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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婆子嚇的魂飛魄散,還知道自己空口白牙說了蕭南平未必肯信,索性請了這大夫往府里去。

  那大夫不肯,他隨意說兩句倒沒什麼,扯進豪門秘辛里就不好了。只拗不過韓婆子一再央求,只說當家夫人被蒙在鼓裡,但這姨娘已經離開了,只少主子成親多少年都未曾誕育子嗣,只讓他走一趟為當家夫人解惑,必有重謝。

  蕭南平從來沒想到到過,有一天自己會被一個不相干的人氣的幾欲發狂,恨不得殺人,將其挫骨揚灰,猶不解恨。

  姚紅綾不過是個行院裡出來的玩意兒,她能安安份份在後院裡討主子歡心,能讓寧景世回府之後有個溫柔鄉,便是她最大的功用。至於其人,蕭南平是從來沒放在眼裡的。

  她能翻出什麼大浪來呢?!

  可是沒想到有一天,能為她帶來這噩夢般的消息。

  多少年了,自寧景世成親之後,蕭南平望眼欲穿的盼著,只盼府里能添丁進口,也好慰自己膝下寒涼。為此她沒少磋磨閆幼梅,恨她自己生不了就算了,竟然將一院子女人都看得嚴嚴實實,再無人能夠懷上,這是要教寧家絕嗣啊!

  沒想到根子卻在姚紅綾身上。

  韓婆子帶著大夫來出首姚姨娘,帶給蕭南平的是摧心挖肝的痛苦。她原還有幾分猶疑,只將墜兒召了來,扔了一包藥粉在她腳下,墜兒聞到這藥粉的味道,頓時面色慘白,簌簌發抖,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蕭南平也沒讓人動手打她,只派人將她的一兒一女綁了來,“你若是不說實話,我便讓人剁了你兒女的雙手,只說他們偷了主家的東西。要不要留下你兒女的雙手,就看你的意思了!”

  墜兒哪裡還有選擇的餘地,當下一五一十倒了出來。

  原來姚紅綾跟了寧景世之後,起先並未想著要用這藥,她自己也想生個孩兒,在侯府里站穩了腳根,哪怕正室進了門,生了孩子的姨娘也有立足之地。

  只是她當初在行院裡調教之時,艷名極盛,入幕之賓極多,卻不是某一位豪客包場,無奈之下只能喝絕子湯,一來二去便造成了宮寒之症,每月月事艱難不說,進府之後悄悄兒出去看過了大夫,卻說極難有用。

  她自己既生不了,墜兒又入不了寧景世的眼,總不能瞧著別人生下孩子來,欺到她頭上。萬般無奈之下,她便向寧景世下了藥,起先份量並不多,閆幼梅進門之後有段日子,她還停過幾回。哪知道就教鶯兒懷上了孩子,不過最後到底一屍兩命,連孩子也沒活下來。

  後來她便狠了心,想著索性大家都沒得生,一輩子誰也別壓著她一頭,藥量便逐漸加大了,也不知道是寧景世本身子嗣艱難,還是這藥真的效果好,反正此後他院子裡便再無消息了。

  蕭南平聽得這話,只覺得眼前陣陣發黑,險些暈倒,撐著最後一點力氣走過去,狠狠朝著墜兒甩了一巴掌:“賤人!賤人!”

  墜兒兩邊臉頰立刻腫了起來,她卻好似失了知覺一般,只朝著蕭南平不斷磕頭:“一切皆是奴婢之過,求夫人饒了奴婢的一雙孩兒!”

  蕭南平這會子哪裡顧得上墜兒一家,她忙著請了大夫往寧景世房裡去替他診脈,出來了那大夫才十分遺憾的告訴她:“恐怕府上郎君往後在子嗣上極為艱難。”

  這話十分的委婉含蓄,但聽在蕭南平耳中,不啻天塌地陷,後半生再無指望,當下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第一百五十六章

  蕭南平暈過去之後,可急壞了韓婆子。她能夠出首姚紅綾,打的就是另闢蹊徑的主意,憑此事的功勞,為家裡人換個自由身。哪知道蕭南平不堪打擊,直接厥了過去。好在大夫都是現成的,幾針下去,就讓蕭南平不得不面對如此冷酷的世界了。

