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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墜兒雖知侯府變故,到底丈夫兒女皆在府里,姐妹雖親,亦親不過夫婿骨肉,當下便猶豫了:“我當初跟著姐姐出來,原就是想掙一條生路,往後能夠好好嫁人生子。如今就算是在侯府為奴,可到底夫君待我一心一意,又有兒女牽絆,竟是不能跟姐姐過去了。”

  大難臨頭,她也只想跟丈夫兒女守在一處。

  姚紅綾便收拾了金銀細軟,多年積攢的財物,統挽做個包袱,悄悄兒從侯府後門走了,拿了賣身契先往衙門去銷了奴籍。

  蕭南平正在頭疼之際,哪裡還管得了寧景世房中事,因此竟無人管顧姚紅綾的離開。

  鎮北侯府被奪爵,主子財產收歸國有,府中眾奴僕姬妾但凡在冊的卻都是要被官府發賣的。

  主子們倒也罷了,至多是從侯府騰挪出去,但下面僕從姬妾卻前途未卜,盡皆忐忑。

  侯府此次沾上的是謀逆案,就算寧謙未曾參與,但這姻親關係著實太近,齊帝震怒之下只想用雷霆手段震懾平息此事。被擒的晉軍將領被齊帝下旨,由夏景行當場斬殺了,鮮血將承天門前的青磚地染成了紅色,宮中內侍花了一日功夫還沒清洗乾淨,至今還留著暗褐色的印跡。

  當日城樓之上隨同齊帝一起親眼目睹了那場屠殺的官員都對那血淋淋的場面心有餘悸。天子一怒,伏屍百萬,大家私下裡議論紛紛,但誰也不敢駁了齊帝的旨意,都巴不得儘快用鮮血將齊帝的怒火澆熄。

  值此關頭,再無人肯為鎮北侯府在齊帝面前說幾句公道話,這奪爵的旨意就算是再無挽回的餘地了。

  蕭南平盼了兩日,也沒盼來皇族宗室為她求情的消息,心已成灰,又逢福嬤嬤的兒子親自套了車來接她回家,主僕無奈話別。

  福嬤嬤是南平郡主的貼心人,前兩年南平郡主考慮到她年輕漸大,就將她的丈夫兒孫都放了出去,又有在侯府這些年的積蓄,丈夫兒子還在外面賃了個鋪面做著小本買賣餬口,日子過的很是寬裕。

  聽到侯府出事,福嬤嬤的兒子便上門來接她,蕭南平雖不舍,福嬤嬤也哭天抹淚不肯離開:“這時候離開,老奴成什麼人了?不管夫人怎麼樣,老奴也一定要守在夫人身邊侍候,為夫人打理衣食住行,省得小丫頭子們偷懶……”

  蕭南平苦笑:“嬤嬤的好意我心領了,你陪著我這麼多年,總不能臨了還落到官府手裡,再被發賣一次吧?還是跟著兒子回家去,你我主僕總有相見之期。”

  還是福嬤嬤的兒子在旁勸導:“等夫人安頓好了,兒子再帶了娘去探望夫人!”這才將她哄轉,跟著兒子回家去了。

  福嬤嬤往日就常勸著蕭南平往寬處想,但凡府里有人犯錯,不敢報到蕭南平處,都來求她,她也能抬抬頭過了。因此她走之時,竟有不少僕人來送,皆感念她往日功德,又對她的自由身羨慕不已。

  侯府大難,閆幼梅下堂求去,姚姨娘拿了身契離開,福嬤嬤也被兒子接走了,接二連三的離開倒好似沸水落到了滾油里,給侯府這些姬妾通房以及體面的奴僕們指了另一條生路。

  一時之間,侯府不少平日得臉的奴僕,以及寧景世的姬妾通房皆往蕭南平處去求,又拿出平日積蓄只求脫身。

  蕭南平往日管理侯府很是鐵腕,加之這兩年侯府境況江河日下,寧景世幾乎將偌大的侯府敗光,蕭南平寧可剋扣下人也不會剋扣自己的兒子,因此讓侯府上下人等暗懷積怨,滿肚子牢騷,只不好表露出來罷了。

  此刻眾人紛紛求去,且大多數都是平日得臉的奴才,向來被蕭南平視為得力臂助,萬沒料到大難臨頭,會是這般境地。她一時只覺世態炎涼,怒從心起,更不願意如了這些人的願。

  “你們平日嘴上都抹了蜜的表態,要忠心為主,如今怎麼全想著將王八腦袋縮起來一走了之?若真是有心,單等了收宅子的來,就站在大門口,讓他從你們身上踏過去,看誰敢枉顧人命來收宅子?!”

