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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惜酒聞言怔住,面色略有些蒼白,隔了一會他冷笑了一聲,道:“查案原也是我的職責……”

  “你一個小小忤作,哪有這樣的職責?你是為了李遠那個只會趨炎附勢的狗官罷!”秦斜川難以抑制滿心的怒氣與嫉妒,嘲諷地道。

  寧惜酒愕然看著他,默然了片刻後他收回目光,悄聲道:“隨你怎麼想。”又低頭繼續翻看著手中的書。

  秦斜川見寧惜酒不理自己,只得坐在那裡生悶氣。過了片刻寧惜酒抬起頭來,柔聲安慰他道:“別太擔心了。”

  秦斜川見他目光溫柔,氣立即消了下去,也覺得自己的表現過於激烈,於是咳嗽了一聲道:“如今證據不足,難道到了期限那個狗官真能將他定罪麼?我不太懂什麼狗屁王法,你在府衙當差多年,總該知道的罷。”

  寧惜酒將視線移到空無一物的桌面,沉吟了片刻後道:“除非你能證明這十年來清泉刃的確不在蘭秋霽手中。”

  “廢話!若是我能證明,還會坐在這裡麼?”秦斜川氣憤地道,他越想越氣,忽然拍了一下桌子,霍然起身喝道:“真是豈有此理!河水那麼急深,清泉刃掉進水裡肯定立即被沖走,怎麼可能還撈得上來?我這就和狗官理論去!”

  寧惜酒見他拔足便走,忙喊住他道:“匕首落下之處原是淺灘,今年雨水過多,水流才變急,全金陵的人都知道這點,你與大人說了也沒用。”

  秦斜川仔細回想了一下十年前朝雨晚風橋下的水流景況,似乎的確如此。他只得頹然地重新坐了下來。

  凝眉想了一陣,他忽然雙目一瞪,騰地起身一把抓住寧惜酒衣領,厲聲喝道:“你剛才說什麼?你說匕首落下之處原是淺灘,可是我從未說過匕首被扔進了哪條河,更沒有提過是哪一段河水,你怎地知曉那裡原是淺灘?”

  寧惜酒眼珠猛然一縮,面色立時慘白如紙。片刻後他強笑了一聲,道:“我……我數次見你在朝雨晚風橋附近徘徊,故此……故此猜是那裡。我猜錯了麼?”

  秦斜川忽然伸手掐住他的喉嚨,寧惜酒無法喘氣,急忙拼命掙扎。秦斜川狠心加了力,咬牙道:“你猜得倒准,連清泉刃是從朝雨晚風橋上扔下去的也 清清楚楚。”他從懷裡掏出寧豐城的遺書在寧惜酒眼前抖了抖,道:“這是什麼你總該知道。你在這上面下了胭脂醉,又把這封遺書送給嘉靖侯,害他中毒——我可 有半點說錯?”手一松,寧惜酒頭往後一仰,收勢不及,“嘭”一聲撞在了輪椅背上,後腦立即濕紅一片。

  秦斜川吃了一驚,正想要俯身去查看他的傷勢,他已急喘著將頭倚在了椅側。緩了一陣後他虛弱地道:“……適才啞嬸急忙來告訴我……說是漫天被兩個青年劫走……我就猜出是你和秋達心……”

  “……廢話少說!你倒底是怎麼知道清泉刃是從朝雨晚風橋上扔下去的?”

  寧惜酒伏在椅側喘了幾口,後答道:“十年前有一夜,我路過朝雨晚風橋……可巧……可巧看見你和蘭秋霽在橋上爭吵,之後他將一把匕首扔進河裡,然後你們先後跑走了。我……我見那把匕首似乎不錯……於是下河將它……將它撈了上來,據為己有……”

  秦斜川一驚,那夜自己心神紛亂,根本沒有留意到有人在附近。憶及那夜自己與蘭秋霽爭吵的情景,他心裡猛然一跳,緊緊抓住他的手臂厲聲喝問:“這麼說來你十年前就知道我與蘭秋霽的關係了——是你向李遠以及蘭老太婆告的密!也是你用清泉刃殺的人!”

