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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人應答她,只有風卷著沙粒,貼著沙地表面吹過去。伊麗哈姆又連續撿起一些零碎的東西,終於走到地勢較高的碎石灘附近,四處都是被半掩埋的凌亂物件,卻沒有一個人,伊麗哈姆又大聲呼喊了兩句,繞過幾塊因風蝕而奇形怪狀的石頭,卻陡然看見不遠處的沙地里反射出一個鋥亮的光點。她加快腳步走近,沙地里露出一角衣物,是個人。那人面朝下趴在沙地里,一身衣物都蒙上了厚厚的黃沙,身上卻支出細長的物件,伊麗哈姆認出那是他身上佩帶的劍鞘,她快步走過去,順著那人手支出的方向,瞧見前方不遠處被半掩埋在沙中的長劍的劍身上有一點熾熱的白光,正是她之前看到的光點。風帶走劍刃表面的沙粒,讓光滑的劍身露出一段,正午的烈日照在上面,明晃晃地刺眼。

  伊麗哈姆將人翻過來,這人全身上下都是沙土,臉上混合著血跡和細沙一塌糊塗。露出的手背上也全是傷痕,不知是從哪裡流出來的血跡,將沙粒都粘在上面。伊麗哈姆伸手探了探鼻息,能感覺到他的氣息雖然微弱,卻還是十分穩定。那人因為她的翻動開始咳嗽呻吟,仿佛胸中都灌滿了沙粒一般越咳越狠,隨即抽搐起來。這陣發作好一會兒才平靜下去,伊麗哈姆用盡力氣將他拖到不遠的背陰處,又從腰裡掏出水囊來給他餵水。儘管看不清楚容貌,可這人顯然還很年輕,看模樣是常常往來綠洲的商人的打扮,可腰裡的劍鞘又顯出與尋常客商的幾分不同。伊麗哈姆拉開他的兜帽,看見一頭白髮,不由得一愣。可眼下也容不得她想太多,她將他放在背陰處,又四下找了一圈,轉而在另一側找見幾具屍體。她嚇了一跳,隨即明白這商隊可能是碰見馬賊打劫,又遇到沙霾,凶多吉少了。再往西北一段路就是馬賊營地,往東北方向是不歸海,這兩個地方,普通百姓平時都不願靠近。伊麗哈姆大著膽子去看了看那些人,已經都沒有了氣息,她不敢再逗留了,只好回到背陰處,好在之前救下的那人已經醒了過來,他顯然之前也多少有意識,知道有人給自己餵水,因此看見伊麗哈姆回來,似乎很快就明白是她救了他,他眨著眼睛,似乎想要道謝,可實在只能發出沉重的咳嗽聲。伊麗哈姆明白,既然救了他,就決計不能丟下他不管,可這裡離她家也有一段距離,她獨自一人,哪有力氣將一個男人弄回家中。無奈之下只能陪著他,提心弔膽地靠在石頭後面,不時地給他餵水。

  日頭漸漸移過西面,沙漠中最熾熱的時分過去了,寒意開始升騰。伊麗哈姆不敢再呆,這裡離馬賊營地實在太近。她只好嘗試著將那人架起來,好在幾個時辰過去,那年輕人顯然也恢復了許多。看樣子他並沒有受什麼重傷,只是昏過去罷了。伊麗哈姆艱難地架著他,兩人跌跌撞撞地往回走。

  這一路走得無比艱難,一直到了家中,大漠中皎潔的月亮已經當空高掛,伊麗哈姆更是筋疲力盡。她將那年輕人扶到床上,隨即去生火燒水。

  等到伊麗哈姆將食物和水端過去,那年輕人顯然已經基本緩過來,只是才又走了一段路,虛弱不堪的模樣。他掙扎著對伊麗哈姆道謝,說的是中原的漢話,伊麗哈姆沒去過中原,不能完全聽懂,可她住在綠洲附近,往來的客商也有許多中原人,她的丈夫和兒子也曾經到中原做生意,因此多少能斷斷續續地說上一些。

