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陸明燭心思聰敏,一聽到這個就明白了這裡是指望不上,好在朝廷愛答不理的態度讓他明白,自尋活路也未嘗不可。至於就近求助當地縣衙,那更是胡扯,一來一回耽誤時間且不說,敢劫這樣東西的人,又怎麼可能是一般賊匪?

  他想來想去,卻正巧碰見了衛天閣。

  衛天閣還是在去年與陸明燭有一面之緣,不過當時席間人多,沒來得及說上多少話,更談不上什麼交情,不過臉熟罷了。可巧的是衛天閣身為天策府寧遠將軍,南詔王子來京,之前南衙部分禁軍去了洛陽辦事,眼下京中人手確實不夠,便將他們調了來,也正好算是成全了兩面互通有無。到了京城卻發現此事純屬多餘,便當做是借著出公差的機會帶兄弟們來長安城遊玩罷了。

  誰知攤上這樣的苦差事。

  陸明燭一臉的懇求之色,讓他不好拒絕。何況雖然此事朝廷並不十分上心,可到底建大光明寺也是朝廷的旨意,扶植明教在中土發展也是朝廷的意思,借著這個機會,也算是示好,倒也是個不錯的機會。

  雖然就他閒暇時懶散的性格,並不想幹這種事。

  “衛將軍,拜託您了,這事——不能耽擱了。”明教弟子的神情可是很鎮定,但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的臉色也越來越不好看,像身上白色罩衫一樣漸漸泛白,“這批材料若是不能尋回,滯留在南方,趕上了梅子雨的時候,不說會不會影響品質,就是運來了長安,若是不能及時動工,夏季多雨了,難免又要耽擱……我們本打算在今年內完工的,若是拖到明年,上面要怪罪下來,我可更難辦了。”

  衛天閣若有所思地偏偏頭,頭冠上兩根紅紅白白的冠翎隨著他的動作一陣擺動。

  “陸兄弟,不是我不答應你,”衛天閣臉上故意做出一點為難的神色,但是稱呼上已經不再客氣,“我這回來長安也是奉命行事,算是有公務在身,不好這麼說走就走。更何況洛陽那邊——”

  “衛將軍——”陸明燭臉上的神色也變得為難起來,衛天閣並不知道陸明燭已經在心裡把他罵了個來回:他是正五品下的寧遠將軍,何況陸明燭來找他之前,就已經跟官府打過招呼,那邊也已經默許,甚至暗示他來找天策府的衛將軍自己解決,眼下這人還在推三阻四,真不知道是安的什麼心。思及此處,陸明燭轉念一想,突然又覺得不是很好。

  怎麼到處都在推諉,這大光明寺的工程說是朝廷下旨讓建的,甚至連集資都是朝廷出了大部分,怎麼到了關鍵時刻,卻也這樣放任自流,一副要讓整件事自生自滅的態度?陸明燭本來就在擔心著葉錦城安危,那邊聽不到他的消息,這邊連找了幾處又都是這樣的敷衍。

  也許朝廷並沒有表面看來那樣支持明教。

  這個想法他壓在心裡很久,卻不敢對任何人說。在這樣宏大的工程進行得如火如荼之時說出這樣的話,簡直是不識好歹,大煞風景。

  若是實在不行,就只能……陸明燭這麼想著,戴著黑色手套的手擱在膝蓋上悄悄握緊。他並不清楚那邊情況到底是怎樣,儘管對自己的實力頗有信心,可也不知道是否與對方懸殊。但是他既然與葉錦城相好,即使在無外援的情況下,他明白自己也絕對不能坐視不管的。

  “行,我去。”衛天閣突然這麼說。陸明燭冷不防聽見這麼一句,一愣,就見衛天閣站起身來,露出白晃晃的牙齒朝他笑,“陸兄弟還不回去準備準備?這可是半分也耽擱不得。”

