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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慢慢地撫著她背後那條纖細的脊骨,輕聲喚她,“初兒,我們該起了。”

  顏秉初皺了皺眉,埋頭往他懷中又靠近了幾分,他輕聲笑了笑,低頭吻住她嫣紅的嘴巴,直到她不堪其擾,終於迷迷濛蒙睜開眼睛。

  “該起來了,老祖宗等著呢。”

  顏秉初一愣神,連忙坐起身,謝詡順手拿起一邊的小襖裹在她身上。文柏聽到動靜,立刻提著熱水進來,顏秉初瞥眼看見跟在文柏後頭的噙香,不由愣了一愣,她用眼角的餘光瞥了瞥沒有任何察覺的謝詡,微微一笑,收回了目光。

  她不該在這種地方放太多的注意力才是,她相信他,直到他值得相信的最後一刻。

  謝詡的速度很快,噙香自覺地站在顏秉初身後,幫著文柏替顏秉初挽發。因是家宴,顏秉初也換了一套較為正式的衣衫,眼角彎彎挽上謝詡的謝詡的胳膊,心中一片柔和。

  “我同皇上說了,再要出京的事可不要托我了,”謝詡攬著她慢慢往正院走去,欺下身在她耳旁道,“我戀家戀得很,他該換個人榨榨油了。”

  顏秉初唇邊的梨渦也溢滿笑意,她明亮的杏眼緊緊盯著他,連連點頭道,“你說的很是,你已經老啦,把天下讓給年輕人吧。”

  謝詡忍不住哈哈大笑,眉眼舒展,他道,“這個藉口不太好用,我明明是想讓宋岐那個傢伙替我多出幾次京,可是他年紀卻略長於我,豈不是比我還老?”

  顏秉初跟著苦惱地皺了皺鼻子,突然眸光一閃,笑道,“你要當父親啦,宋表哥還是孤身一人,在京里他沒有看上眼的女子,那就給他一個機會,逛一逛大好河山,領略一番各地景色,說不定就有看中的啦你這是將好事都給他做去了,他應該謝你”(未完待續。

  第一五六章 結局

  泰治三年初的那場大勝,將金朝的元氣大傷,再也沒有艚如同以往一樣,不時地騷擾大宋邊疆,因為有戰神之名的昭武將軍從此就駐守在邊城,讓人又敬又畏。再加上大宋同西夏的交好結盟,讓夾在二者之間的金朝更加不敢輕舉妄動。

  從來就不會太平的邊疆終於能度過幾個太平的年頭。

  新皇登基,朝中的局勢重新洗牌,官員考核任免,各種儀仗規制,讓六部忙得不可開交,謝詡也不可避免地早出晚歸,再加上顏秉初的肚子如同漲氣球似的變大,他內心開始惶惶不安,但每晚毅然躺在熟睡的妻子身邊,用擔憂的目光不停地看著妻子的睡得香甜的臉龐,剛朦朧入睡不一會兒,天又亮了,又得小心翼翼地起床,往兵部趕去,幾個月下來,謝詡臉上漸現憔悴之態,人也瘦了好幾圈。這幾日,他的憂心忡忡和煩躁愈發明顯,惹得大殿之上的皇帝在早朝時也不由自主地瞧了他好幾眼。

  或許是要擔憂的心思都被謝詡一個人分擔了,顏秉初倒是每日好吃好睡。九月的天氣秋高氣慡,每日下午顏秉初都會扶著王淑麗的手在院子裡散上幾圈。

  “今日感覺怎麼樣?”王淑麗笑著問她。

  “你每日都問,”顏秉初笑眯眯地撫著肚子,她今日穿著茜糙染紅石榴裙,並不顯臃腫,微微眯眼的滿足感讓她多了一種難描難畫的風情,“我感覺很好·小傢伙也很好。”

