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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漆黑的視聽房,電影開篇的幾秒黑幕中,方駱北抬手捏了捏簡臨的脖子,仿佛在無聲地安撫:別怕。

  屏幕豁然亮起——

  羅譽在30歲這年查出了肌萎縮側索硬化,又稱漸凍症。

  無法根治,沒有特效藥,再多的錢也無法換來曾經健康的身體。

  從積極配合治療到接受命運、徹底死心,羅譽度過了短暫的焦灼、不甘,而後開始了很長時間的自我放逐。

  他經常喝醉、縱慾,次日在陌生的床上醒來,又揮霍著大把的錢財,買從前根本不會多看一眼的無用的豪車,連夜坐飛機去賭場一擲千金,再帶著滿身的頹敗回家。

  他好像看透了人生,及時行樂,也一直在等,等著病態中的身體到達極限,顯出症狀。

  到那時……

  羅譽坐在畫板前,用凌亂地筆觸表達了自己的內心:到那時,他不會等待病痛的折磨,他會以自己能夠接受的方式,結束一切。

  然而命運和他開了個玩笑,確診幾年後,無論他如何揮霍消耗,他的病症一直沒有顯露出來。

  他的主治醫生也覺得很神奇,堅持讓羅譽定期隨訪。

  羅譽還是那麼無所謂,說:「我有點生意,得回趟國。」

  主治醫生:「那請你務必和當地的醫院聯繫,也請務必在三個月後回來見我,我是你的醫生,我得對你的病負責。」

  羅譽開了個玩笑:「三個月?三個月還不夠賣幾幅畫。」

  醫生覺得他的態度很有問題,鼓勵道:「你該有信心。」

  羅譽顧左右言它:「那當然,賣畫一直是我的專長,爭取多賣幾幅。」

  醫生:「你已經完全放棄了嗎?」

  羅譽笑:「放棄?怎麼會。」

  醫生嘆氣,欲言又止,最後道:「三個月後見。」

  一周後,羅譽回國。

  他的合伙人已經把工作室開出來了,什麼都不缺,就缺一個老闆。

  羅譽坐上接機的商務車,跟合伙人打電話:「我剛來你就走?」

  合伙人:「你不是說就呆三個月嗎?那我剛好休息休息,等你回去了,我再來接班。工作室麼,一個老闆就夠了。」

  羅譽玩笑的態度,正經的口氣:「誰說我就呆三個月?」

  合伙人順著他:「我記錯了,行了吧?反正工作室先交給你了。」

  又一個電話進來,羅譽看了眼屏幕,對合伙人道:「三個月。」說完切了電話,笑說:「消息這麼靈?」

  井小芸的表哥:「靈啊,當然靈,同學群都傳開了,說你回來了。怎麼樣,要不要先聚一個,哥幾個給你接風!」

  ……

  《春光》的開篇便是羅譽回國經營工作室。

  電影裡一開始就揭示的「三個月限期」,簡臨直到今天才明白了因果。

  當電影的主視角從羅譽轉變成林曦的時候,簡臨從地上起來,挪去身後的沙發。

  方駱北往裡躺了躺,簡臨背對著躺在他身前,脖子下墊著一隻靠枕。

  大屏幕上,電影繼續著,後面的劇情,無論方駱北還是簡臨,他們都很熟悉。

  花園裡的巧遇,樓道里的擦肩,羅譽初識井小芸,羅譽看到耿丘辦公桌上的檯曆合照,林曦的迷茫,林曦偷偷看書複習。

  當簡臨不再是林曦,他看林曦,便是旁觀者的視角,不再有林曦的處境,沒有林曦的內心,也體會不到林曦的掙扎。

  只是明白,這裡有個男孩,高三輟學,家境貧困,他還想上學,又明白家裡的難處,不甘心,又想分擔。

  他在酒吧打工,老闆是個熟人,還算關照他,但底層討生活總有各種不易,年輕的長得好看的男生,也會招惹麻煩。

  林曦的麻煩,讓他手背多了一道傷痕,但除了忍,別無選擇。

  恰在這個時候,出現了一個男人。

  這個男人他見過,在包廂那邊的走廊里,被人潑了一臉紅酒,籠統的稱之為「客人」。

  這個客人,竟然也是周奶奶已逝的丈夫的學生,名叫羅譽,是個從事藝術品生意的商人。

  林曦以為羅譽沒有認出他,就像羅譽以為林曦不記得他一樣。

  兩人在周奶奶家結識,禮貌地交談、聊天。

  林曦的蘋果削得不好,羅譽接過,說:「我來。」

  可事實上,羅譽早就「認識」了林曦——從井小芸的口中,從耿丘擺在桌上的合照、隻言片語,從周奶奶的閒聊,以及酒吧老闆的「推薦」。

  酒吧老闆:「喜歡嗎?喜歡給你『介紹』,你放心,很乾淨,就是不太好弄,不一定聽話。」

  羅譽似笑非笑。

  ……

  簡臨側躺著,輕輕地嘆了口氣。

  原來《春光》、羅譽,原來這個故事的是這樣的。

  原來從一開始,處在人生低谷的不止林曦,還有羅譽。

  原來戲劇中的那些穩定、波動、穩定,個人的低谷、破碎、成長,也同樣都在羅譽身上發生了。

  只是林曦不知道,簡臨也不知道。

  他們都只看到了羅譽風光成熟的外在,那枯朽黯淡的等死的絕望,封閉在內心的交流里。

  沒有出路,難以自救,也沒有光,沒有可能。

  林曦卻成為了那道可能照進的光——

  他有著極強的學習能力,明明沒有基礎,上手就能畫點東西,還畫得很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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