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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番話象鋼針一樣刺進秦斜川的心裡,里里外外刺了個通透。悔恨與心痛混在了一處,血肉模糊。暗昏的世界裡,他的眼前卻是猩紅,他慌不擇路地沖 出寧家大門,一路不分南北西東奮力狂奔。心中雖是一片混沌,可是無盡的混沌中卻有一個無比清晰的念頭為他辟出一條道路來——他不能讓他死,決計不能!否則 他欠了他的幾生幾世也不可能還得清。

  站在巷子口的秋談二人見他一陣風似地席捲而過,不由感到奇怪。秋達心沒好氣地對著他背影啐了一口,嘟囔道:“十足的瘋子!”

  談懷虛看著他的背影沉吟了片刻,神情忽然一凜,脫口道:“不好!他一定是去劫獄——這可是彌天大罪!”他面色一整,朝秋達心道:“萬一他失手被擒,便是死罪一條。我們快去看看有什麼可以幫忙的。”

  秋達心懶洋洋打了個哈欠道:“他是死是活與我何干?要去你自己去,我奔波了一天,累死了。”

  談懷虛見他如此輕描淡寫,不覺有些動氣。他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他一眼,沉聲道:“秋道長,試問這天下可有一個人的死活是與你相干的?——對你而言,所有人都是可生可死,可有可無。”話音未落人已到了數丈之外,身子一隱,便沒入了黑暗之中。

  秋達心不由怔忡。過了好一陣他忽然反應了過來,對著談懷虛消失之處怒吼道:“談懷虛,你竟敢這樣說?真不知我辛辛苦苦跑去醫好那個三寸丁的眼睛是為了什麼?哼!就你是俠義心腸,正人君子——你了不起,你完美!哼!你完美得簡直象個假人!”

  忽聽見身後有人拍了拍手,道:“說得好,說得好——英雄所見略同。”秋達心猛然回過身,見一個俊美青年從暗處緩緩走了出來。他神情一冷,咬牙切齒道:“南宮寒瀟,你給我滾開!”

  南宮寒瀟笑了笑,道:“你應該已經找到他了罷,告訴我他在哪裡,你立即便能如願以償。”

  秋達心剛想說不知道,轉念一想,若不告訴南宮寒瀟雲漫天下落,只怕談懷虛會將雲漫天帶回藏花閣照顧。於是立時改了主意,伸手指了指巷尾亮燈的 地方,道:“就在那一家……”因想著秦斜川救了寧惜酒後定是要連夜出城,於是又加了一句:“你速帶他去城外山神廟等我們。”說完一個縱身人已不見。

  南宮寒瀟走到寧家大門附近,悄悄伸頭朝里張望。見雲漫天正坐在桌邊沉思,燭光下面色蒼白如雪,目光冷冽如冰,比起從前又更清減了些,不禁一陣 愧疚。他連忙將身子縮回了暗處,在巷子裡來回徘徊了有大半個時辰,把準備好的說辭在心裡反反覆覆排練了無數遍,才終於咬了咬牙,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第二十二章

  雲漫天看見他進來,面色霍然一變:“怎麼是你?”猜想著一定是秋達心幹的好事,不由有些咬牙切齒。

  南宮寒瀟被他冷冽的目光一瞪,先前想好的詞一下全忘了,期期艾艾道:“你怎麼……怎麼不聲不響走了?我……我四處找你……”話一出口立即追悔莫及,根據他對雲漫天的了解,說了這句等於是找死。

  果然雲漫天面上立時露出譏諷之色,道:“勞你大駕找我,實在是對不住了。”面色忽然一沉,冷冷道:“不過請你現在就滾,從此我們各管各的!”

  南宮寒瀟大吃了一驚,急聲道:“可是你說了要我照顧你一輩子的!”見雲漫天面色更加陰沉,又立即改口道:“我的意思是……是我想照顧你一輩子!”

