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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點他們幾人都十分清楚,他們的家鄉都在聖墓山據點附近,當初來到中原,都是走過漫漫沙漠,深知其中厲害。更何況當初他們是跟隨著大部隊,人多,物資也充足,完全不比如今。

  更何況,他們都清楚,這漫漫黃沙中並不太平,除了天氣等原因,更有人為的潛在危險。沙漠中一直都有小股零散的馬賊,這些人常年居於沙漠中,打劫往來客商,當年他們從聖墓山來到中原的時候,人多勢眾,而且個個身負武功,完全不必擔心馬賊侵擾。如今可不一樣。陸明燭和陸熒囑咐陸明燈與谷清霜二人小心,一行人總算踏入沙漠,開始向北前進。

  石fèng下零星生長著沙棘,臨近龍門客棧的地方有水源,時不時還能瞧見沙狐和石狼,再向北,到了鳴沙山附近,便連這些動物的身影都看不見了。目力所及之處只有漫漫黃沙,耳中只能聽見風聲呼嘯。他們對此都有經驗,只是用布料包住口鼻,悶頭趕路。沙漠中晝熱夜冷,夜晚只能找背風的地方睡,為了禦寒,也顧不得那麼多忌諱,只能挨在一起取暖。

  陸明燭一直叮囑陸明燈與谷清霜,除了小心馬賊,還要小心紅衣教,紅衣教與明教向來不睦,西北方向有紅衣教據點,之前朝廷頒布破立令,紅衣教其實與明教一樣,在中原倍受打擊,也被迫西遷,大家自顧不暇,一路上倒是並未聽說太多紅衣教與明教弟子相互鬥毆的事情發生。可如今在這沙漠裡,又離紅衣教據點很近,誰也說不準會發生什麼。

  他們一連走了幾日,總算走過鳴沙山,到了孔雀海附近。這裡有個小小綠洲,足夠他們補充一下物資,再做下一段的打算。出了綠洲沒多久,正是午後太陽最烈的時候。日光將沙丘照出一片安靜的慘白,四下里寂靜無聲,桃桃也縮在行囊中一動不動。他們剛好走到一個環形沙山的底部,最前面的陸熒停了下來,用手攏住陽光,眯起眼睛往遠處沙山的最高處看了看,嘖了一聲。

  陸明燭隨即回過頭去,順著陸熒看的方向,沙丘頂端出現一個移動的黑點,是個騎著馬的人。

  陸熒笑了一聲。

  “走了這一路都這樣太平,到底是來了。”

  陸明燭已經明白過來他說的是什麼。他反手拍了陸明燈一下,之前在龍門客棧的武器商處,他們已經各自買了兵器,雖然比不得陸明燭手中的,總算比雙手空空好上許多。陸明燈立刻明白過來,伸手抽出彎刀,三個人十分默契地將谷清霜圍在中間。沙丘四面開始出現零星的人影,果然是一股沙漠中的馬賊。

  “真會挑,我們又不是商隊,他們也能嗅出錢味。”陸熒調笑似的,回肘捅了一下陸明燭,“你身上可有不少錢,萬一我們打不過,你可別心疼。”

  陸明燭嗤笑道:“命都要沒有了,還心疼錢?”

  四周的馬賊已經成包抄之勢圍逼上來。為首的馬賊拿著長矛,首先一個突刺,顯然是要將四人打散,卻被陸熒一刀削掉了矛尖。彎刀快如電光,頃刻間被削落的頭顱滾到地上,血腥氣一下四散開來,後面的馬賊見勢,發覺這不是普通客商,一時畏縮,卻禁不住首領一聲令下,依舊吶喊著圍攻上來。陸明燭眼尖,一眼瞧見那首領遠遠站在戰圈外,馬匹上卻馱著一人,那人身形嬌小,被綁了雙手扔在馬背上,也不知是死是活,看模樣像個女人。他立時明白過來,那是個女人——這沙漠中的馬賊,有時也只劫財,並不傷人性命,看今日這個架勢,他們的目標不僅是財物,恐怕還有谷清霜——陸熒顯然也看見了這一點,他們只能速戰速決,不能拖延,唯恐生變。谷清霜武功平平,危急情況下連自保都很勉強,遑論殺敵。不過這十餘人的馬賊,他們倒也應付得來,一時戰圈縮小,高下立現,那首領見勢不妙,轉身拍馬想要逃走,卻被一柄彎刀從後面直飛過去,斜下著插中後心,穿透腹部,那力氣極大,將他整個人釘在馬上。