  “不是!”寧惜酒急聲辯解。秦斜川赤目怒吼道:“你還敢狡辯?你定是早就打算好了要誣陷蘭秋霽,所以故意用清泉刃殺人,如今又故意泄漏出我和 他的關係,讓他替你頂罪——你竟是如此心狠手辣!”見寧惜酒睜大眼怔怔望著自己,他恨聲喝道:“你做什麼無辜狀?難道我冤枉你了不成?”

  寧惜酒沉默下來,望著秦斜川的眼神空洞一片,隔了片刻他忽然苦澀一笑,垂下眼睫靜靜道:“對,沒錯,一切都是我做的。是我下毒,是我殺人,是我故意陷害蘭秋霽……所有的一切全是我做的。你把我送官罷,也好救出你的心上人,與他長相廝守。”

  秦斜川見他如此輕描淡寫,仿佛那幾條人命根本算不得什麼,虧得自己之前竟還一心想要為他遮掩罪行。想到自己居然如此愚蠢,從頭至尾都被他甩得團團轉,頓時怒不可遏。他將輪椅猛力拐了個彎,朝向了大門,咬牙道:“好好好,我這就送你見官!”推著輪椅便朝大門外走。

  “且慢!” 寧惜酒忽然叫了一聲。秦斜川停住腳步,沉聲道:“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寧惜酒側頭看了看臥房的門,悄聲道:“我想拿件東西。”

  秦斜川本以為他想要辯解什麼,見他只是拿東西,更是生氣。他怒聲道:“你又要耍什麼花樣?想逃跑麼?”

  寧惜酒苦笑一聲,“我雙腿殘廢,怎麼逃跑?”一絲淒楚漸漸染上他幽深的眸子,卻被深處更深的淒楚吞噬,“我出了此門,便再也回不來了。好歹我們相識一場,你竟連這樣一個小小的要求都不願滿足我麼?”

  聽著他的聲音,想著昨夜的柔情蜜意,秦斜川心中忍不住一陣惻然。他悶聲不響地將他推進臥室,按著他的指點將他推倒桌子邊。見寧惜酒打開抽屜, 拿出裝鵝卵石的木盒子,秦斜川心中一酸,暗道:“他臨死之前,居然還念念不忘小時候那個男孩送給他的幾塊石頭,想必愛他很深。”可同時他又覺得刺心。

  寧惜酒默然將石頭裝進一個小布袋裡,然後揣在了懷中,他最後看了一眼簡陋的房間,之後靜靜道:“好了……多謝莊主成全。”

  這聲“莊主”聽在秦斜川耳中,竟是從未有過的刺耳,然而此刻他已是騎虎難下了。他暗地裡握緊了拳頭,推著寧惜酒出了房門。

  一路上秦斜川悶聲不吭推著輪椅往前跑,不多時便到了府衙大門外。他停住腳步,眼睛漫無目的地掃視著大門口兩隻威嚴的石獅子,口中冷冷道:“你真的無話可說了麼?”

  寧惜酒苦澀一笑,道:“我早就料到自己會有這麼一天。如今這一日終於來了,於我而言也是一種解脫。”

  秦斜川忍不住低頭看他,見他目中空洞淒迷,心中頓時酸楚莫明。然而想到他心機深沉,手段毒辣,這副神情說不定是偽裝出來的,心中又是一硬。兩種情緒在心頭交織爭鬥,一時竟無法再往前邁出一步。

  正這時捕頭王劍從衙門裡走了出來,見秦斜川扶著寧惜酒的輪椅站在那裡,於是迎了上來,好奇地問:“秦莊主,惜酒,你們二人是來找大人的麼?”