  “誰要你照顧!你當我沒人照顧活不了麼?這兩月來我一個人過,不是也活得好好的?”

  “可是……可是你的腳筋是我娘挑斷的……”南宮寒瀟愈發語無倫次起來。

  “住口!”雲漫天氣得面色青白,指著大門口顫聲道:“給我滾!滾!”想著自己以腳筋被他娘挑斷為由,讓他照顧自己一輩子作為補償是事實沒錯,可這麼做的真正目的卻只是想陪著他。此刻聽他這麼說,竟真當自己是去向他討債的,驚怒失望之下全身從裡到外立時涼了個通透。

  南宮寒瀟自然也知道自己惶急之下說錯了話,可是此刻雲漫天情緒激動,想來是解釋也是無用的。忽然想到秋達心的囑咐,他連忙轉移話題道:“秋達心讓我們速去城外山神廟等他,也不知是為了什麼事。”

  雲漫天先是一怔,稍稍一想便立即明白了過來,情急之下也顧不得與他爭吵,喝道:“快帶我過去!”

  到了城門邊時五更剛過,城門才開了不久。兩人剛出了城,便看見有一匹快馬到了城門邊。馬上的軍官吆喝著說有死囚越獄,讓守門的官兵從即刻起對所有出城的人做詳細的檢查,不能走路的全部扣押住送去太守衙門,又拿出一打畫像讓人貼在城頭上。

  雲漫天一聽,知道軍官口中的死囚必是寧惜酒無疑,看來他已被救了出來,只是不知刻下是否已經出了城。正思想間有官兵策馬追了上來,叫喊著讓抱 著雲漫天的南宮寒瀟停步。雲漫天忽然想起自己也屬於被扣押之列,連忙催促南宮寒瀟快跑。南宮寒瀟雖不明究里,卻還是展開輕功疾步飛奔,不多時便甩掉了那官 兵,帶著雲漫天進了山里。

  到了山神廟外見廟門口大樹上拴著三匹馬,雲漫天頓時大喜過望。這時忽有一黑衣蒙面人躍出了廟門,看見兩人那人立即扯下了蒙面巾,卻是談懷虛。原來他聽見門外有聲音,怕是官兵追來,故此特地跑出來查看。

  進了廟裡,見寧惜酒雙目緊閉平躺在稻糙上,胸口處血紅一片,秋達心正跪在一旁往他傷口上倒藥,而秦斜川則坐在一旁望著寧惜酒的臉發呆。雲漫天立時蒼白了臉,急聲追問談懷虛:“寧大哥他怎麼了?”

  談懷虛黯然道:“我們三人到達時他便已是這副模樣,審問了一個牢役,他說應該是蘭春歸做的。他們見寧兄多半要死在獄中,也正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雲漫天勃然大怒:“那他們為何不事先阻攔?”見寧惜酒除了胸口上中了一劍之外,此外還有些擦傷踢傷,顯然曾被人毆打過,頓時恨極了蘭春歸。

  談懷虛嘆了口氣,道:“蘭春歸是何等身份,他們哪敢說些什麼?再說寧兄本來就是死囚,就算行刑前真死在了牢里,壓一壓也就過去了。”

  忙著給寧惜酒療傷的秋達心聽了這話抬起頭來,憤憤道:“早知道那日該給那臭小子迷藥下重一點,讓他多睡幾日。切!又何必這麼麻煩!早知道就不 該給他解毒,讓他向閻王爺報到去。”他翻了翻寧惜酒的眼皮,有些頹喪地道:“他這次傷在心口,我們又去得太晚,十之八九是救不活了。”

  一直神思恍惚的秦斜川聞言渾身一震,霍然抬頭對著他大吼道:“你不是說世上沒你救不了的人麼?”

