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要爸爸
青城。
謝先和一手拉著謝千金，一手提著一袋子蔬菜，從農貿市場往家裡走。一路上，爺孫倆有說有笑的，路過的熟人也都紛紛跟他們打招呼，謝千金也不怕生，見到誰都說一句「你好」，別人紛紛對她誇讚一番。
謝千金忽然停下腳步，抬起頭，一臉天真地問：「外公，他們都說我好漂亮啊，還說我跟媽媽小時候長的很像，是這樣嗎？」
謝先和呵呵直笑，「沒錯，是這樣。安安跟你媽媽小時候一模一樣。」
「那媽媽小時候是不是也跟她媽媽很像？」
謝先和一怔，久遠的記憶似乎都模糊了，謝千金搖了搖他的手臂，「外公，你怎麼了？」
「哦，外公只是在想你媽媽小時候的樣子，她……確實很像她的媽媽。」
「那我媽媽的媽媽呢？她在哪兒？」
「……」謝先和回答不出來。
「她是不是死了？」
「安安，你怎麼會這樣說？」
「我聽別人說的啊，如果誰不在了，就是死了。」
謝先和微微心酸，他蹲下身，「安安，不對，你媽媽的媽媽她沒有死，她還在呢。」
「那她在哪兒？」
「在……」謝先和哽咽了下，不想說些安安聽不懂的話，遂轉移了話題道：「安安，我們還是快回去找媽媽吧，她也許已經買好蛋糕了呢。今天是安安的生日，對嗎？」
「耶，對啊，今天是我的生日，我要吃生日蛋糕！」
「那走吧！外公帶你沖——」
謝先和一把抱起謝千金，爺孫倆玩鬧著回到了家。
謝婉瑤去訂了蛋糕，也是剛回到家。
晚上，謝先和燒了一桌子的好菜，祖孫三代圍坐著，謝婉瑤點起了蛋糕上的蠟燭，謝千金小小年紀，已經知道要許願了。
她戴著生日帽，一雙小手合十，有模有樣地道：「我希望外公身體健康，長命百歲！希望爸爸媽媽能永遠陪著我！還希望媽媽的媽媽能出現！」
「……」
謝婉瑤和謝先和都是一愣，兩個人互看一眼，謝婉瑤臉色微冷，「爸，你是不是跟安安說了什麼？」
「我沒有。只是……」謝先和嘆了口氣，「只是今天帶她去買菜回來的路上，這小丫頭自己突然提到了，也不知道是在哪兒聽到的。」
謝千金不知道怎麼回事，一臉懵懂，「媽媽，怎麼了？我說錯什麼了？」
「哦，沒事。安安，你告訴媽媽，為什麼會提到媽媽的媽媽？」
「因為安安有媽媽，爸爸也有媽媽，就是奶奶。所以我也想讓媽媽有媽媽呀。外公告訴我，媽媽的媽媽沒有死，還在呢。」
「……」
面對女兒的這番話，謝婉瑤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氣氛正有些沉默的時候，門鈴響了起來。
謝千金最先反應過來，「哎呀，有人來了，我去開門。」
她蹬蹬地幾步小跑著去開了門，一看到外面站著一位陌生人，她的眼睛裡帶上一絲戒備，「奶奶好，請問你找誰？」
「哦，我，我找……」門外的人似乎有點侷促，說話都有點說不清楚。
「安安，是誰啊？」謝先和也走了過來，當他看清楚門外的人時，不由得一驚，「咦，是周主任啊，你這是……」
門外的女人跟謝先和的年紀相仿，看穿衣打扮也挺時髦的，只是面色有點羞怯，看到謝先和時更是有點不好意思，站在那，雙手微絞，「謝主任，我是來找你的。」
謝先和連忙打開大門，讓開位置，熱情地邀請她：「來來，請進！請進！」
周主任站著沒動，「我……我看還是算了，我下回再來，下回再來。再見！」
她匆匆忙忙地就下樓離開了，謝先和連喊幾聲都沒喊回來，關上門後，謝婉瑤走了過來，神色有些古怪地道：「爸，這阿姨是誰啊？」
「你還記得小時候你有一次掉在我們醫院的水池裡，那個救你的醫生麼？」
「那麼久遠的事，不記得了。」
「就是她。她現在是我們醫院兒科的主任。」
「哦……那她這麼晚來找你，是為什麼事啊？」
謝先和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三人重新坐下來，一邊吃一邊閒聊。
謝婉瑤眸子微轉，唇角漸漸揚起，「爸，周主任今年多大了？」
「好像是67年的，今年剛好五十歲。」
「那她家裡還有什麼人？」
謝先和奇怪地看著她，「你打聽這些做什麼？」
「爸，你有沒有覺得，周主任她是對你有那方面的意思？」
「那方面？」謝先和原本還一臉懵，再一看女兒的神情，立刻明白了，他臉色一僵，斥道：「你胡說八道些什麼？」
「爸，你就跟我說說，這位周阿姨她有沒有經常約你啊什麼的？你們都在同一個地方上班，總會有些接觸吧？」