  韓婆子到底不太了解蕭南平,總覺得她理應是有功賞有過罰的人物,卻未考慮到此事對她的巨大衝擊,才醒了來便派了人去踢牙婆家的門,將韓婆子一家塞住了嘴捆了發賣,特意叮囑牙婆發賣的遠遠的。

  府里其餘人等不知道韓婆子一家如何惹惱了蕭南平,還非要漏夜將人給打發了。韓婆子掙扎嗚咽不休,卻抵不過蕭南平的意志。一起被打發的還有墜兒一家。

  姚紅綾自然是不知所蹤,趁著天黑派去小院裡尋人的小廝回來報,姚姨娘壓根沒去那裡,就連對門的鄰居也未瞧見有單身女子過去。

  蕭南平去問寧景世,聽得他連身契也給了姚紅綾,頓時氣了個半死,暗恨自己生了個蠢的,這下可真是鳥入深林魚入大海,哪裡還能尋得了那賤人?!

  她氣憤之下甚至都懶的再跟兒子開口,省得他重傷之下鬱郁臥床,再弄出病來。

  如今四面楚歌,晉王府已經不復存在,她向來依仗的晉王還在天牢里押著,生死難定,偏連身份也被剝奪,想起明日要面對的,原本應該早早休息,可她腦子裡萬馬奔騰,嘶鳴不休,竟然一時半刻都坐不住。

  漆黑長夜裡,蕭南平提著燈籠緩緩走出鎮北侯府的主院,路過當初王氏住過的院子,慘然而笑:“……這下可稱了你的願了!”她到底是輸了。

  花了二十多年時間費心經營,最後還是一敗塗地,敗給了王氏之子!

  也不知道哪裡刮來一股怪風,撲呼將燈籠吹滅了,丫頭嚇的驚呼一聲,差點要撲到她身上去。

  “夫……夫人,咱們回去吧,黑漆漆的怪害怕的。”

  沒了燈光引路,前面黑茫茫一片,恰似她的後半生,再看不到任何希望。

  蕭南平就好似灌了滿腔子的冰雪,感受不到一絲熱乎氣兒。

  次日,夏景行帶著一隊人馬前來奉旨查收宅子財物,身後軍士鐵甲寒衣,井然有序,似乎還帶著承天門前未曾消散的殺氣,雖然馬緩行刀入鞘,但依舊讓侯府諸人未免有些膽顫心驚,似乎從前那侯府不得寵的長公子只是存在於大家的記憶之中,與眼前英武威嚴的大將軍全然不是同一個人。

  夏景行今日是執行公務,身著甲坊署新制的明光鎧,腰懸上賜的龍泉劍,行走之間端昂威武,龍行虎步,到底是經過邊關大戰淬鍊,平日身著常服尚能覺出幾分溫潤之意,但今日鎧甲上身,頓覺寒意逼人,耀如日月,讓人不得不仰視。

  他大步踏入侯府正堂,目光在面色灰敗強自鎮定的蕭南平面上一掃,唇角便帶出三分冷意,公事公辦道:“不知道府上寧老爺何在?今日本將既是遵旨而來,何不見寧老爺出迎?”

  寧謙已被奪爵,不過庶民百姓,他卻是大將軍,且此次平亂之功還未進行封賞,往後定然還能再升一升。自然該是寧謙來見他。

  蕭南平心中痛怒之極,冷冷打量著眼前英武的男子,還能從他的面相上瞧出三分寧謙的影子。但是很奇怪,只因父子二人氣質迥異,一個向來慵懶隨性,大半生隨波逐流,年輕的時候尚且溫文爾雅,上了年紀之後因無所事事,便顯出一種奇怪的猥瑣氣來,漸漸有些上不了台面。竟生生將父子之間那三分相似的影子給抹的點滴不剩。