  “侯爺與宇平郡主是我殺的——我是來投案的。” 寧惜酒靜靜道。

  第十八章

  王劍面上先是一呆,旋即他哈哈一笑,道:“惜酒真會開玩笑。”

  “我不是開玩笑。”寧惜酒斬釘截鐵地道。

  王劍見他神情嚴肅,又看向他身後的秦斜川。見他面色陰沉,這才有些信了,一時愣在當地,不知如何是好。

  寧惜酒見他躊躇不決,又道:“王大哥,勞煩你推我進府衙。”

  王劍靠近了幾步,忍不住追問道:“惜酒,你這是從何說起?”他與寧惜酒共事多年,感情深厚,乍聞此驚人消息,一時實在不能接受,忠厚的面上現出濃濃的擔憂之色。

  他的手剛要碰上輪椅背,秦斜川卻忽然開口道:“我有幾句話要對他說,你先迴避一下。”

  王劍雖不喜他的命令口吻,可是此刻也無心計較這些。他看了寧惜酒一眼,之後退到了數十丈之外,遠遠看著兩人。

  “秦莊主還有什麼吩咐?”等王劍走開了,寧惜酒淡淡問。

  秦斜川別過目光沉默了片刻,方開口道:“……那封遺書,還有胭脂醉的事,我不會說出來的。你……好自為之罷。”想到寧豐城的遺書上不僅記錄了他與蘭永寧不為人知的往事,甚至提到寧惜酒可能曾被人強暴,他實在不願意傷及寧家父子的名譽,故而有了這個決定。

  他說完後轉身就走,腳步倉惶。寧惜酒在原地呆了一陣方回頭看他。只見那高拔的人影轉入街角暗處,一隱而沒,他的心也隨之一沉,仿佛被黑暗徹底吞噬,再無半點光亮。

  次日清晨,太守衙門大堂上,李遠對著半伏在堂下的寧惜酒道:“你說你因十年前被侯爺與郡主派人打斷了雙腿,故而殺死了他們報仇。那我問你:當年侯爺與郡主為何要打斷你的雙腿?而你不能行走,又是如何潛入侯府殺人的?”

  寧惜酒挪了挪身子,抬頭看向李遠,靜靜道:“當年糙民見蘭大公子絕代風華,於是心生愛慕,忍不住寫了封信給他。不想此信途中落入侯爺及郡主之 手,他們這才派人給糙民一個教訓。”他這個說法堂外旁觀的秦斜川先前自是沒聽說過,見他神色淡定,一時不知他仰慕蘭秋霽只是臨時搪塞,還是確有其事。

  坐在一旁監督的景南王本就對蘭秋霽甚是厭惡,一聽說他除了與秦斜川牽纏不清,甚至連個小小的忤作也膽敢對他想入非非,立即皺緊了眉頭。坐在他 下手的蘭老夫人忍不住啐了一口,低低嘟囔道:“果然是jì女生的,專會勾引人。”也在堂上的蘭秋霽聽了面色一白,暗地裡咬牙握緊了拳頭。

  這時寧惜酒又道:“關於殺人,糙民一個殘廢當然做不了這樣的事。不過糙民家原是開鏢局的,故此認識一些江湖朋友。於是花銀子請了一個武功極高的幫忙,清泉刃也是糙民給他的。至於這人姓甚名誰,本著江湖道義,糙民卻不能說,請大人見諒。”

  李遠也曾聽說過一些江湖規矩,故而點了點頭,也不勉強他。想了想又問他:“清泉刃怎會在你手中?你明知清泉刃是賞劍山莊之物,卻故意交與那人使用,又是出於何種目的?”

  “糙民十年前某夜路過朝雨晚風橋時,偶然聽見蘭大公子與秦莊主在爭吵。之後蘭大公子將清泉刃扔進河裡憤怒離去,秦莊主也隨即便走了。糙民見四 下無人,便下水將清泉刃撈了起來據為己有……至於為何用清泉刃殺人,是因為糙民發現了蘭大公子與秦莊主的私情,從而心生嫉恨。想著既然得不到蘭大公子,倒 不如索性毀了他,故此特意將清泉刃給那個朋友用,囑咐他殺了人後留下來,好陷害蘭大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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