  秋達心見他額上青筋暴露,目光兇狠,倒仿佛傷了寧惜酒的人是自己一般,不由冷笑著道:“我只能救還沒死的人——他都已經進了鬼門關,叫我還怎麼救?我把所有的續命丸都給他吃了才救回了一口氣,否則他早就死在了半路上。你知道我那些續命丸有多珍貴麼?……”

  “閉嘴!”這時雲漫天忽然怒吼了一聲。秋達心嚇了一跳,隨即不屑地撇了撇嘴,再不說話了。秦斜川忙轉向雲漫天,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急問:“他不會有事的是麼?”

  “你給我閉嘴!”雲漫天咆哮著甩開他的手。他本來就討厭他,此刻心急如焚,看了他更覺厭惡。若非忙著給寧惜酒療傷,早就忍不住出手教訓他了。

  談懷虛見秦斜川面色慘然,伸手拍了拍他道:“寧兄不會有事的。”他雖不了解秦斜川與寧惜酒之間的恩怨,卻知道他們關係非同一般。想了想又道:“這裡太不安全,秦兄你趕快帶著寧兄回洛陽躲一躲。好在他們不知道劫獄的人是誰,一時懷疑不到賞劍山莊頭上……”

  “不行!”雲漫天抬起頭沉聲打斷了他:“寧大哥根本經不起顛簸,只能就近找個地方。懷虛,你可知道這附近有什麼安全之地?”

  談懷虛略想了想,之後道:“此地往南走八十里到了江邊,再坐兩個時辰的船便會看見一個小洲,叫做江離洲。洲上無人居住,甚是隱蔽。內里有幾間 簡陋的房子,是我幾年前派人建造,他們或可在那裡暫避些時日……”思忖了一下又轉向秦斜川道:“秦兄,我會安排人去江邊接你們。這一路上你自己小心,最好 走山間小路。”

  雲漫天處理好寧惜酒的傷口,然後從懷中拿出一粒藥丸遞給秦斜川,道:“這是胭脂醉的解藥,你趕快服下。”之後又掏出一個瓷瓶遞給他,囑咐道:“這裡面的藥每日給寧大哥服一粒,服完了之後……就聽天由命罷……”說罷別過了目光,面上不禁露出哀淒之色。

  秦斜川聞言一顆心更是沉到了底,他黯然接過了瓷瓶揣進懷裡,然後小心翼翼抱起了寧惜酒。雲漫天又轉過頭來,狠狠盯著他咬牙道:“你要好好照顧他,若是他有個三長兩短,我定要你陪葬。”

  這時遠處隱隱傳來馬蹄聲,似是有不少人馬,幾人神情同時一凜。談懷虛急忙道:“我們趕快離開。”說話間吹滅了香案上的蠟燭。

  到了廟門外,秦斜川抱著昏迷不醒的寧惜酒騎了一匹馬迅速離開。南宮寒瀟見還餘下兩匹,正欲抱著雲漫天上其中一匹,雲漫天忽然道:“懷虛,我與你共乘一騎可好?”

  談懷虛一怔,尚未來得及做答,秋達心已然暴跳了起來,指著南宮寒瀟叫道:“讓我和這個爛貨同乘一騎——休想!”

  被人罵作“爛貨”,南宮寒瀟面色自然不會太好,正要出言反諷他,談懷虛急忙道:“我看我與寒瀟一匹馬好了。”又道:“我與秋道長一身夜行衣,碰見官兵免不了要被盤問,我們還是快些離開這裡。”

  秋達心冷哼了一聲,只得不情不願地與雲漫天同騎了一匹馬。途中他一直沉著臉,走了一段忍不住問雲漫天:“你和那個爛貨到底發生了什麼?”

  雲漫天神情一暗,沉聲道:“這不關你的事。”

  “怎麼不關我事?”秋達心脫口道。要是雲漫天與南宮寒瀟分開,談懷虛十之八九會要求雲漫天隨他一起去藏花閣。可這話他自然不能對雲漫天說,於是露出一個假笑,道:“你好歹是我的師弟,你的事自然與我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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