經這一提醒，謝先和回想近來這段時間，似乎確實是有那麼一回事，不過他一直沒有放在心上，只當是周主任這人熱情，大家又都是多年的老同事了，根本沒有多想。
謝婉瑤一直盯著謝先和的臉色看，她斟酌著開口：「爸，要是這位周阿姨真的跟你……咳咳，我是沒有任何意見的。你看你，這麼多年一直一個人過，說實話，我這心底也希望你能找到個伴相陪。畢竟我在你身邊的日子不多……」
「行了，不用說了。」謝先和打斷了她，「瑤瑤，爸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好好過好你自己的日子才是要緊的。」他看了一眼已經去沙發上玩的謝千金，「你看安安都這麼大了，你不為別的考慮，總要為孩子多著想一下，她需要爸爸！」
謝婉瑤舉起手，「行行，我投降，就當我什麼也沒說。咱父女倆啊，誰也不勸誰啊，行了吧？」
「你啊，其實這性子，跟你媽真是一樣一樣的。」
謝婉瑤沒說話，沉默了許久，她道：「爸，你是不是至今都還忘不掉她？」
「什麼忘不忘的，她是你媽，要說忘掉，那是不可能的。不過我也早就看開了，緣分沒了就是沒了。這幾年，我一個人過，也覺得挺好的，習慣了。」
謝婉瑤望著父親的側臉，總覺得心底有些酸澀。可她自己的事情也亂七八糟的，實在沒什麼立場去勸，再說，她也清楚，以父親的性子，誰勸也沒用。她還模糊地記得，小時候奶奶在世時，也有不少人要給爸爸說媒，那時候她聽多了後媽虐待孩子的事，心底很不願意爸爸再娶個後媽，雖然那時的爸爸整日醉酒，不怎麼搭理她，但也有些清醒的時候，他會抱著她去上街，給她買好吃的。後來那些媒人不知道為什麼就再也沒看到了，奶奶那段時間一直唉聲嘆氣的，她想問，卻不敢問，只是心裡微微慶幸自己不用受後媽虐待了。
想起往事，謝婉瑤微微嘆息。
她的性子也許是隨了父母吧，都是倔強執拗的性子，認準了就不會輕易改變。
晚飯後，謝婉瑤要收拾桌子，謝先和攔下她，「你帶安安去玩，我來收拾就好。」
「爸，不用，我來吧。」
謝先和伸手一堆，「去吧，乖。安安剛才就一直吵著要出去，現在還早，你帶她去小區里散散步。」
謝婉瑤沒再推脫，招手喊過女兒，「安安，走，我們去樓下散步。」
謝千金一直等著了，聽聞高興地跳起來，「好耶，媽媽。」
兩個人手牽手來到樓下，這小區裡有專供住戶活動的場所，一些健身器械都放在那裡，謝千金跑過去，高興地攀爬起來，謝婉瑤在一旁，母女倆玩的很開心。
顧時遠下了飛機後直奔謝先和的家，就怕錯過了女兒的生日。當走進小區後，耳邊卻傳來一陣女兒的笑聲，他轉過頭去，看到那邊熟悉的兩道身影。
只一眼，他便不由自主地笑了。
慢慢走過去，高大的身形斜倚在一旁的電燈杆上，他長腿微曲，整個身體放鬆下來，靜靜地望著那一大一小的身影，滿眼溫柔。
「咦！爸爸——」
謝千金無意中看到了他的身影，驚喜地連忙飛奔過去，而顧時遠也早就做好了準備，她一躍跳進他張開的懷抱中，「爸爸，你怎麼來了啊？」
「今天是我的寶貝閨女生日，爸爸當然要來。」說著，他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生日禮物，「閨女，祝你生日快樂！」
謝千金看到禮物頓時眼睛都亮了，她伸手接過來，迫不及待地打開，「哇！真好看！爸爸你真是對我太好了！」
顧時遠伸手颳了一下她的鼻子，「傻丫頭，你記住，爸爸是這個世界上對你最好的男人，除了爸爸，再沒有別人。」
謝婉瑤也走了過來，聽到這句，微微皺起眉，「你瞎說什麼呢。」
面對謝婉瑤時，顧時遠卻好像換了一張臉，語氣生疏起來：「怎麼？我說的不對嗎？」
「對啊對啊，我覺得爸爸說的很對！爸爸對我最好了！」謝千金雙手摟住顧時遠的脖子，膩歪地還親了他一下。
「哎呦，我的寶貝閨女……」顧時遠自然心花怒放，忍不住也吧唧一口親了親女兒的笑臉。
三人的影子在路燈下拉長，周圍有同一個小區的人出來散步，看到這幕，其中有人認識謝婉瑤，不由得上前來打聲招呼，同時一雙眼不住地打量著顧時遠。
謝婉瑤不好說什麼，謝千金卻一把緊緊摟住顧時遠的脖子，小下巴微抬，「奶奶，這是我爸爸，我爸爸對我可好了，我今天過生日，他那麼忙都過來替我過生日呢！」
「哦，是嗎，安安今天過生日啊，祝你生日快樂啊！」
「謝謝奶奶！」
謝婉瑤知道，讓這丫頭再說下去，還指不定會說些什麼，匆匆跟那些人打了招呼後，就催促謝千金回家了。
