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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天晚上便有盛大的宴會,寧婉與盧鐵石到了此時才又見了一面,趕緊低聲問他,“你一直在皇上身邊?可有什麼不對的?”

  盧鐵石就道:“一切都很平靜順利。”

  “皇后娘娘這邊也是一樣,”寧婉就說:“會不會是我們想多了?”

  皇上在位多年,大權在握,江山鞏固,若是想做什麼,只要一聲令下,誰敢不從?為何要特別到獵場遇險呢?

  更何況眼下燕山方圓數十里布置了十幾萬的京衛,行宮外有上萬的錦衣衛、金吾衛、羽林衛將士,真是鐵桶一般。寧婉看著眼前明亮的篝火、排了半里長的筵席、盛大的宮廷九奏三舞,如此的太平盛世,真很難想像會有什麼陰謀正暗暗潛伏著。

  “我也但願沒有事。”盧鐵石低聲說了,又告訴媳婦,“只是這裡畢竟是京外,還需小心。”

  正說著,場地中間奏過了飛龍引之樂,風雲會之樂,慶皇都之樂,接著便是平定天下之舞,三十二個束著紫纓金冠身著紅羅銷金袍的舞者排成四排,左手持畫著飛龍的長干,右手握著朱柄金斧,正將當初高祖平定四方之情形演化,引人注目。

  寧婉便輕聲應了,“我只跟著皇后娘娘,定然沒事的,倒是你要小心。”

  二人站在宴席外面,雖然離場中略遠,可看樂舞卻覺得比近處還要好,正能覷見全貌,且前些日子一直在一處,遽然分開一天竟有些不適,因此便靠在一處又看了下去。一時九奏三舞皆畢,便以諸國來朝之舞結束。寧婉就說:“你趕緊回去吧,防著皇上找你。”自出了京城,皇上便一直將鐵石帶在身邊,還是宴會他才出來的。

  盧鐵石便點了點頭,“也好,你也回宴席上吧。”

  寧婉回到了席上,就見場地上已經換了兩個髡髮的夷人正在角斗,秋夜已經很涼了,可這兩個威猛的漢子渾身上下只穿條黑布褲,用寬寬的大紅腰帶系了,強健的胳膊搭在一處用力扭著。寧婉便認出了正是小青木手下的勇士。

  半晌分出了勝負,皇上便叫獲勝的勇士上前,拿金杯賜了酒,再三嘉許,又笑問:“還可再戰否?”

  那勇士就便跪拜高聲生硬地答道:“好!”

  皇上就向身旁左右看看,指著陸炎道:“卿可與之一戰,揚我朝之威。”陸炎是錦衣衛指揮使,正隨侍左右,被點了名就是一怔,卻不敢不應,跪地接了旨意下到場中猛地撥出繡春刀與那勇士戰在一處。

  寧婉在心裡“嘁”了一聲,陸炎還真不要臉,明明夷人的勇士本是來角斗的,非但沒有穿著鎧甲,就是兵器也沒有一件,他拿著刀衝上去了就是勝了也丟人呀!

  就是再勇武有力的人也無法抵抗鋒利的刀,果然那勇士左支右拙,一不小心胳膊上就受了傷,鮮血流了下來,小青木和剛剛戰敗的那位勇士便在一旁用夷語大叫,隨後將一把短刀扔向了場上。

  那勇士便退後一步去接刀,陸炎哪裡會讓,緊跟著一刀砍過去,眼見著那勇士若是想要接住刀必要先丟一隻胳膊,場下一片驚叫聲,就連寧婉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可場上情形霎間就變了,那勇士接刀的動作竟是虛晃,見陸炎使盡全身力氣砍出一刀,他卻收回了手,一轉身將拳頭砸向陸炎拿刀的手臂,只聽得喀嚓一聲,陸炎的胳膊垂了下來,繡春刀也掉在了地上。

  小青木便又大聲喊了一句,那勇士便收回了手,向皇上方向跪下,緊閉著嘴不語。

  先前歡樂的氣氛陡然消失了,偌大的場地上一片寂靜,皇上便吩咐傳了御醫給夷人勇士和陸炎看傷,平靜地道:“我們接著看下一項。”