  馬匹哀鳴著轟然倒下,連帶著馬背上被捆住雙手的人也跌落在沙地里。陸熒被落進眼睛裡的咸腥血跡和日光刺激得直眨眼睛,神色卻明明白白顯出驚訝來。

  “看不出,你關鍵時刻還挺狠。”他詫異地看了陸明燈一眼,後者只是握緊了剩下的一把刀,安慰地摸摸谷清霜的肩膀。

  陸明燭看在眼裡,微微一笑,隨即跟著陸熒走上前去。那被捆住雙手的人跌在沙地里,陸明燭將人翻過來,果然是個姑娘,看年紀和陸明燭差不多大小,眼睛微陷,睫毛濃長烏黑,顯然是帶有他們家鄉血統的。她看起來受了驚嚇,大眼睛驚慌地在陸熒和陸明燭臉上掃過來掃過去,陸明燭伸手扯出她嘴裡布團,她才一翻身,抽搐著大聲咳嗽起來。陸明燭不說話,沉默地從後腰抽出匕首,割斷她雙手上繩索。那繩索連著裹住她身體的布料,一割開就滑落下來,裡面衣衫不整,陡然露出白花花的大腿,直刺人眼。陸熒吹了聲口哨,玩味地看著陸明燭,陸明燭卻像是看不見一樣,只是彎腰去撿起掉落在地的一樣東西。

  “你,是紅衣教的人?”

  他用官話問了一遍,那姑娘似乎只是聽不懂,瞪著眼睛瞧了他們幾人,一雙手窸窸窣窣地將布料重新攏起來。又見陸明燭只是盯著那令牌一直看,自知也無法否認,只得點了點頭。

  陸熒皺了皺眉,那姑娘總算反應過來,伸手抓住陸明燭手臂道:“多謝相救……”她的模樣十分虛弱,雖然他們與紅衣教一向不和,可既然救了她,便也要救到底。陸明燭吩咐谷清霜,將包袱里的衣服給她一件,然後道:“往那個方向走,有個綠洲,也有驛站,這附近不會再有大股馬賊了,我們不能與你同行,你往那邊走就是了。”

  那姑娘聽他這話,竟然一下子急了,雙手死死攥住陸明燭手腕,道:“不……不!我不能去驛站,他們,他們在抓我……驛站一定有人等著我去……我、我……求求你們帶上我,若是他們找到我……”她語無倫次地說著,隨即抱頭痛哭。

  陸熒與陸明燭已經聽明白了,陸熒無言地搖頭,陸明燭也一臉無奈。情況大致已經明了,這姑娘多半是因故背叛紅衣教出逃,路上又遇見馬賊被擒,恰巧被他們救下。如果他們帶上她,說不定還會惹來麻煩。

  “求求你們……求求你們……”她哀求地抓住陸明燭的手腕,“我只是想回家,你們是不是要往孔雀海北邊走?求求你們帶上我,我認識路……”她說話太急,差點被自己嗆到,“只要過了孔雀海,我就能回家了,絕對不再拖累你們,求求你們……”

  她提到回家,讓所有人都無聲沉默。走了這麼漫長的路途,不僅是追隨光明聖火西遷,更是為了回家。無論有多少艱難險阻,只要想到家鄉,似乎都能克服。

  陸熒嘆了口氣。陸明燭也搖搖頭,對她道:“起來,我們走吧。”

  陰濕的秋雨下個沒完沒了。葉思游坐在床邊,小心地擦掉葉錦城額頭上滲出的冷汗。他一日只要有空閒,就守在這裡,人人背地裡都說,就算是親生兒子,也沒見過這樣上心的。葉錦城昏迷不醒,嘴唇都焦枯下去,只是時不時地抽搐驚悸,叫喊一些沒人聽得懂的話。這些話雖然沒人能分辨出具體內容,可聽在葉思游耳中,只覺得心如刀絞。他見過葉錦城為了唐天越傷心,可也不曾像這次一樣——他當初去長安接回葉錦城,葉錦城十分平靜,仿佛什麼事也沒有,可葉思游與他朝夕相處,一手將他帶大,對他最是清楚,只覺得他這樣的狀況不對,因此才一直留住白竹不讓人走。果然到底出了事。他聽葉九霆說了經過,也並未責怪葉九霆——究竟是小孩子,葉九霆已經算得上十分懂事,哪裡能要求他像大人一樣事事周全。葉思游其實也很清楚,正像白竹在談話間諷刺地提起過的,這是葉錦城自己的事情,活該他命中有此一劫。可即使是這樣想,他還是覺得心痛,痛到無以復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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