  眾人聽得她這話,悚然而驚,實不知她還有這樣的算盤,頓時亂紛紛四下轉頭議論。

  那等在前院裡當差,略有些見識的便道:“誰不知道收宅子的旨意是皇帝下的,抗旨的罪名你們誰能擔得起?”不必蕭南平慫恿,他先自縮了。

  此言一出,眾人立刻心下一凜,有婆子小聲嘀咕了一句:“夫人的心腸忒也狠毒了些……這是想讓咱們去送死啊?!”不說世家奴僕,便是高門權貴,抗旨不遵也只能落得個身首異處,再無旁的路數可走。

  便有侯府的老人兒頓時氣憤不已,也顧不得什麼主僕尊卑,上下有別,立刻大聲道:“老奴在侯府大半輩子,眼見得老侯爺一生仁善忠勇,自寧家娶了你這等破家婦,才引來了這等潑天大禍,不知反省不說,反而還要讓大傢伙去送死,為著你自己的舊怨置我等性命於不顧。我等雖是家奴,可也沒有到這等愚昧的地步!今日當真是見識了夫人歹毒的心腸,不怪昔年能夠逼得侯爺元配自盡!真正視人命如糙芥!”

  蕭南平一時氣的整個人都哆嗦了起來:“反了反了!這是要造反啊?!”她平生大恨便是王氏自盡,害她背了一世惡名。她死便死了,偏還膈應了她大半輩子。

  那老家人既撕破了臉,索性勸慰眾人:“反正到時候收宅子的是大公子,他是從侯府里出去的,到時候想來也會想法子將咱們安置,就算是發賣也定然不會隨意打發了,大傢伙兒怕什麼?!”

  賓主一場,若無侯府這場大禍,借這些人幾百個膽子,他們也不敢跟蕭南平對著幹。身家性命兒女前皆攥在她手中,稍有不從則打殺販賣,沒有一條好路可走。

  可今時不同往日,明日懷化大將軍便要上門來查封侯府資財,事關去留,原本蕭南平若是念著往日主僕之義,高抬貴手放了身契,容他們離去,也算得一樁善行。

  只是她平生從不會體諒旁人,凡事皆從自身利益出發,唯我獨尊慣了的,又哪裡會對下人稍存憫意。自己過的不好,哪裡會放別人逍遙離去,過好日子?!頂好是大家一起落到了泥地里,我沾了滿身的泥點子,你也別想乾淨了。

  她一慣行事如此,原也不出意外。

  老家人一番話,倒疏散了不少侯府舊人,大家各回各處以安天命,等待明日的結果。

  當初夏景行跟著過世的老侯爺長大,他身邊侍候的老人倒是對夏景行頗為照顧,也是憐他幼失慈母,又聰慧乖巧,這才多照顧三分,沒成想這點子香火情,如今倒可拿來保命了。

  可又有那一等跟著蕭南平從晉王府陪嫁過來的奴僕最喜拜高踩低,在夏景行小的時候可沒少欺負他,這會子便戰戰兢兢,很怕收宅子的時候,夏景行打擊報復,似乎除了緊抱住蕭南平這塊浮木,再無別的法子。

  內中有一名管事的韓婆子,乃是蕭南平從晉王府帶來的陪嫁媳婦子,熬了這許多年,就連她的幼女小環也訂了親事,若無意外,原本五日之後是要辦喜事的,偏攤上這件倒霉事,不說辦喜事,能落在哪裡都不知道呢。