  此後是扶餘國的歌舞,比起本朝的樂舞要歡笑隨意得多,就大家差不多忘記了剛才的不快時,那位夷人勇士重新跑到了場中,揮著胳膊用夷語流利地大聲嚷著什麼。他的傷口已經包了起來,上面繫著的布條正留下小小的一截,染了血隨著他的動作一搖一搖的,就像一面旗幟。

  雖然語言不通,但大家都看懂了,這個夷人並不服氣,因此又回來挑戰。可是陸炎卻沒有回來,他的胳膊應該是折了,而皇帝身邊的護衛們個個面露忿忿之色,卻沒有人敢上前。能在御前護衛的將士都選自京城平民中,身高體壯、面貌端正是最基本的,至於入錦衣衛更是其中的姣姣者,武功自是不弱。但是眼前的夷人與中原人畢竟不同,虬髯紫眸,強壯如牛,如今盛怒之下,口中哇哇大叫,十分可怕。

  寧婉便去找小青木,卻不見蹤影,沒了他的制約,這個夷人便似脫韁之馬,一時竟無人能控制,若是仗著人多將他壓制,反而不美。估計皇上也是這樣想的,因此並沒有開言,而下面更是一片寂靜。

  此時,盧鐵石走了上去,先向皇上一禮道:“臣願意應戰。”

  皇上就一笑道:“好!”

  盧鐵石便解下腰刀站到了場中,夷人勇士卻是認得他的,此時便收了方才囂張之氣勢,做出十分防備的姿態。

  第335章 狡黠

  盧鐵石本就是身材高大健壯之人,與眼前的這個夷人勇士相比,個子不相伯仲,但體態就要纖瘦一些,兩人一個像一株根深葉茂的老樹,一個像風中的勁竹,相向而立,將所有人的心都抓住了。突然間,夷人勇士動了,像一隻下山的猛虎般撲向鐵石。寧婉的心猛地提了起來,然後又隨著鐵石輕巧地一轉讓過又放了回去,然後又提了起來,因為她發現鐵石一直將右手背在身後,並沒有拿出來。

  這位夷人受的傷正在右臂,當初因為被刀劃破流血很是嚇人,但其實包紮後已經無大礙,現在雙臂如常,但鐵石是著著實實地讓了他一隻手臂,還是吃虧了!

  不過,別人都不知道的是鐵石其實是個左撇子。他小時學刀時師傅一定讓他改成右手,但他同時也練成了左手刀法,左手箭法,他的左手比起右手還要有力,只在最關鍵的時候才用。

  就在寧婉心裡七上八下地想著時,場上已經見了分曉,鐵石覷了個時機將夷人踢倒在地,左手將他的手背在後面按住,看向皇上。這時小青木也不知從哪裡跑了出來,上前向皇上叩頭請求饒了手下勇士的性命。

  皇上就哈哈笑了起來,“趕緊放了人,不過是比武而已。”又招了那夷人勇士前,將手邊的一支金鑲玉如意賞給了他。然後便向鐵石笑道:“陸指揮使恐怕要歇一段時間養傷了,你便暫代錦衣衛指揮使,護衛在朕身邊吧!”

  不必說盧鐵石,就是寧婉也驚呆了。雖說都是三品的衛指揮使,但錦衣衛與安平衛能一樣嗎?皇上就是需要鐵石護衛,但也不必讓他代錦衣衛指揮使呀!

  可是,皇上金口玉牙說出的旨意,誰又能改變呢?

  當天晚上,鐵石只回來看一眼媳婦就走了。想也知道,他遽然接了錦衣衛指揮使,只護衛御駕便有多少事要做!要知道錦衣衛是所有衛所中人數最多的,當然權限也是最大的。

  在獵場突然換了錦衣衛指揮使,雖然有陸炎受傷的原因,可寧婉還是相信皇上早就有心了,那麼形勢真的不妙了嗎?

