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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不如今日,便叫散了吧。”鄺露明知潤玉會拒絕,終是憂心他的身體。

  “無妨。”潤玉擺擺手,站起身,“更衣。”

  兩名仙侍展開朝服下裳,輕身蹲下,繫於潤玉腰間。另外兩人舉起那白底刺繡龍紋的上衣,為他披上。系好革帶,掛好玉佩,理好交領,整好袖擺。鄺露拿起那十二旒冠冕,輕輕為他戴上。

  只有這個時候,才是她可以光明正大的看著他的時候。

  鄺露為他整了整冕旒並旁邊的充耳。他額前的玉珠隨著呼吸微微搖盪,鄺露的心也跟著一起一伏。潤玉低頭,靜靜地看著她有條不紊的忙碌。前幾日,兩人因著血靈子一事,起了些口角,現在卻都作出一副無事人的樣子。很多東西,不能說破。

  一絲鬢髮被帶出來了些,得用梳仔細抿進去。鄺露側身去拿梳,潤玉不妨瞧見她鬢旁簪的那朵玉色桃花,眸色一黯,眼前之人似乎也遙遠了些。

  仔細打量,再無絲毫不妥,鄺露躬身退下。面前,是這個三千威儀的天帝陛下。

  潤玉轉身,朝殿外走去。

  “陛下……”鄺露始終懸著心,低頭從腰中解下一個荷包,雙手奉給潤玉:“這是微臣煉製的清心丸,陛下且帶著吧。若有不適,含一顆在嘴裡也能緩解一二。”

  “有勞了。”潤玉接過,放入袖中。走了兩步,知她憂心,雖未回頭,卻還是與她解釋道:“今日本座要與眾仙家商議,如何應對魔界調兵之事,事關重大。你……這幾日靈力損耗厲害,且好好休息吧。”

  鄺露斂身福了福:“是。”

  大龍,你管得了自己的人,管得了自己的心麼?

  “凡間的雪已經化了,下個月十五,春日的第一朵花便會盛開,倒確實是個成婚的好日子。”

  “那我們成婚吧。”

  錦覓突然主動提出結婚,潤玉一時恍在夢中,難以置信。

  從記事開始,這一紙婚約便壓在他的心頭,直壓了幾千幾萬年。身為私生子,名不正,言不順,受盡多少苦楚委屈。他一直認定,他的妻,只能是這婚書上之人。一紙婚約,上神盟誓,匪石之心,珍之重之。

  只是,如今兒時夢想成真,他為何卻覺得這樣疲憊?

  月色正好。

  潤玉不知怎的,有些睡不著。想起訂婚之時錦覓送的桂花釀,如今還剩一壺,遂去臥房櫃裡拿了,坐在花廳內獨飲。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這酒雖品著清淡,卻有些上頭。他向來克制,不知今日怎的上了癮,一杯接著一杯,不多時,再去倒,酒壺已空。

  鄺露正攜了壇紅曲甘露往西配殿走去,路過花廳,見潤玉月下獨酌,不免有些好奇,自己借酒澆愁倒也罷了,怎的如今他心愿得償,看著卻似有些煩憂?這長夜清寒,卻不是自己一人孤枕難眠。

  潤玉餘光瞧見樹影微動,抬頭見鄺露攜了個酒罈子翩然而至,如月宮嫦娥,縹縹緲緲,看不真切。他有些醉了,聲音不復平日的沉穩,透著一絲沙啞:“鄺露,你手裡拿著的,可是酒?”

  “回陛下,”鄺露本待悄無聲息地離開,不想被他發現,只得上前行了一禮,“這是紅曲甘露。”

  “哦?”說起這紅曲甘露,倒是比桂花釀更為醉人。潤玉不知為何,今日只想一醉方休,盯著鄺露道:“可否與本座共飲?”

  “是。”

  “坐吧。”

  “謝陛下。”鄺露揮袖,變出一個食盒,將裡面下酒小菜一一布了,方才坐下。

  “你一向周到。”潤玉朝她笑笑,俊臉微紅,眼神迷離。變出一個白瓷酒杯,斟滿了酒,遞至鄺露面前。

  他果然是有些醉了,鄺露嘆口氣,伸手接了。

  “鄺露,你說,這夫妻,是什麼?”潤玉望著鄺露,醉意醺然。

  這夫妻,可不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麼?鄺露無奈,如今錦覓因被旭鳳所傷,轉頭決定下嫁潤玉。備胎,原來是這麼用的,她今日算是服氣了。卻不知這空頭夫妻,假鳳虛凰的,做著又有何趣味?見潤玉直直盯著自己,別無他法,只得隨口道,“不知陛下可聽過這句話,至近至遠東西,至深至淺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夫妻。”

  至於何意,自己去悟吧。

  “至親至疏夫妻……”潤玉自嘲一笑,他與錦覓,從來疏遠,又何曾親近過?旭鳳復生後,他曾隱隱有了些別的想頭。如今,既是錦覓所願,他自當娶她為妻,護她一世。

  一仰脖,酒入喉。

  眼前的女子面容沉靜,正如那夜的曇花。潤玉瞧著她頭上的那朵玉色桃花,愈發扎眼了起來。一時間,腦中竟有個荒唐的念頭,若是哪一日自己死了,她會如何?

  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

  次日清晨,潤玉看到魘獸吐出自己的所思夢,內心一陣恐慌。不斷詰問自己,怎能做此荒唐的夢!自己早就暗暗發誓,枕邊人,必得是婚書上之人。可是,在夢境中,蓋頭掀開來,看到的竟是鄺露的臉!她朝他展顏一笑,如月下曇花,幽幽綻放,“陛下。”

  他竟心內狂喜,只覺再無此刻的妥帖圓滿。

  潤玉握拳半晌,定了定神,不過一個夢罷了,月色誤人,忘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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