顧時遠放下女兒，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道：「閨女，爸爸就要回去了，在這跟媽媽和外公好好的住幾天，等你回盛京了，爸爸再去接你好不好？」
「爸爸，你就要走了嗎？」
「嗯。」
「爸爸，我不想要你走……」
「乖。」
「爸爸……」謝千金很少有哭的時候，可是這時卻忍不住哭了，在她小小的心裡，還無法接受爸爸一來就要離開的事，她一把抓住他的衣袖，「爸爸，你能不能不要走？我想跟你在一起。」
顧時遠站起身，臉色微微嚴肅，「安安，爸爸是來陪你過生日的，既然生日過完了，爸爸當然要離開。」
「嗚嗚……我不要！我不要爸爸離開！媽媽，你可不可以讓爸爸不要走？」謝千金哭著面向謝婉瑤。
以前小的時候，她倒是鬧過幾次，不過那時候顧時遠都心軟了，通常都會留下陪女兒，不像今天這麼堅決，所以謝千金此時也哭得格外傷心，眼淚撲簌簌地直往下落，看的謝婉瑤心疼不已。
她輕聲道：「你看安安哭成這樣，你就留下來吧。」
顧時遠看都沒看她一眼，只對謝千金道：「安安，聽話，回去吧。」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安安！」顧時遠從未這麼嚴肅地對女兒說話。
謝婉瑤連忙蹲下身安慰女兒，又回頭瞪他一眼，「你今晚到底怎麼了？好好的幹嘛要把她惹哭成這樣？」
「她終歸有一天要適應這樣的日子，我只是讓她認清楚而已。她跟其他孩子不同，她的父母不會在一起。」
謝婉瑤氣得站起身，「顧時遠，你這話什麼意思？」
「難道不是嗎？這不是你一直所希望的？」
謝婉瑤盯著他，看到這男人的眼神格外認真，她心底沒來由地有點亂，「那……那你也不能在今天……今天是安安的生日，難道你來這一趟，就為了讓她空歡喜一場？」
「不，我來見她，就是為了慶祝她生日的，這是我的真心實意。但是我走，也是在情理之中，不對嗎？」
「……」
「還有，安安她是我的女兒，我不會跟你爭搶她的撫養權，但是我保留探視她的權利。以後有時間，我會隨時去看她的，也會做到一個父親該做的責任和義務。」
「顧時遠，你……」
謝婉瑤怔愣地盯著他，有些語塞起來。
顧時遠的西裝未扣，白色襯衫上面的鈕扣解開了兩顆，微露出一點胸膛，顯得格外俊魅。他左手隨性地插著腰道：「謝婉瑤，我這次無比認真，沒有任何開玩笑的意思。說起來，你我之間，原本就沒什麼，當初你情我願的事，大家都當玩一玩，過去也就過去了。安安是意外，你放心，我沒有不要她的意思。當然，以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如果……如果你不方便，我可以帶著安安。畢竟你一個女人，工作又特殊，如果真的要嫁人，帶個孩子難免……」
「夠了！」謝婉瑤出聲打斷了他，她轉開眼，「你不用說了。」
顧時遠最後看了一眼已經哭成淚人的女兒，狠心轉身走了。
「爸爸——」
謝千金想衝過去抱住他，卻被謝婉瑤一把抱住，「好了，安安，我們回家，媽媽帶你回去找外公。」
謝千金掙扎著，兩隻胳膊一直在推開，「我不要找外公！我要爸爸！媽媽你放開我……」
「安安！」謝婉瑤語氣也冷下來，她一把抱起她，朝家裡走去。
「爸爸！我要爸爸！媽媽你快放我下來！放我下來啊……」
謝婉瑤只裝作沒聽到，一路把女兒抱回了家。
進了家門，剛放下她，謝千金一把推開她，哭著撲到謝先和的懷中，「外公……」
「怎麼了這是？」謝先和連忙蹲下，不解地看著謝婉瑤。
「沒事，讓她哭一會就好了。」
謝先和放開謝千金，輕輕地替她擦去眼淚，有意逗趣地道：「剛才出門的時候還高高興興的，這麼一會功夫，怎麼哭成小淚人了？」
「外公，爸爸剛才來了，他給我送了生日禮物，還祝我生日快樂，可是他又……很快又走了，我想爸爸留下來，可他不願意，媽媽也不願意，嗚嗚……外公，我想要爸爸……」
聽著外孫女一聲一聲的哭訴，謝先和心疼的要命，「安安乖，你聽話，先去房間裡擦擦臉，外公來跟媽媽說好不好？」
「嗯，好。」
待謝千金回了房間後，謝先和的目光盯向了謝婉瑤。
－－－－－－題外話－－－－－－
三生今晚終於結局了，有親跟我一樣追著的麼？好在我還沒忘記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