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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者和身邊靠牆吃冰棍的少女細聲討論。那少女年約十六七,裹著厚厚的白色棉衣,甚是亮眼。她把棍子往垃圾桶里一丟,過來細細摸阿真的手骨,又在頭上按了按:“姑娘命中有一劫,過了劫數就能大富大貴。”

  楚明玉哈哈大笑:“我就說嘛,阿真快掏錢,讓小妹妹幫你渡劫。”

  “我要你錢麼。”少女驕橫地看了楚明玉一眼,低頭對阿真說,“姑娘聰明善良,只是鑽了牛角尖。情深不壽,慧極必傷。”

  老者從底下的箱子裡掏出一個銀色手鍊:“姑娘,這是鎖情鏈,洋人那來的。你把這個手鍊戴在你喜歡的人的手上,你們就能永遠不分開。”

  回去的路上,楚明玉說:“阿真,你幹嗎買,這都是騙人的……嘖嘖嘖,小姑娘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誰啊?小五?阿肯?阿本?”他把能想到的人都問了一遍,阿真看向後視鏡,秦墨闔著眼休息,身上蓋著大衣,神情淡淡,眉宇間帶著天生的倨傲與疏離。

  情深不壽,慧極必傷。她握緊了口袋裡的手鍊。

  正月後,方老爺替方逸歌尋了門親事,是新起的生意人,姓楊,有頭腦,方老爺很看好他。楊先生有個獨子,和方小姐年齡相當。方逸歌依舊住在秦三少爺的小宅里,每天看著秦墨打槍,練武,看書。直到方老爺親自上門。

  阿真坐在秦墨身邊,心不在焉地剝著橘子,底下傳來隱隱約約的怒吼聲。這房子的隔音做得真好。秦墨敲了敲棋盤:“你和我下一局。”

  “好。”

  秦墨棋風凌厲,像一把利刃。她棋風謹慎,防守得當。只是只防不攻,終有淪陷的一天。方逸歌突然衝進來,滿臉淚痕:“秦墨,秦墨。”

  方老爺阻攔不住,坐在大廳里喘氣。如果能定下秦三爺,他縱然被人指著鼻子罵薄情寡義,也會把和楊家的婚事推了。可女兒傻啊,看不明白。做父親的,哪會想為難女兒。

  方逸歌走到秦墨面前,眼睛直視他:“秦墨,你喜歡我麼?”她的眼神中帶著期待,“一點點……”

  秦墨搖搖頭,手指夾著棋子落在棋盤上,對阿真說:“到你了。”

  方逸歌手臂掃過棋盤,瞪著通紅的眼睛道:“我看錯你了……我傻啊,我這麼喜歡你……”

  秦墨慢慢皺起眉頭:“和我有什麼關係?”

  方逸歌頭髮凌亂,眼神幾近崩潰。阿真在心裡嘆了口氣,幾個月前還是個青春活潑的女孩兒,如今便是這般怨婦模樣。不好的愛情竟然這麼折煞人。

  方逸歌咬著牙,一字一句說:“秦墨,你這般涼薄,會有報應的。”她轉身走向門外,頭也不回。阿真心裡有些佩服,愛的時候傾其所有,看清之後轉身就走,沒有底氣是做不來的。然而她的底氣是什麼呢。也許不讀那麼多書,她便不會妄想“平等”。人生而平等,然而在秦家,根本不可能實現。

  作者有話要說:  我更新速度還是很快噠(≧?≦),第一次發文,請多多支持。

  ☆、第四章

  四月初十,秦墨生日。阿真忙活了一天,直到深夜,秦家大宅還燈火通明,各家族的少爺都嘻嘻哈哈玩鬧在一塊,誰都不想走。秦墨喝了酒,雙頰蘊滿紅雲。他平時清冷,酒精上頭,平生添了一抹艷色,美得讓人挪不開眼睛。

