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沈輕澤有些心酸地想,原來有父親,是這種感覺嗎?
這座泥牆茅草小屋,漏雨漏風,缺衣少食,竟也是一個「家」了。
※※※
將金龍鯉放進水盆,又給大白叼了根骨頭。沈輕澤就著冷水洗去一身髒污,穿越之初帶來的襯衫和西褲已經漿洗的發白。
他換了一身粗糙的麻布衣服,趁著天還沒亮,回屋睡覺。
吹了油燈,房裡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他剛關上房門,後腰倏然抵上一個尖銳的物什!
「……別動。」耳畔響起一道低沉磁性的陌生男音,「這裡是什麼地方?你……又是什麼人?」
沈輕澤整個人被男人壓在門板上,灼熱的呼吸吻上後脖頸,激起一陣戰慄的雞皮疙瘩。
「……」
見青年一言不發,男人手裡的半杆殘槍往他腰眼上頂了頂,嗓音越發沉冷,用命令的口吻道:「回答我。」
沈輕澤冷冷道:「如果你再用那玩意戳我,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年輕軍官眉梢輕抬,意外於他的強硬,正想說點什麼,被壓制的青年已經反手握住槍桿,以鐵箍般堅實的力道,一旋一扭,劈手奪過。
一個轉身,槍桿抵上男人的咽喉。
眨眼間兩人攻守易勢,兜帽從男人頭上滑落,臉上森怖的咒紋半隱沒在黑暗裡,看不真切,只依稀可辯一雙明亮犀利的眼。
沈輕澤摸出一支火摺子,微弱的火光照亮了屋中一角。眼睛不適應突如其來的光亮,年輕軍官眯了眯眼。
如此近距離的光線下,這張毀容的臉呈現出一種高清的恐怖,薄唇血色盡褪,所幸紋路到下巴便消失了,下面是一截修長白皙的脖子,槍桿緊貼於喉結,仿佛稍一用力,就能輕易碾碎。
男人似乎放棄了反抗,甚至還有心情朝對方露出一個饒有興味的笑,雖然在那副尊容下滲人的很。
「見了我的模樣,你不害怕嗎?」
沈輕澤這才想起對方還是重傷狀態,緩緩鬆開槍桿,隨手丟到一邊。
「你是衛隊的軍人吧?」他目光落在對方衣領上——那裡繡著淵流城衛隊的標誌圖案。
「你的臉,是被獸人族的祭巫咒傷?」沈輕澤看著他的眼睛,緩緩開口,「既然是為保衛淵流城受傷,我住在這裡,為什麼要害怕保護了我家的人?」
「……」男人目光似有動容,緩緩收斂了諷笑,手指撫上凹凸不平的臉頰,用一種意味難明的目光審視對方。
「可是他們都懼怕我,甚至連直視我的勇氣也沒有,在我的身後指指點點,說這是惡魔的詛咒,永遠無法擺脫的痛苦。」
沈輕澤:「所以你就獨自躲到迷霧森林裡去?」
「躲?不,」軍官揚聲,又搖頭,語氣極輕,似笑非笑,「我只是想在暗處看看,一些人露出本來面目……」
他抬頭,琥珀色的眼眸望向青年:「我叫顏醉。你的名字?」
「沈輕澤。」他微微側過臉,「這裡是我家,城郊鐵匠鋪。」
「鐵匠鋪?」顏醉低頭看看腰間和小腿上簡易包紮的繃帶,因方才劇烈動作,傷口又滲出了血跡「是你救了我?」
沈輕澤淡淡道:「我的狗咬傷了你。」
「這個藥,應該對你的傷勢有所助益。」他將剩下的大半瓶普通治療藥劑擱在小桌上,脫去外衣,翻身躺上小木床,「休息一會兒吧,快要天亮了。」
顏醉:「你不怕我半夜對你動手?」
沈輕澤眼也不睜:「省省吧,殘血的你未必打得過我家狗。」
顏醉:「……」
他拔開藥劑木塞,放在鼻下聞了聞,沒有半點藥草味,但他隱約記得昏沉時確實被青年餵了水,詛咒的灼燒感才有所緩和。
顏醉瞥一眼床上閉目安睡的青年,試探著抿了一口藥劑,味道……就跟白開水沒差。
「餵。」
被吵醒的沈輕澤不耐地睜開眼縫,就看見顏醉跟個鬼影似的立在床頭,眼神綠幽幽望著他:「我睡哪裡?」
沈輕澤慢吞吞往床裡頭挪了幾寸,伸出一根指頭示意空出的半張床。
顏醉抿嘴不語:「……」
作者有話要說: 顏:嘖,一見面就邀我同床,莫非……
沈:你睡地板!
第4章 煉鋼使我快樂
沈輕澤斜眼瞅瞅床下空地,又慢吞吞開口:「你要睡地板也可以,那裡寬敞。」
顏醉眯起狹長的雙眼:「你竟敢讓本……讓我睡地板?!」
沈輕澤重新閉上眼,對他的憤慨視如無睹:「這裡是我的房間,我的床。」
——還敢挑三揀四?
顏醉竭力維繫最後的體面:「我是客人。」
沈輕澤:「ZZZZZZZ……」
顏醉沉默良久,終於向疲倦屈服,裹著斗篷翻身上床,在青年身側合衣躺下。
狹窄的小木床擠下兩個大男人,越發顯得逼仄侷促,無法平躺,又不能將後背對著陌生人,於是顏醉只好正面對著青年。
黑夜裡,顏醉探究的目光盯著對方側臉,沉睡中的青年呼吸平穩綿長,似乎真如他說的那樣毫不害怕。
身體被詛咒的痛楚和困意反覆折磨,終於在筋疲力盡中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
天色大亮。
沈輕澤是被屋外的鳥叫聲吵醒的,一睜眼,就看見穿著斗篷的男人坐在窗邊,用匕首削那杆被金剛熊一掌拍斷的長槍,槍頭已經沒了,剩下的半截被削成一支半人高的木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