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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讓你走,再也不去打擾你,只要你告訴我為什麼。”

  陳孝正的表情終於像被打破的堅冰,顯出些人一樣的神色:“理由就是我受不了跟你一起接受別人的非議,每天提心弔膽,不像個平常人的生活我受不了。就當我是個負心人,欠你的那些我償還不起……”

  他第一次看到陳孝正哭,思緒竟跑偏到很遠的地方。跟女孩子交往過的他知道,女孩就像水做的,傷心會哭,想念會哭,高興會哭,他從沒想過自己的陳孝正會有這樣一刻,即使吵架也固執地不肯示弱的陳孝正居然會在他面前泣不成聲。

  “你不欠我。”

  至此,那一點奢望的火苗也被澆熄,合著驟然滅了燈光的路一同沉入黑暗。

  第16章 再會

  讓人給訂好城南一家環境清幽的菜館,許開陽準備下午帶母親安排的相親對象去仔細了解一下。相親次數太多,見到他外形算得上俊朗,又家底殷實,沒幾個女人不動心。但每次接觸過幾回後他都有些退縮,這些年不是沒有交往過女友,竟沒一個能交往到結婚。

  梳著幹練短髮的女助手出去又進來,告訴他外面有人等著。

  “是誰?”許開陽掃視著手裡的文件,拿起筆準備批註。

  “叫張開,說是您大學同學。”

  筆尖懸在紙面上,沉默一陣,許開陽揮揮手叫女助手先出去。

  大學畢業後他沒怎麼和老同學聯繫過,頭幾年還能約出來喝上幾杯,慢慢地在父親的公司做到高層,工作和應酬把時間排的滿滿當當,互相事業上又沒有往來,關係就漸漸淡了。匆匆簽好字,許開陽起身走出辦公室。

  張開還是大學時模樣,一頭圓寸,穿著尚算是乾淨筆挺的西裝,他一眼就看出料子不是很好,可能是大牌的仿貨。

  熟稔地笑笑,許開陽迎上去給他個擁抱:“好久不見啊老張,這幾年跑哪兒去了。”

  “嗨,還不是在老地方,不過過陣子我要跟人合開個公司,怕到時候沒時間,這不趕緊來看看老朋友。”

  “嘖,真不巧你今天來找我,下班還有個重要事兒,要不今晚咱哥倆得好好喝一杯。”儘管是許久未見的再會,許開陽覺得見到張開就好像又回到大學那會兒,說起話來完全沒有顧慮虛偽,不用和生意夥伴外面的朋友那般疲累。他皺起眉,遺憾地說:“你電話換了沒,沒換要麼我明天給你打電話,帶你去個好地方,我請客。”

  張開想必也和他一樣,嘿嘿笑著回:“其實我今天來也沒啥事,就是來跟你說一聲,過兩天16號我生日,在首席公館定了包間,請咱們老同學去聚一聚。”

  “行啊你小子,看來這幾年混的不錯。”許開陽拍拍他後背,真心為他高興,“今天你特地過來沒聚成,你生日那是必須去了。都請了誰啊?有美女嗎?”

  張開一臉促狹伸著手指點他:“大學那幾年瞅你挺正派的,沒想到比我還沒正形,小心弟妹罰你跪搓衣板。”

  “哪來啥弟妹啊,我現在一個人風流快活,不知多開心。”

  “那可說好了,16號,首席公館你必須得來。到場的女同胞嘛,只有鄭薇還沒結婚,你倆大學時耍那麼多花槍,要不這次試試?”

  張開一副忍痛割愛的架勢,許開陽不禁大笑:“可不敢,她那麼潑辣一瘋丫頭,我人老了經不住折磨。”

  “老什麼老,你有我老嗎?沒聽說男人三十人生才剛開頭……”

  把下榻的酒店位址選在曾經的大學附近,陳孝正是隱隱有些期望的。偶爾路過那熟悉的校門前,他總忍不住想進去看看是不是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爬山虎爬滿的老樓,黑鐵質簡陋的路燈,自行車棚,窗戶上貼著亂七八糟報紙的圖書館,無一處不充滿回憶。但回憶並不全是美好的,所以他不敢進去,只有再見到那個人,他才能明白這幾年在外頭一回感到彷徨的感情究竟是對是錯。

  插上房卡,捻亮室內所有燈光,他站在窗前俯瞰霓虹燈遍地的黑夜,終歸回到自己熟悉的這座城市,準備一直待下去。同張開談完合作的事,又說到同學聚會,張開很不解他為什麼不自己舉辦,而要借著他生日的名義去辦。

  通知他們的時候,不要說我回來了。他這樣叮囑。

  張開疑惑寫滿臉,你這次回來也算衣錦還鄉,有什麼不好叫人知道的?