  大家正玩鬧,張家的二公子坐到秦墨身邊,伸手攬住他的腰。張二也是醉了,放在平時,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敢這麼做。阿真連忙上前阻止:“張二爺,不可……”

  張二搖頭晃腦喝她:“退下!”又歪到秦墨身上,兩眼痴迷:“秦三,你真好看,今晚……咱倆處處?保證你……”

  秦墨只是上臉了,意識很清醒,他冷聲說:“滾開。”聲音中蘊了酒氣,有些迷濛的沙啞,尾音不足。張二愈加放肆,湊過來想親他。“咔噠”一聲,一件冰冷的物什頂上他的腦門。張二一愣,回過神來冷汗直冒,酒醒了大半。

  一旁玩鬧的人也看過來,這一驚非同小可。秦墨持著□□頂在張二腦門上,稍不留神就能一槍爆頭。他們都知道張二的德行。楚明玉和林榆雁立刻過來解圍,阿真扶起秦墨往樓上走。

  秦墨拿毛巾抹了把臉,又喝了清茶解酒。阿真從口袋中拿出個小盒子遞過去:“少爺,這是我從大教堂求來的,希望您健康平安。”秦墨打開盒子,裡面是一條銀色項鍊,墜著十字架。他難得笑了笑,一圈一圈繞到手腕上:“謝謝。”

  阿真突然跪下,秦墨心情很好:“什麼事麼?”

  阿真磕頭:“阿真在秦府上十五年,謝謝三少爺平日的照料。如今阿真身體虛弱,要照顧少爺已然力不從心,請少爺開恩,放阿真出府。”

  秦墨僵住,臉色一下子變得極為難看:“秦府虧待你了嗎?”

  阿真沒有抬頭,額頭貼在地上:“沒有。”

  “那為什麼想走?”

  阿真沒有說話。秦墨冷笑:“真是好大一份禮啊。秦府養你十五年,你說走就走,狼心狗肺的東西。快滾,別在我眼前。”

  十年的積威,阿真努力抑制住發抖的身體,咬牙問:“少爺是答應了嗎?”

  秦墨一愣,目光冰冷:“你用護城河的水把後院的十八口大缸填滿,我就放你出府。”

  從秦府到護城河要走一個時辰,阿真算了算,每天挑,兩三個月也夠了。早上天未亮她便起床,挑到晚上看不著路才歇工。幾天下來肩膀紅腫,輕輕一碰就生疼,兩隻胳膊沒有一點力氣。

  林榆雁氣得跳腳:“秦三就是折騰你,你還傻子似的……我跟他去說,不就一個小婢女,放了還少一塊肉?”

  阿真揉了揉肩,攔住他,笑說:“林大爺,您可別了。這鬧起來我沒臉見你們,你讓我安安心心把水挑滿,安安心心走,成不。”

  林榆雁一想,殷切道:“成成成,阿真你來我家,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還帶你去香港澳門玩。”

  阿真挑著水往回走,太陽穴上青筋浮起來:“林爺,我說不動話。”

  “那我跟你說。”林榆雁本來想幫她挑,阿真不許,於是跟在她身後,“你一個人挑多無聊,我陪你解解悶兒。你知道雲南嗎,那兒……”

  日復一日,還剩兩口缸。江南入夏,太陽毒辣,人們沒事便不出門,躺涼蓆上扇扇子,有錢人家有電風扇,但熱氣還是揮不去,空氣悶熱得令人窒息。外頭的石頭路也曬裂了,汗水順著阿真的臉龐流下來,有的掉進眼睛裡,咸澀生疼。腦袋和後背火辣辣的,眼前的石頭路好像在晃,扭來扭去。她眼前一黑。

  醒來時看到天花板,房間裡一個人都沒有。大概是監視她的人把她搬回來的。她閉上眼睛,感覺頭腦發僵,四肢發軟,腰背酸疼,真是一點勁也提不上來。“吱呀”一聲,她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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