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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約一盞茶工夫,河堤上走來了一個人。就著月光秦斜川看清是個布衣老婦,老婦走到寧惜酒跟前,對著他“咿咿呀呀”打起了手勢,原來是個啞 巴。寧惜酒還了幾個手勢,然後側下身子將輪椅下部小筐里的一包包藥連同一封信一起拿出來遞給了老婦。老婦露出歡喜的神色,又咿咿呀呀了一陣才離去了。

  秦斜川見老婦下盤虛浮,顯然沒有武功,看她裝束也毫無出奇之處,明顯只是個鄉野村婦,卻不知寧惜酒為何鬼鬼祟祟與她在此會面。他雖想要跟蹤老婦去看看,無奈寧惜酒就在他身旁二尺之外,令他根本動彈不得。

  正藏得憋悶,想不到寧惜酒更靠近了些,甚至伸手去摸樹皮。“怎麼長了這麼多蟲子?”他蹙眉喃喃道,仿佛很是擔心,說話間他又稍微靠近了些,與秦斜川之間距離已不足半尺,秦斜川甚至能聞見他身上荷葉般的氣息。

  “還是白日裡再來去去蟲子,晚上根本看不清楚。”寧惜酒輕輕道。

  秦斜川躲得憋氣,忍不住在心裡暗罵道:“你倒是觀世音菩薩,連棵柳樹都要這麼操心……”正想著寧惜酒忽然“啊”驚呼了一聲,搖著輪椅倒退了幾步,喝道:“是什麼人?”

  第十一章

  秦斜川知他已發現自己,只得整整面色硬著頭皮走了出來。寧惜酒見是他顯然吃了一驚,面色略有些不自然。瞬間他恢復了淡定,冷冷道:“秦莊主藏在這裡做甚麼?”

  “我還想問你鬼鬼祟祟在幹些什麼呢!”

  寧惜酒沉默了一下,忽然將輪椅轉了個方向,用力搖到了路上。秦斜川見他態度冷淡,忍不住喝住了他。寧惜酒緩緩停下,頭也不回道:“秦莊主還有什麼吩咐?”頓了頓又冷笑一聲道:“不會又想用強罷?”

  秦斜川覺得相當刺耳,脫口辯解道:“昨夜我是中了春藥,所以才……才……”一時語塞,於是有些氣悶地別過了頭。雖然的確覺得心中有愧,可是想到寧惜酒一而再再而三的耍弄自己,道歉解釋的話卻是斷然說不出口的。

  寧惜酒見他滿面懊惱羞愧之色,再回想他昨夜的表現,果然是中了春藥的情形。他面色稍緩,沉默了片刻道:“罷了,之前我也曾利用欺騙過你,我們也算扯平了。”說罷開始搖輪椅,一人一椅在崎嶇不平的河岸上艱難前行著。

  秦斜川抬頭看了看天,忽然衝上去一把抓住寧惜酒輪椅的背,制止了他的前行。寧惜酒微怒,回頭呵斥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秦斜川見他滿臉防備之色,心中頓時有氣。他面色一沉,道:“我還能幹什麼?當然是繼續強暴你!”話音未落便推起他的輪椅,往前快跑著。一路上坑坑窪窪,顛得寧惜酒胃裡上下翻騰,只差沒有吐出來。

  途中雷電交加,有大暴的跡象。秦斜川連忙加快了腳步,剛一進寧家的門外面便是“嘩啦”一聲,大雨傾盆而下了。

  秦斜川正暗自慶幸到達的及時,這時肚子忽然“咕嚕”叫了一聲,這才想起還沒吃晚飯。寧惜酒看向他的肚子,似笑非笑問道:“秦莊主打算留在這裡用晚膳麼?”

  “我才沒那個興趣!”秦斜川沉下臉,轉過身打開大門就要離開。寧惜酒連忙叫住了他。秦斜川頓住腳步,回過頭滿面嘲諷地道:“怎麼沒我沒強暴你你感到失望了麼?”