  從這年輕人斷斷續續的話中她知道他們商隊原本要去綠洲,卻不知怎的偏離了方向,先是遇上馬賊打劫,幾乎所有東西都被搶走,商隊的人也被殺死許多,後來又遇見大沙霾。

  伊麗哈姆讓他洗乾淨手臉,這才發現他的確是個年輕人,看年紀不過比她死去的兒子大上幾歲,只是滿頭白髮看著有些奇怪。這年輕人容貌相當俊俏,可仔細一看,連眉毛與睫毛,都是銀白的顏色,身材瘦削,神情憔悴,臉色也不好。可他腰間佩劍,顯然也是會武功的人,更兼他雖然景況頹喪,剛剛死裡逃生,可是言辭溫和有禮,對伊麗哈姆的救命之恩十分感激,更對她的照顧顯出過意不去的模樣,這讓伊麗哈姆對他心生好感。

  “你叫什麼?葉……錦……城……是嗎?”伊麗哈姆用不太標準的口音重複著葉錦城的名字,“從哪兒來?”

  葉錦城點著頭。他們之前遇到馬賊,他雖然身體早就不行了,可到底曾經練過武,內力沒有,招式與應變還在,到底沒有受傷,後來又遇到沙霾,原以為自己一定會死,可終究被人救了,不能不說是上天保佑。救了他的這個女人,雖然一看就是西域人的長相,可神色慈祥,讓他心生親切。儘管他覺得她不大可能知道他從哪裡來,可還是認真地回答她的話。

  “我從……很遠的地方來,杭州。”

  “杭州……杭州郡?”伊麗哈姆操著不流利的中原話重複了兩次。

  “什麼?”葉錦城有點詫異,“大嫂也知道那裡麼?”

  “知道,”伊麗哈姆笑了,“你別看我這副樣子,我丈夫還在的時候,也是去過中原的商人,我兒子比你小些,也跟著他一起去過……”她說著說著露出黯然的神色,“再也沒回來。後來聽人說,是在路上遇見馬賊,都死了。”

  葉錦城默然無語,他想安慰她,卻發現找不出什麼話來說。還好伊麗哈姆很快就不再想這些,抬起頭來道:“你是來這裡做生意?”

  “不,我跟著商隊來的,”葉錦城神色黯然,“我來找人。”

  伊麗哈姆雖然沒去過中原,更沒去過杭州,可她以前聽丈夫說過多次去中原路途上發生的事情,也知道這一趟何止萬里之遙,更不要說路上艱險,若不是為了討生活,一般沒有人願意走這條路。聽見葉錦城說是尋人,她覺得詫異,隨即又瞭然。

  “小兄弟,我看你這副樣子……”她來回打量了葉錦城的臉色和頭髮,“走這麼遠的路,受了這許多苦來這裡找人,找的定然是至親之人了。”

  葉錦城不是第一次聽見這句話。之前商隊的領隊也這麼對他說過。他們說的也許在他們看來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可聽在他自己耳中,卻覺得無比慚愧。所有人都覺得,走了這些路,受了這些風霜雪雨,足可見誠心,可在他自己看來,這又算什麼呢?比起他之前對陸明燭所做的事情或者是陸明燭西遷路上所受的苦難來說,自己這麼一點點艱難又算什麼呢?

  伊麗哈姆看見他低頭不語,便默認為是自己說對了,這才又試探著道:“是姑娘?我在這裡住了許多年了,你要找什麼人,也許可以幫你打聽。”

  葉錦城不置可否,只低頭道:“是……是明教弟子。”

  “明教弟子?”伊麗哈姆立時笑了,葉錦城看得出,她與這西域大多數人一樣,對明教還是有很深的好感的,“那就更容易了,我們時不時也會上聖墓山朝拜明尊,既然是明教弟子,教中肯定都清楚得很,等過幾日你緩過來,順著東北那條路上聖墓山,一打聽就定然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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