  韓婆子回去之後,便長吁短嘆,愁眉不展,見到女兒還在呆吃憨睡,便戳著她的額頭恨鐵不成鋼:“你可長點心吧,都什麼時候了,還能吃得下去。”

  那小環原是姚房紅綾房裡侍候的丫環,就為著姚姨娘最得世子爺的意,當初韓婆子可是花了大週摺才將小環安排到姚姨娘房裡的。

  小環是個富態白淨的丫頭,長的很是安全,與寧景世喜歡的各色美人背道而馳,姚紅綾便很放心將她收在房裡,跟著墜兒打下手。

  這會兒主子都走了,她便回到娘老子住處,被韓婆子責罵也不很惱:“不吃餓著肚子有什麼用,也不能教皇帝老爺收回旨意啊,橫豎都改不了的事兒。”

  韓婆子氣極,下死力氣在小環胳膊細肉處擰了一圈:“你不會多用用腦子,讓姚姨娘帶著你走,好歹也算是跳出這個門了。”

  小環撅嘴,滿心的不樂意:“姚姨娘想帶墜兒姐姐走,她尚且不走,我還有娘老子在這兒呢,又去哪裡?!”

  那韓婆子見閨女油鹽不進,氣的呼呼喘氣,無計可施,才躺倒了復又坐了起來,審問小環:“明兒就亂起來了,姚姨娘走的急,她房裡保不准還有點值錢物事,墜兒這會兒肯定都回家去了,要不你帶了娘去她房裡搜一搜,萬一搜到些值錢的東西,到時候被賣了,不是還能留點東西傍身嗎?!”

  小環頭搖的像撥浪鼓一般,但禁不住韓婆子再三威脅申斥,到底應了下來。娘倆便撐著燈籠往姚姨娘房裡去了。

  寧景世受傷之後,便在自己院裡休養,姚紅綾又走,要緊東西都收拾走了,墜兒也回家守著夫婿孩兒,上頭無人拘管,一眾小丫頭子連同院裡撒掃的粗使婆子都早早回去與家人團聚了,娘倆趁著天色將昏一路闖進空無一人的院子,只覺得背後有點涼。

  韓婆子原本只是想著趁亂占點便宜,小環又是這屋裡的大丫環,就算是旁的人問起來,也只消說是來照管屋子的,閨女害怕,由她這當娘的陪著。

  哪知道這一搜,就搜出事來。

  娘倆進了姚紅綾的屋子,只盼著能找到些既不占地方又值錢的東西,將各處細細的搜檢,最後竟然在床頭的暗格里搜出幾包藥粉來。

  藏的這樣隱秘,小環還奇怪:“這味道好像在哪裡聞到過?怎麼聞著好熟悉?”

  韓婆子心中一動,扯了女兒回去,半道上小環便想起來了:“以前姚姨娘給世子爺補身子的藥里好像就有這種味道,只是約略……有點相似。”

  韓婆子喜孜孜道:“既是姚姨娘給世子爺補身子的藥材,那必是金貴東西。”還怕閨女面嫩,有些話聽不得,自己悄摸出了門,尋了個醫館,原是想著賣出去,哪知道教大夫一瞧,頓時黑了面孔,差點將韓婆子轟出去:“這是什麼補身子的藥?明明是絕育的藥,男子吃了是生不出孩子的!你這婆子拿這東西來唬我,還不快走?!”

  韓婆子心頭打雷一般,直震的驚駭欲絕,當下顫抖著嗓門再三的追問:“大……大夫可沒誑我?這可是我家姨娘給主子爺吃的好補藥……”

  那大夫行醫幾十載,什麼事兒沒見過,在韓婆子眼中要命的大事兒,在他眼中不過尋常,怕韓婆子不信,還特意道:“這種藥在秦樓楚館也算常見,那些行院裡的女子有些自己怕喝多了絕子的藥,傷了根本往後不能孕育子嗣,便哄了金主來喝,以防懷孕。特別是頭牌姑娘,才掛了牌被人包了,還能賣個好價格,老鴇子便會想法子在酒菜里加了這藥,以保當紅的姑娘別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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