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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霜,你不要跟我解釋這些沒用的!現在西邊的營地丟了,東邊這裡又一團糟,我回去怎麼給上面交代?!旁的不說,你把這附近據點的副使都召集過來,我有話——”

  她的話頭像是被斬斷一般頓住了,連帶著她身後的人也都停下了腳步。這為首的紅衣女子突然發出一聲冷笑,走上前來,隔著二十來尺,她一手掀掉頭上的紅色兜帽,露出那平日裡艷光四射、此時卻頗顯得有些氣急敗壞的臉。

  “……哎呀,二位,好久不見啦。”她站定了,仰著臉露出一個輕蔑的冷笑來,語氣輕而且慢,卻又帶著隱隱的興奮,“一個時辰之前才聽到了昨天劫法場的消息,現在就在這裡碰上了。”

  (一七七)

  陸明燭轉頭和葉錦城對望了一眼,兩人都沒有說話,隨即陸明燭謹慎而儘量不引人注目地反手伸向背後,葉錦城也握緊了手中的劍。可二人這個動作顯然被傾月盡收眼底了,只聽得她冷笑一聲,將毫不掩飾的惡意目光轉向葉錦城。

  “葉先生,聽說你前一陣子受了不少的罪呀,眼下瞧著倒是生龍活虎得緊,想來是有人擔心你,怕你死在牢裡頭,巴巴兒的趕著去救你了吧?”

  兩人面面相覷,只覺得她這話里的意思和平常她慣有的那一副臉孔格外不同,陰陽怪氣又帶著十足的嘲弄。只是他二人不知道,近日唐軍回師,紅衣教洛陽周邊營地損失慘重,她所轄的幾處也不例外,死傷的死傷,撤散的撤散,她回報到上頭,難免經歷一番劈頭蓋臉的責難,加之她之前在教中風頭無兩,本來就有眾多人虎視眈眈對她不滿,眼下好不容易抓著了她的錯處,哪裡能不煽風點火,落井下石?這幾日來北邊的營地,卻發現情況也極為不妙,不由得滿心焦躁,一身惱火,更兼上頭施壓日重,逼得她失了分寸方向,急於尋找將功補過的機會。

  “傾月掌使,我們——”

  陸明燭剛想要說話,卻被葉錦城在旁邊拿胳膊肘兒拐了一下。

  “……你跟她說好話有什麼用?”葉錦城的聲音又低又冷,“她不會放過我們的。”

  兩人這一來一去全部落在傾月眼睛裡,立時那美艷的臉上嘲諷的神情便加深了一層。

  “陸掌使,我好意勸你一句,洛陽府要抓的是葉錦城,不是你,今日碰見,便是有緣,你若是個聰敏的,就不要蹚這渾水,我自當沒瞧見你。”

  陸明燭一瞬間聽見身邊葉錦城的吐息因為擔心變得又輕又快——而在葉錦城,也確確實實心中咯噔了一下,他倒不是怕陸明燭聽了傾月的話便棄他而去,更何況在他來說,他倒巴不得自己不連累陸明燭。他所擔心的,是傾月這話,一聽就是騙人的,他兩人三番五次逃跑,只怕洛陽府的名冊上早就將他們的名字寫到爛熟了,縱然傾月願意手下留情,又哪裡能放得掉?

  “你別信她的,她這是信口開河。”

  陸明燭乜了他一眼,然後轉頭對著傾月一字一句開口道:“先前我早就落入狼牙軍手中,後來僥倖逃出,通緝榜上又怎麼會沒有我的名字?掌使既然已經聽說過葉先生受的委屈,又怎麼會不知道這一點?明知道這一點,還來對我拋出這樣的話,實在無甚誠意。你我各為聖教前景,生不同路,死亦殊途。掌使好意,我心領了,只是斷然難以從命。”

  葉錦城平日裡算得上一個最是好漢不吃眼前虧的人,可是時至當下,他心中再清楚不過,今日斷然逃不過刀兵相向。他先前死裡逃生,受盡折磨,一股無名火一直憋在心口未曾發得出來,此時不由得怒道:“你是吃飽了撐的還跟她這樣客氣?”

