽屍骨未寒,他就讓我爸娶了這個女人。”

  “那你想做什麼?”

  “和我結婚,幫我把賀家攪一攪。”

  紀皖好半天說不出話來:“這件事情,你隨便找個女人都可以做,為什麼非要找我?”

  賀予涵凝視著她,扯了扯嘴角:“我那幾個叔叔姑姑都不是好惹的,我爺爺更是厲害,普通的女人根本不是對手,只怕沒幾天就要哭著鼻子逃走了。還有最重要的一點,等兩年後我要離婚時,我可以確信你不會粘著我不放,更不會試圖從我這裡分走賀家的家產。”

  “兩年?”紀皖困惑地看著他。

  “對,兩年,”賀予涵重複說,“也就是我買你兩年的婚姻和自由,你可以把它當成一份工作,而我是你的上司,你做我安排的工作,當然,有些事情你如果不願意,比如說夫妻間的性義務,你可以有權拒絕。作為報酬,你希望席衍做的事情,我會幫你做好,比你想像得到的做得更好。”

  他的聲音毫無起伏,就好像在說一件和他毫無關係的事情,那張俊朗的臉龐蒙著一層寒霜,紀皖莫名想起了當年他剛入學時候的模樣,冷得好像南極的冰川,卻帶著致命的吸引力,讓那些女生成了明知會撲火的飛蛾。

  這樣的男人,如果多相處一秒,可能就會沉淪吧?

  紀皖緊握著手裡的水杯,垂下眼瞼搖了搖頭:“謝謝你的提議,不過……”

  “別急著拒絕,”賀予涵緊盯著她的發梢,目光冰冷,“考慮兩天再說,說不定你會改變主意。”

  他站了起來,揮手叫了侍應生買單,再也沒有多看紀皖一眼,大步離開了咖啡廳。

  紀皖一個人在咖啡廳里坐了很久,仰頭望著玻璃頂中的藍天,腦中一片混沌,她也不知道自己還留在那裡幹什麼,可能是下意識地想要逃避外面的那些紛雜吧。

  一片湛藍漸漸淺淡,又一點點染上了一層金色,明亮的天空漸漸黯淡了起來。

  她猛然想了起來,今天和姥姥說好要陪她去吃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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