  江南四月的春季晚上,西湖上飄來的風本來已經帶著十足的暖意,但是由於晚上下起了雨,風從四面八方吹向湖心亭,還是能感覺到寒冷。湖心亭的石桌上擺著青瓷花瓶,裡面一枝白杏花散發著微幽的香氣。從這裡看出去,四面的水面都被黑暗籠罩著,西湖里浮著幾條遊船,天上瞧不見月亮,可遊船四周和亭子裡懸著紅色宮燈,伴隨著淅淅瀝瀝的雨聲,卻是別有風情。

  “許久不見了,一見面你就這樣苦著臉,從下午坐到現在,連個笑也討不著你的——”白竹舉起酒盞喝了一口,語氣是抱怨,臉上卻分明帶著悠然的笑意,“葉大爺,我是不是欠了你的錢?”

  葉思游坐在對面,因為是在藏劍山莊,又是見故友,他身上既沒帶重劍,甚至連輕劍也沒佩,但是清瘦的臉上卻還是帶著疲倦。白竹記得,很久以前葉思游就成了這樣,儘管這許多年過去,腰杆還是一樣筆挺,翩翩風度也不減分毫,可倦意卻在他臉上再也抹不去。葉思游的頭髮還是如十幾年前的畫像上墨筆揮灑的一般烏黑油亮,不見一根白髮,可漂亮的眼角已經出現了倦怠的細紋。

  “我擔心自家徒兒,與你無干。”葉思游並不與白竹客氣,聞言沒好氣地回嘴。

  “喲,一個下午閒扯都不得勁,我說呢,如今終於要進正題了,”萬花大夫聞言,臉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特別感興趣的神色,向前傾過身子,“你那個徒弟可不是省油的燈,這回又怎麼了?”

  “也沒什麼。”葉思游嘆了一口氣,心事重重地晃動著手腕,盞子裡的酒也隨著他的動作左搖右晃。他瞧著雨裡面遊船上宮燈朦朧的暖光,又嘆了一口氣,“大半年前朝廷在長安建大光明寺,當時有一筆大生意,給我們得了……錦城自告奮勇地要去,我沒攔住,也沒理由攔他,如今這小子大半年不回山莊來,一定沒做什麼好事。”

  “嘖嘖,”白竹聞言感慨一聲,一手托著下巴,一手無意識地撥弄著面前花瓶里的杏花,笑得揶揄,“你那個徒弟,一年以前的狀況可是相當不好啊,我都覺得救不了他,還以為他要就此瘋了,誰知道竟然挺過來了,真是……”

  “說這個幹嘛?!”葉思游神色十分難看。

  可白竹根本不懼他這個表情,只是嗤地一笑:“你怕提?我偏要提,游哥,我一年前就對你說過,你那個麻煩的徒弟,有病!還是心病,沒那麼容易好,你自己恐怕比我一個外人還要清楚十倍,總藏著掖著不提,有個屁用!”說罷呵呵冷笑了兩聲。白竹身為萬花弟子,雖然姿容俊美,舉止風雅,可說話卻十分直白,更兼惡毒,葉思游被他這麼一噎也無話可說,只能低頭又喝了一口酒。

  “……好在快結束了。”沉默了片刻葉思游才接著道,“錦城去南方運最後一批材料了,這筆生意一結束,我就叫他回來,他要是不聽,我去長安扛也要扛他回來。”

  白竹聞言只是搖了搖頭。

  兩人一時陷入沉默,冷風從四面八方襲來,雨聲噼噼啪啪,似乎又大了一些,風向也變了,亭子四周懸著的一圈宮燈微微搖曳著灑下一些水珠。兩人對坐無言,卻都沒有回去的意思,葉思游正要放下亭子周圍的帘子來擋一擋風雨,水廊上就有藏劍弟子急匆匆地跑來了。

  “師叔,師叔!不好了!錦城師兄——錦城師兄和梅芳師兄他們在、在回來的路上——”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