  “——葉先生!”傾月陡然拔高的聲音,像是根尖利的刺一樣戳進他們二人中間來,“好厲害啊!阿里曼大神叫我碰見你們,就是命運,是緣分,可縱然是阿里曼大神指引我,我也沒料到你今日又跟明教的人混在一起,還這麼狗顛屁股似的幫他講話!先前去洛陽府我聽到了一些閒話,還以為你這一輩子都得跟明教仇深似海呢?”

  她這話像是扔進了冰水裡的熾熱石子,一下子就激起一層急赤火燎的霧氣。葉錦城像是被蜇了一下,眼神立時變了,像是兩把刀子似的狠狠盯住她;陸明燭的臉色也水紋似的波動了起來,他是想竭力控制,可那神情還是慢慢難看得要命了。後頭的紅衣教弟子爆發出一陣嘰嘰喳喳的訕笑。

  “葉先生,你被明教的人睡了三年,睡出甜頭來了還是怎麼的?”

  葉錦城一個箭步竄上前去,那樣子活像是一條被戳中了痛處的蛇,要不是陸明燭反應夠快,死死地拉住他,只怕兩人已經扭打成了一團。

  “放屁!你這賤人——”

  他素來文質彬彬,對女子更是有禮。眼下被逼急了,終於口不擇言起來,可傾月聽見他這氣急敗壞的罵聲,卻只是一仰頭大笑起來。

  “葉先生這麼急,是怕被人戳破了舊事吧?不怕,沒什麼可戳的!我手下的姐妹,聖教里的人,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你這個——”

  “回來,回來!”陸明燭眼疾手快,從後面一把將人死死拽住。就在這種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時候,他卻突然感覺到一種格外的無奈。不知何時,北風變得猛烈起來,從林子裡和他們中間穿過,捲起枯黃一地的落葉,發出呼嘯不住的聲音。他的神智沒有比此刻更清楚地告訴自己,傾月是敵人,可這個女人,在不久之前還對他表明過心意,他儘管不明白這莫名其妙的心意來自何處,可那種與生俱來的直覺卻告訴他,她並不是虛情假意。只是他本無此意,而對於她來說,比這份心意更重要的,終究是她的阿里曼大神。他轉念回去思索,也許是自己三番五次的斷然拒絕傷了她的心,可是這種事情本就強求不來,更何況他們之間還橫亘著立場的鴻溝。如果沒有這勢不兩立的情狀,也許他會更溫柔地勸說她,可現下各為其主,他沒有辦法、也不想這麼做。

  “陸掌使!你好好想想,我再勸你一次,別蹚這渾水!”

  他此時已經無法分辨她這話里到底有幾分真情幾分假意。也許她是真箇到了這般境地,還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為他著想,也許她是刻意騙他——可不管怎樣,此時此刻,他都不可能對此有任何回應。

  “傾月掌使,我先前說的話,你是沒有聽懂?”寒冷的風,把陸明燭的那些捲髮從肩頭上吹起,四下亂飄,“我是光明聖教的弟子,聖火燃到哪裡,我跟到哪裡——如今紅衣教是我的敵人,你我立場絕然不同,自以刀兵見真章,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被他一手攔著的葉錦城,突然像是忍俊不禁地發出了半聲陰陽怪氣的嗤笑。

  “你聽見沒有?他信奉的是明尊,你信你的阿里曼大神,你們原本就不是一家。”

  他這句話原本並不算多麼特別,可陸明燭卻突然看見,對面傾月那艷麗無匹的臉上卻噌地褪去了一層血色,連胭脂都掩飾不住她突然就灰白起來的神氣。這種神情,很像是措手不及地被人迎面砍了當頭一刀,只見她的臉孔一下子扭曲起來,連帶著眼角眉梢的神情都猛地變了。陸明燭還未及反應,卻見她唰地從背上抽出兩把彎刀,右臂一下子抬起來,用刀尖直指陸明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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