  他笑笑,沒答話。如果說的太明白,他不確信自己還能不能見到許開陽。

  從前都是許開陽追著他,他可以安心對他好,也能說出很多對別人說不出的話,因為那個人喜歡他,可以包容別人沒法包容的缺點。但現在他沒法確定自己在許開陽心中還有沒有位置,想到這,陳孝正苦笑起來,玻璃面上的他模糊而難過。

  在美國七年,陳孝正過得並不好。家裡條件本就不寬裕,領取了學校的獎學金交過學費,得出去打工才能負擔起生活的日常開銷。很長一段時間他課餘身兼兩份工,累到走回住處的腿腳都是麻木的,胳膊抬不起來,第二天天沒亮就要起床熟讀功課。病了不敢去看醫生,只能死扛,這些對他來說全部靠意志硬撐下來,真正難熬的是畢業後的時光。

  他一度很是迷茫,早已給自己定好明確的道路,知道想要什麼,不要什麼,該捨棄的他都捨棄了,卻沒發覺一意孤行換來的是行到很遠的彎路。

  為了綠卡,他和一個美國女人結婚,婚後兩人各過各的生活,一個月見不到幾次面。孩子出生後沒過多久,妻子拿著離婚協議書來找他,他才知道妻子是喜歡女人的,和他結婚只為要一個孩子。沒有被欺騙的憤怒和悲傷,陳孝正很快簽好協議書,他感覺不到心裡有絲毫動容,仿佛所有激烈熱切的感情隨著踏出國門一道被鎖在中國,鎖在那座讓他魂牽夢繞的校園裡。

  就像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身材姣好的女人,溫柔示好的紅唇,哪怕是偶爾向他拋來曖昧眼神的男人,他像一潭冰封的死水,沒有人來大力敲擊他的冰面,風吹不起波瀾。

  也曾試過接受別人的示好,肢體纏繞的溫存不過是例行公事般匆匆,他試著生疏地對別人好,用許開陽用過的種種細小表示,只不過對象全部倒換。也曾暗暗決定要對哪一個人動上真感情,告訴自己就是她了,一起生活便好,可生活總對不上味道,缺了動容只剩下乾巴巴的往來。

  想到許開陽,他的心一下緊過一下跳動著,期待混合著恐懼,擔憂是否再一次做了錯事,一往無前執拗的陳孝正知道很多事不是一廂情願就能辦到的。

  至於回來到底想得到什麼樣的結果,他再一次迷茫了。

  燭火映著精緻高雅的裝修,甫一進去便聽見黎維娟在講自己的事,陳孝正一手捧著裝酒的盒子,一手緊握成拳。他已經很久沒有過這麼緊張的時候,哪怕接受電視台採訪也不過回答些準備好的問題。環顧室內,沒有看到許開陽,驟然鬆懈下來,卻不知是該失落還是該慶幸。

  張開拉過他:“剛才娟兒還在講你博客的事,我怎麼沒聽你說過還有女兒啦?”

  “那你不是沒問過。”將酒瓶擱在桌上,他笑著和眾人打招呼。

  “娟兒你這偵查功力不減當年,張哥可謂佩服佩服,他的博客連我都不知道。”張開轉頭作勢向他告狀,“阿正,你的老底兒剛都被娟兒八卦光了。”

  “八卦歸八卦,我可沒胡說啊,要麼是聽別人說要麼是看見的新聞!哦對還有博客。”

  心不在焉地陪他們笑鬧,陳孝正注意力全在那扇沒有開啟的門上,他抬頭,目光正好對上玻璃門對面的人。

  隔著玻璃,他只能看清許開陽的輪廓,這麼多年沒見,男人的樣子和記憶中一模一樣。許開陽剪了頭髮,穿著黑色polo衫,外罩一件灰色夾克,如同走在大街小巷裡常見的三十歲男人打扮,沉穩內斂。他靜靜佇立在外面回望著陳孝正,本來整理著衣襟的手緩緩放下。

  “哎!許公子也來啦。”順著陳孝正的目光,張開看見許開陽,繞過長桌快步迎過去拉開玻璃門,“站外面幹啥,你看咱這幫多少年沒見過的老同學,這回可終於聚在一起。”

  被張開拖著走進來,許開陽移開目光,說:“之前講好會來,我怎麼可能食言呢。畢竟咱張哥過生日特地來邀請,不來你還不得把我皮扒了。”

  陳孝正看著他和其他人開玩笑,像過去那樣交談起來遊刃有餘,褪去了痞氣和浮誇,剩下的只有這個年齡的男人特有的詼諧幽默。唯一和過去不同的是,那總是追著他跑的目光,在飯局餘下的時光中再也沒有投向過他。

  “許公子,我聽說你到現在還沒結婚,是不是找不著合心意的對象?”黎維娟吃著也不忘說話,“我認識一特好的女孩,家境不錯,收入頗豐,長得又漂亮,還沒對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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