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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是說,若有機會,未必不會……

  一時間,師昂心中百味陳雜,但仔細想來,又覺得十分合乎情理,如此般誘惑,便是在世大能,能做到絲毫不動心的又有幾個,正因為並不是非善即惡,才更像個有七情六慾的人:「我明白,姬洛是姬洛,子忘是子忘,一生困宥於泗水的子忘心向純善,但歷經人情世故的姬洛卻未必,現在的你,很難說究竟是誰。」

  「沒有人永遠停留在原地。」姬洛眼中流光一閃而逝,他抬眸,微笑著瞧看師昂,甚是欣慰,「我慶幸不止我是如此。」

  究竟由誰來接令,他曾在泗水苦思多日,也曾將江左納入考量,但最後卻無一適合。

  那時的建康,論及權勢,謝家遠不及當軸的琅琊王氏,在朝在野儼然已是「王與馬,共天下」的格局。但蘇峻之亂後,曾擁立元帝的王導逝世,王家漸漸也無扛鼎之人,桓家、郗家紛紛崛起,各家一度陷入黨派之爭。

  三次北伐不成後,晉國本該因此疲軟,但恰逢桓溫病故,王猛逝世,謝安出山輔政,竟是於逆流中力挽狂瀾。謝家的壯大,在姬洛的計劃之外,意料之外,直白了當的說,若沒有謝家,國將不為今日之國,那樣的話,姜玉立或是姜夏所推崇的,未必不是出路。

  與其讓胡人大破中原,不如坐上那個位置,親手改變逆勢。就如同當初峪嶺初逢燕鳳時他說的那樣,真要力求撥亂反正,不如去爭天下。

  「我已做出選擇。」姬洛負手而立,眺望煙波浩渺的江水,似乎已置身吹角連營。謝敘留在崑崙的那副圖卷,在他踏入中原的前夕,便已燒為灰燼,既是塵封的秘密,不如繼續不為人知。

  師昂未語,只靜默地看他,指腹貼著窗欞來回敲打,側耳以聽波濤拍岸,面上雖波瀾不驚,實際上汗已涔濕薄衣。

  姬洛嘆息:「這次回來,去了趟洛水,甚是感懷。我現在明白,為何小九如此篤信命運,若我失憶後遇到的不是呂秋而是姜夏,一切也許截然不同,十年的遭遇,足可以改變一人一生。」

  船行再一個時辰,上游已為敵軍所占不可去,艄公便將其停在附近的渡頭,軍中聞訊已著人來接,師、姬二人便隨之同往大營。

  剛入轅門,望樓後迎面走來一人,重甲加身,大步流星,瞧面相氣度乃是忠勇英爽之人,姬洛依稀覺著,那眉眼與謝玄及謝敘多有相似,揣測乃謝家的芝蘭玉樹。不過三息之間,人已走至近前,來人與師昂拱手,語氣十分熟稔:「師閣主,都督正在議事,怠慢之處,還望海涵。」

  經師昂介紹,才知此人乃謝玄從弟,謝琰。而此次領兵出征時,謝玄已領了前鋒都督銜,都以此相稱。

  師昂與其寒暄了兩句,那人說至無話,這才將目光挪向一旁的姬洛,細細打量一番後,恍然其身份,先是一愕,為那永駐的少年之顏而難以置信,又聯繫這幾年的傳聞,更是不可思議,隨後接連向師昂投去詢問的目光。

  「輔國將軍有禮。」姬洛頓首先拜。

  謝琰和顏大笑,與他回禮,語氣甚是敬重:「姬樓主,久仰大名!久立此處苦等不是辦法,正好,今日琰不當值,帶二位往軍中轉轉。」說完,他揮退親兵,轉頭在前,親自領人。

  師昂挑眉,做了個先請的動作,姬洛含笑不與他客氣,邊走邊道:「你不是說還有老朋友嗎?」

  「到了就只知道了。」

  過了校場,東南角上置著幾處帳子,內有陣陣藥香傳來,該是傷兵營,數日前秦晉於下蔡頻有激戰,前線藥材供應不及,便將傷者都轉到了此處。

  幾人近前,忽聞一陣佛鈴聲,不遠處竟有一和尚手持法器,坐在樹下唱誦經文,姬洛唇角笑意漸深,沒等謝琰解釋,已快步上前。施佛槿抬頭,向其頷首,亦有些激懷,以至於起身時牽動脖子上的念珠,嘩啦作響。

  施佛槿本於建康東郊的寺院講經,憂心前方戰事,欲效綿薄之力,便向君上請命。當今天子追捧佛法,不但在宮中置精舍,更是廣修佛塔,深信輪迴超度之說,一聽便應允了,遣其往前線,大有安定軍魂之意。

  軍中多是刀山血海拼殺出來的男兒,對此並不深信,多數時候大和尚都在幫著軍醫救助傷兵。問及慕容琇,倒也跟著,此刻正在營房後頭親自煎藥,稍稍駐足片刻,人便提著藥罐子闖了進來。

  空門之中,多講緣法,對比起面對「改頭換面」的姬洛還是一如往常的施佛槿,慕容琇顯然更似正常人的反應。只瞧她指著人,支支吾吾道:「小洛……噢不……樓主……嗯那個……哎呀姬洛,沒想到你這麼厲害,這一檔子事兒都是你攪弄出來的!」

  「厲害可不敢當。」姬洛略有些尷尬,心想這真不是在變相損他?

  慕容琇聞言,反而變本加厲,乾脆扔下藥罐子,繞著人走了兩圈,端詳了又端詳,便是一根睫毛也未落下,咋舌道:「當真是容顏不老,可羨煞旁人!」可一想到他的身份,便又有些難以釋懷,登時便好不失落:「可惜,以後不能再叫你小洛兒了。」

  便是姬洛,再喚他阿姊也十分彆扭。

  好在,兩人都不是忸怩之人,雖有訕然,但過後卻都適應下來,攀談無礙。

  據慕容琇說,初來時她並未打算多做停留,尤其是在幽州以北打聽到兄長的消息後,可幾次風聞叔父領秦軍破城的消息,難免叫她心中不忿。慕容垂早年雖是受慕容評所迫而離開燕境,但國破家亡之後,非但沒有來個血濺丹墀,反倒留在長安為敵君效力,幾番糾結後,她便乾脆留在晉軍中盡些綿薄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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