  王淑麗笑著點點頭,她伸出手細心而溫柔地貼上顏秉初的肚子,冷不防被肚皮下一個小小的抖動嚇了一跳,頓時也笑了,“還是這麼調皮,喜歡冷不防地嚇唬人。”她在剛剛抖動的地方又仔細地撫摸了幾下,顏秉初的肚子卻再無動作了。

  “不若今日陪我出去吧,”顏秉初看了看溫和的陽光,快到傍晚·已帶上了燦爛的金紅色,“杜瑤十月大婚,我肯定是去不了了,到時候不是小傢伙要出來,就是已經出來了。我總得親自去備份禮才好。”

  王淑麗不吃她那一套,輕輕地哼了一聲,毫不留情地揭穿她,“你怕是呆在府里悶得很了,就是想出去走走,若是你想選禮物·哪家珍寶閣的老闆敢不親自上門讓你挑選?”

  顏秉初被她戳穿,絲毫不感羞愧,只是抿著唇堅持。

  王淑麗無奈,只好再一次仔細檢查了她的身子,又將自己的藥箱檢查了一遍,兩人才在宋氏的左叮嚀右囑咐中出了門。

  謝詡從早上出門開始,右眼皮就一直不停地跳,他面無表情實則神遊天外地坐在垂拱殿中,趙紹三次呼喚無果後,果斷地走下去親自敲醒他。

  “殿中的人都已經走光了·怎麼,打算在這呆著陪著我?”趙紹吊兒郎當地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坐下。

  謝詡揉了揉臉,疲憊地嘆了一口氣·立即起身道,“不了,我還是回府去。我放心不下。”

  趙紹也跟著起身,無奈道,“母后和母妃不是都派了嬤嬤去?你放心,張太醫一直待命著呢。”他又瞧了瞧謝詡的面色,驚異道,“我說·不會純安苛刻你了吧·你瞧瞧你這幅模樣,搞不好人家以為你生孩子呢。”

  謝詡勉強勾唇笑了笑。

  趙紹也不勉強他·揮揮手道,“回去吧回去吧·回頭朕給你免假,你把手上的交待了,安心等到純安消息過後再回來吧,看著你副樣子,我這心頭就添堵。”

  謝詡道了謝,大步就往宮門走去,遠遠看見福寶哭喪著臉在原地打轉,心裡一咯噔,立刻衝上前,揪住他,大喝道,“怎麼回事?”

  福寶勉強擠出了一個笑臉,卻比哭還難看,“爺,少夫人要生了。”

  謝詡一下子愣在原地,腦子一片空白,他劈手就奪過一旁小廝手中的韁繩,翻身上馬,往燕國公府奔去。

  春滿園裡靜悄悄的,謝詡立刻大步調頭往春滿園後頭的小院子走去,那是幾個月前,顏秉初就布置好用作生產的院子。

  果然轉過彎,他就看見院前站著幾人,燕國公謝毅赫然在其中,他身旁站著的正是掩飾不住焦急的顏廷文。

  他糙糙地向兩人行了一禮,還不等謝毅說話,就往院子裡衝去。

  長公主拄著拐杖不住地在屋內走來走去,老太君正拿著一串佛珠不住地念佛,宋氏和徐氏兩人相握站著。

  謝詡呆怔怔地立在原地。

  徐氏滿含憂慮,嗓音都是顫的,“這孩子,這孩子······怎麼一聲都不呼痛?”

  宋氏有心想安慰她,可是自己的手還不住地在顫抖。

  兩個老人一眼也不看她們,一個閉著眼念念有詞,一個只顧著亂轉。

  綴幽匆匆拎著食盒,也不看屋內的幾個人,繞過樁子似杵在原地的謝詡,就敲了敲房門,“是我。”

  綴幽踏進屋子,剛要轉身關門,冷不防被一隻手撐住了,她有些焦躁地叫道,“世子爺,你行行好,別添亂,這裡頭你進不得。”

  謝詡張了張嘴,卻發現他的嗓子仿佛被什麼堵住了一般,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他焦急地往屋內張望,除了低垂的簾幕和來迴轉著的婦人,他什麼都沒有看見。