  若非她對年輕時候的寧謙極為熟悉,且眉眼五官當初都是深深鍾情過的,也很難在他身上瞧出這一點相似之處。

  蕭南平自小是仰望著手握軍權的晉王長大,對夏景行身上位高權重習慣性發叫施令的威儀氣息很是熟悉,這才十多年時間,當初那個小子就變得讓人不敢直視,目如烈陽直逼了過來,蕭南平便沒來由氣餒心虛,一面暗恨自己不爭氣,竟然連與這小子對視的勇氣都沒了,一面又暗恨命運不公。當年她以為自己全面大捷,將王氏打擊的全無翻身之力,墜入永世的黑暗之中去了。可是這才過去了多少年,她的兒子卻以一種藐視的姿態輕易就踏進了侯府大門,並且毫不憐惜的摧毀祖宅。

  一樣都是兒子,憑什麼自己生的就跟爛泥一樣,扶不上牆便算了,如今是連一點點希望都不肯留給她?竟然連個孫兒都不能給她生出來?!

  也許是最近受到的打擊太大,便如巨浪覆頂,她以為捱過了這一次便再無下次,可是一浪接著一浪,似乎再不給她喘息之機,恨不能將她擊的粉身碎骨。仿佛前半生的順遂舒心都只是一場美夢,醒來便在這斷垣殘壁的荒涼世界,再無依仗指靠。在這連連重擊之下,蕭南平近乎麻木絕望的迎接眼前的現狀。她甚至還帶著些幸災樂禍道:“寧老爺大約是覺得愧對祖宗,這三日都在祠堂里跪著懺悔呢。”

  她很想看看夏景行聽到此事時候的反應。可惜還是讓她失望了,夏景行眉毛都不曾皺一下,竟然還帶出了一分笑意:“寧老爺上對不住祖宗,中對不住妻兒,下對不起子孫後代,早無顏面,跪跪祠堂已經算是輕的了。”若是老鎮北侯活著,看到兒孫將侯府敗光,連祖上拿命換來的爵位也丟了,怕是要打死他!

  “既然寧老爺不肯出來,那本將軍就往府上祠堂去轉一圈,正好還有樁事兒要辦。”

  他帶著親衛往後面祠堂去了,走之前下令手下將士行動,其餘軍士便開始有條不紊的接收侯府,先將僕人全部趕到了前院,按著花名冊子點名,再清點府內御賜之物,古玩擺設等物。

  寧家祠堂里,光線昏暗,寧謙就縮在祭台下面的軟墊上,自接了奪爵的旨意之後,很長時間他都是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侯府里接到的聖旨,每次都是拿到祠堂里供起來的,這次也不例外,哪怕此次並非恩賞。

  這三日裡,時不時便有蕭南平派人前來敲門,請他出去議事,甚至連蕭南平自己也前來叫過他兩次,都請不動他。

  外面安靜了許久,他恍惚聽到有衣甲摩擦之聲,還有由遠而及的腳步,心中忽然有些慌張。

  他小的時候淘氣,老侯爺也曾罰他跪過祠堂,那時候對這安靜到異常的地方充滿了異常的恐懼,總覺得那些牌位上面似乎長著眼睛,他在下面跪著,他們便在上面瞧著他,很是嚇人。

  而今他似乎又回到了小時候不知所措的時候,這次無人再罰他跪,只是就連渾噩如他,也知道此次所犯之錯,恐怕再不能夠被原諒。

  祠堂的大門被人粗魯的一把推開了,他才要回身大罵,頓時被外間湧入的光線刺的眼睛生疼,一個高大的影子就立在祠堂門口,也不知道是他身上明光鎧的光芒,還是外間太陽的光芒,寧謙滿肚子罵人的話頓時咽了回去。

  那人逆光而立,就似踩著刺眼的光芒一步步走過來,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長成了頂天立地的男兒,堂堂正正站在這世間,以他如今的身份能為足以傲視世間。

  他到了寧謙身邊才立住腳,低頭藐視的瞅了他一眼,似看到什麼不堪的東西,眉頭輕輕的皺了起來,然後逕自上前去,拈香點燃,插到了香爐裡面,拜了三拜,輕聲道:“母親,兒來晚了,這就帶你回家!”然後上前去,恭恭敬敬雙手請了王氏的牌位下來,從懷裡掏出一塊早就準備好的白帛,將牌位遮了起來,朝著門口的親衛喊一聲:“來人!”便有軍卒躬身而入,手中還舉著漆盤,顯是早有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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