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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沒進房,一聲聲兀自響個不停的手機鈴聲就已灌入耳內。

  他伸手掀開遮擋自己前方視野的額發,挪動腳步,邊往後薅著半乾的髮絲,邊在床頭櫃前站定,拿起震動不已的手機。

  致電人是,豐臣香織。

  看清來電人士,他的嘴唇悄然抿緊,鎖成一線,又在解鎖的按鍵聲中重新恢復飽滿。舉起手機接聽,薄唇中吐露而出的嗓音平淡得沒什麼起伏——

  ——就像是那些情感還未曾變質一樣。

  “是我,赤司。”

  “阿征,你接得好遲,剛才在忙什麼呢?”

  “剛才在洗浴。”

  “原來是在洗澡麼……是我憂心了,但你一人在外,我老止不住地擔心你。”

  “抱歉,讓你久等了。”

  之後,便是冗長一段例行公事般的對話。

  “那個……”

  有好幾次,赤司都生起了想要向她說明那名少女的心思,但是,單就“我在這遇見了個小女孩”這樣簡單的一句話,他都遲遲說不出口。話語才在舌尖打了個轉兒,又被悉數吞入腹中。

  香織她,又做錯了什麼呢……她什麼都沒做錯啊。

  為何要為她增添負擔?

  他跟女友算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熟稔自不多說。但真正開始頻繁往來的時候,則要追溯到高中時期。

  他一直都知道香織喜歡他,為了他,甚至考進了自己並不擅長、可能也並不喜歡的商學院。

  精疲力竭地伏在學生會的辦公桌上,在圖書館內堅忍刻苦地應對著一行行複雜的公式,以及強逼眼淚,笑著對他說出“Fight”的樣子。這些他全都看在眼裡。

  這樣一個女孩子,家世顯赫,且品性高雅,又是這麼全心全意地喜歡著他。於情於理,他都沒有必須拒絕的理由。

  既然沒什麼特別鍾意的人選,她的身份也足以冠的起赤司這個姓氏。那麼,乾脆就這樣吧。

  之後,在雙方家長的順水推舟下,從大一開始,他正式和香織確定下了戀愛關係。

  回顧這平平淡淡的七年戀情,赤司捫心自問,喜歡嗎——確實是喜歡的,但這喜歡多只能被稱為是一種義務,一種長久以來所養成的職責。

  或許將永遠無法體會到那種曾另無數人失魂落魄,甘願為對方做出哪怕任何事的體驗。曾經,他也這樣自負地想過這個可能,也確信,這種腎上腺素和神經細胞的化學物質的分泌決不可能發生在他的身上。

  可變故卻不給他任何反應的時間。時間短到,僅僅只是少女現身的一瞬間。

  她出現了。

  腳步輕盈,如微風般躍動在他的四周。為他帶來了無法抑制的心動,與一切言笑顧盼中牽引出來的非理性。

  但是,在沉浸的過程中,他又不間斷地詰問自己:這樣做,不是無異於背叛嗎?

  要是香織知道了,該得多傷心啊。

  如此頻繁地來電話,赤司能猜到是什麼原因。他與女友同歲,25歲對於男人來說,是一個蒸蒸日上的年齡,野心勃勃,幹什麼都不嫌遲。可女人就不一樣了,在日本這個病態的社會氣氛里,“女人一過25歲就貶值”這句話深深蒂固在廣大群眾的觀念裡面,就算階層如他們這般也未能避免。而面對著這個從沒有表露出結婚跡象的自己,香織她,肯定開始不安了吧。

  這種不安,經過粉飾,化為了更加細緻的關心和言語上的企盼。

  但如果自己就這樣草莽地說出事實,那之後,又要以怎樣的心態來回應她的聲淚俱下?

  對於她來說,是不是太不公平了呢?

  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之中。

  “什麼事呢,阿征?”

  “啊……我在這碰見了一夥兒戲曲藝人,他們當中的有些人很有趣。”

  最後,以這樣一種含糊不清的回答,赤司搪塞住了女友的追問。

  而關於聖樹子……躺在旅館的床上,他用手臂遮擋著眼前太過刺目的光線,闔上了眼。就算再怎麼不甘願,也只能無奈地在心裡作下一個沉痛的決定。

  “鐺~鐺~鐺~”

  清晨,朝暉漸現,梵鍾驚起樹梢上不知名的小鳥,引得鳥兒撲棱著翅膀,唧唧喳喳的抗議聲同渾厚的鐘聲一起,從稍遠的地方處傳來。

  時針指向六點,天際才剛泛起了魚肚白。

  赤司在床上翻了個身,覺得不甚舒服,便左右翻滾了一下身體,最後睡意全無,索性直起上身,睜著尚還迷朦的雙眼在昏暗的房間裡巡視了一圈。

  就算還想再休息會,身體也已自動調整出清醒的狀態了。

  他起身,在床前做著伸展運動,在不大不小的房間裡來回踱步。之後,便是洗漱穿衣的時刻。頭剛擠進T恤領口時,忽聞一陣陣輕微的笑聲自樓下傳來,那笑聲輕靈、甜美、悅耳,連長掛於胸前的長命鎖所發出的聲響都被她比下去了。他支起耳朵細細聆聽,內心卻在天人交戰,鬧得好不痛快。

  要不要下去看看呢?

  可昨晚不是才下了決定嗎?

  他一面肯定一面又否定。眼看著就要握到門把手了,邁出的腳步卻又收了回來,在房門口走動,又心懷期待地望向小軒窗外面,忐忑不安地想確認少女是否還停留在那裡。如此反覆,最後,他終於抵不過愛慕之心,妥協般地皺緊了眉頭。

  去看看吧,就兩眼,又有什麼關係。小姑娘笑得這麼開心,準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反正兩人語言不通,又有什麼是能發展起來的呢?

  他將那些顧慮一股腦地全拋在房間,只留下一腔熱誠隨他一同帶了出去。也不曾想到,這個早前令他懊惱萬分的障礙,現如今竟成了為自己開脫的理由。

  作者有話要說:  你的好友,STK渣男版赤司已上線,供你打臉。

  ☆、第七章

  穿過廟宇亭台,行經群花小徑,再走個幾里山路,便是溪流開朗之處。

  那少女今日扎了個分外可愛的雙丫髻,兩邊以紅綢帶作點綴。粉面桃腮,儀態萬千大抵形容的就是這般。想來是極為偏愛襦裙這種服飾的,她今日仍選擇以一身的月白色水襦出行,淺桔色的裙子偏長,蓋過鞋履,一步一步地踩在了山間的泥地上,他看著本來乾淨的下擺逐漸染上了塵土,心下甚覺得可惜。

  她身形還未完全長成,人也是格外纖細,這愈發顯得那副溜肩和臂膀單薄如紙了,稍不留神,就似被風吹去了似的時刻令人提心弔膽。說起溜肩,以前在劇院裡聽戲的時候,他曾無意間聽旁邊的票迷說過:“台上那些演員吶,大都有溜肩的毛病。按理說,他們這些吃這碗飯的,每日裡鐵定少不了唱做念打的“打”戲,這玩意可強身健體咯。可是……既然如此,那怎麼還有肩胛骨肌肉群下垂的現象出現呢?”身邊的人如他所願地發出了驚疑聲,戲票吹吹鬍子,不繼續賣關子地得意道:“這是因為演出時,為了營造閨閣女兒的嬌弱之感,演員們得一直含著胸,拱著背,儘可能地往下扯著肩膀。嬌弱感是營造出來了,但久而久之,這不是溜肩的也給練出溜肩的毛病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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