  “她……她……”他的手指握了又握。

  “姑娘還等著東西呢!”綴摧他快放手。

  徐氏和宋氏回過神來,連忙上前將他拉開。

  “好孩子,你耐心等著。”徐氏不知道在勸他還是在勸自己,“初兒這麼乖,這一次一定順順利利的。”

  屋內“一直很乖”的顏秉初,為她這一次的任性吃足了大苦頭,一陣一陣的劇痛讓她渾身戰慄直到最後,她仿佛覺得自己已經痛得麻木,仿佛有兩個自己,一個升在半空,冷漠而又茫然地看著這一切,一個躺在這裡,模糊地承受著如同撕裂般的疼痛。

  文柏不停地拿著帕子擦去顏秉初額頭上的汗珠,將她有些粘濕的頭髮拂開。她咬著下唇心疼地看著顏秉初緊緊咬著軟木塞,柔嫩的雙唇都磨出血跡來。

  綴幽捧著參湯看到顏秉初有些渙散的眼神,頓時嚇了一跳,連忙讓文柏扶起她的上半身,連哄帶騙的取下她咬在ˉ中軟木,將參湯送到她嘴邊,“姑娘,喝一小口好不好?新調的蜜水······”聲音到最後都帶上了哭腔。

  王淑麗看著眼皮往下垂落的顏秉初,拿出針狠狠地扎了她一下。神智仿佛一下子就回到了顏秉初的身體裡,疼痛又鮮明起來,她強撐著就著綴幽的手將一碗濃濃的參湯灌了下去。

  力氣仿佛一點一點地回來了。

  有人在順著她的肚子,“好姑娘,再用力一點,······對,再用力一點。”

  “哎呀,看到頭了……”

  顏秉初力氣快用完了,她的眼皮又要往下落,王淑麗眼疾手快地又迅速扎了幾針,一旁的綴幽連忙將參片塞到顏秉初嘴裡。

  “頭都快出來了,你想悶死他?快用力!”

  顏秉初略微勾勾唇。

  被王淑麗恨鐵不成鋼地又扎了一針“別笑!浪費力氣,快,再用力!”

  文柏不願再將軟木塞到顏秉初嘴裡她掰開顏秉初揪住床單的手,將自己的手塞給她,顏秉初仿佛找到了支柱,半抬起頭,狠狠地用了自己全部的力氣,只覺得“嘩”一聲,有東西從她的身體裡順了出去,讓她輕鬆之餘帶上了一陣失落卻還來不及品味就沉沉滑入黑暗之中。

  “生了,生了!”接生的婆子滿臉欣喜。

  文柏還來不及鬆口氣就看見顏秉初頭一歪沒了知覺,頓時悲從中來放聲大哭起來,將剛出生的小少爺的哭聲的壓了下去。

  滿屋子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哭聲嚇住了,除了在嬤嬤手中掙扎的小少爺,全部人都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砰”的一聲,眾人回過神來,屋子的門已經被踹倒在地上,一個人影在眾人之前閃過,還在放聲大哭的文柏被人一把堆倒在地。

  這是燕國公世子一生中最為悲痛的時刻,他抱著床上毫無知覺的妻子,將腦袋深深埋入她潮濕的發間,喉中傳來如同低吼的嗚咽讓眾人都感到難言悲涼,當然除了一個剛出生就被眾人忽視的小包子。

  他握著拳頭再次放聲大哭起來,聲音比之前幾次更為嘹亮,成功地喚回了一邊滿臉是淚的老太君。

  她悲痛的接過正在乾嚎地小包子,抖抖索索地將臉貼在他粉紅的小臉上,“我可憐的兒啊……”

  徐氏已然暈了過去,在院外趕進來的顏廷文看著滿屋子流淚的人,面色灰敗。

  終於清醒的王淑麗深深吸了一口氣,對著老太君勉強笑了笑,“老夫人,少夫人只是有些脫力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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