  但是表面上還依舊平靜。從第二日起,真正的狩獵開始了,皇上在眾人的簇擁下射了第一箭,中了一隻老虎,接著又斬獲了數隻鹿、兔、野雞等等,在一片歡騰中回到了行宮裡,兩位皇子以及隨駕的官員、屬國王子等等也都各有收穫。

  寧婉縱不是十分內行,但也早看了出來,皇家獵場的獵物並不用大家到林中去找,而是提前準備好的,因此皇上一下場就很快遇到了這麼多的動物,也很容易就射中了。是以這樣驕人的成績是很有水分的。

  接下來的幾天,皇上便沒有下場,或與來朝諸國臣屬宴飲笑談,或處理朝中大事,或在行宮裡四處走走,只命兩位皇子帶著大家進入林中行獵,每日日落時按大家所得獵物數量行賞,到了晚上再點起篝火,將打到的各種野味做成佳肴宴飲,更是歡樂無比。

  京城的女眷們幾乎沒有會騎馬的,更不用提打獵。其實若不是心裡的重重疑雲,寧婉恐怕會去打幾樣小東西,那可比整日陪著皇后娘娘、東平王妃等人在一起打牌有趣得多了。

  但是,她的謹慎畢竟是沒錯的。

  出事的這一天很平常,一早大家出去打獵,寧婉陪著皇后娘娘、東平王妃在外面散步,感覺到太陽慢慢上來了,皇后就笑道:“有些熱呢,不如回去打牌。”又向東平郡王道:“你今天要是再輸,本宮可要罰你給我們煮茶了!”

  東平郡王來時騎了半日的馬,便說將腿磨破了一處皮,因此再沒有騎馬的心思。而且他雖然帶了一把非常華美的弓裝樣子,但卻不大會射箭,只整日跟在他母妃身旁轉著,也與寧婉一樣成了皇后娘娘的牌搭子。此時就乖巧地笑道:“娘娘牌打得太好,恐怕小王還是要輸的,不如回去就先給娘娘煮一壺茶解渴。”

  皇后娘娘就欣然地笑了,向東平王妃道:“你有這麼個兒子,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東平王妃就笑道:“誰能比得了皇后娘娘的福氣!”

  這些日子常在一處,寧婉便也慢慢知道了些事情。皇后與東平王妃年輕時曾是閨中密友,選秀時進了宮,先前不過是不大起眼的小妃嬪,一點點地升到了德妃,在四妃中也算是偏下的,可是皇后薨逝後,最有可能封后的貴妃和淑妃都沒能更進一步,反而是無子的她成了繼後。

  在皇后默默無聞的時候,也正是東平王府被壓製得最重的時候,這兩個女人相互安慰著,相互幫扶著,一同走了過去,現在一個母儀天下,一個護住了東平王府,因此她們間的情分是很深的。比起每次來請安就被打發走的端王和敬王,皇后娘娘對東平郡王的寵愛更是發自內心。

  寧婉與她們相處越久,就越佩服這兩個女子,表面上看榮華富貴,但其實她們經歷的苦難並不比貧窮人家的女子少,甚至還要更多。可她們都有著各自的辦法,將日子一點點過好。就是現在,雖然還有許許多多不痛快的人和事,她們還是一樣能找到樂趣,從來都是開開心心的。

  甚至寧婉還忖度皇后娘娘其實不只不喜歡端王、敬王、那些宮妃,甚至她也不喜歡皇上。就比如眼下皇上帶著大臣們出了行宮,曬太陽看歌舞,皇后娘娘只出於禮節派人去行禮問安,自己卻沒有過去打個招呼的意思,她對丈夫一向都會敷衍,面上一點兒也不差,但實質上卻沒有多少實在的關切。

  皇后盡了禮數便帶著大家回了行宮,方才坐下飲茶,忽然聽到外面喧鬧起來——這種喧鬧並非樂舞或者歡笑,而是夾雜著箭羽飛過的嘯聲,可怕的呼叫,讓經過夷人進犯的寧婉立即就警覺了。她放下手中的茶杯,趕到最近的窗前向外望,就見一群黑衣人蒙面人自行宮前面不遠處地里冒了出來,一路呼叫著開弓,將如飛蝗般的箭射向行宮前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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