  寧惜酒裝作沒有聽見,他拿過一把傘遞給了秦斜川,口中道:“外面雨大,拿把傘罷。”秦斜川認出這是今日他在集市上新買的,他心中一動,故意問:“上次不是說你家沒有的麼?”

  寧惜酒面色微微一紅,道:“今日整理時無意間翻出了一把,還沒怎麼用過。”見秦斜川面露懷疑之色,他忽然有點生氣,縮回傘道:“看你特意送我回來的份上才借你,不要算了!”

  秦斜川被他說破心事,面上也是一熱。他口裡雖然說得難聽,心中卻對昨夜的事頗感到愧疚。見河岸上寧惜酒那麼艱難地前行,天色又陰沉沉的,為使自己心安一些才特意送他回來,沒想到卻被寧惜酒看了出來。

  他掩飾著一把搶過寧惜酒手中的傘,道:“什麼借不借的?你留著也沒用,索性就給我——這鬼天氣,每天我都淋個透。”心中卻忍不住在想:“他這把傘應該是特意為我買的罷。”不覺間唇角露出了一絲微笑。

  “你拿走好了。”寧惜酒裝作不在意的樣子,頓一頓,又忍不住調侃他道:“秦莊主難道連把傘也買不起的麼?”

  “呃……能省就省。”

  寧惜酒不覺莞爾,他不知秦斜川曾親眼目睹自己特意去買傘,此刻見秦斜川神情似乎相當愉悅,心裡頗有些奇怪。秦斜川見雨稍小了些,道:“我走 了。”寧惜酒等他出去,過去栓上了門。朝灶台處看了看,發現柴已用完,眼下外面正下著雨,院子裡柴垛肯定濕透了。這飯是肯定做不成了。

  他又去碗櫥里看了看,裡面空空蕩蕩的,什麼吃的都沒有。想要出去買一點,但看看外面的大雨,想到天黑下雨時輪椅容易打滑,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算了,直接睡覺算了……”他有些泄氣地道。洗梳好剛進了臥房,便聽見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他有些驚訝這麼晚還會有誰來。過去打開門一看, 卻是秦斜川。正驚訝間秦斜川已收了傘走了進來。他將手中的紙包往桌上一放,又抖了抖傘上的水珠,嘟囔著道:“這鬼天氣還有完沒完了,這麼點路褲子濕了半 截。”

  寧惜酒納罕地道:“怎麼你又回來了?”

  秦斜川將傘放在牆角,沉著臉悶聲道:“怎麼我說過不回來了麼?我只是出去買點吃的,吃飽了好慢慢強暴你。”又指了指桌上的紙包道:“我在巷子 口買的饅頭,不過都是冷的。”一回頭見寧惜酒目光閃動,隱隱有感激之色,他覺得有些尷尬,咳嗽了一聲道:“我拿你把破雨傘,還你幾個冷饅頭,省得被你說我 恃強凌弱。”

  寧惜酒心裡反駁道:“我的雨傘是今天才買的,可是一點也不破。”可他還是覺得心裡甜絲絲的。他挪到桌邊,拿起一個饅頭啃了一口,饅頭也是甜絲絲的,和他心上的況味混在了一處。

  秦斜川也拿起饅頭大吃了起來,雖然有些硬,不過飢餓時也顧不得那麼多了。他一口氣吃完四個,側頭一看,見寧惜酒正怔怔看著手中的饅頭髮呆,眼 波迷濛,似笑非笑。秦斜川看了看紙包里剩餘饅頭的個數,發現寧惜酒才是吃第一個,便覺有些奇怪,暗忖著難道他是嫌饅頭太硬?可是又覺得不像,寧惜酒不是挑 剔之人。隔了一會他忍不住開口道:“不想吃就扔掉,難道你盯著它看它就變成熊掌了麼?”

  寧惜酒這才如夢初醒般“啊”了一聲,連忙低頭大口吃起來,才幾口便一個下了肚,速度之快連秦斜川也自嘆弗如。

  秦斜川暗想著:“這人真是怪得很。”邊想邊偷偷打量著他,平淡的五官勾畫出的果然是不近情理的動人。尤其是此刻他似乎心情頗為愉悅,面頰上略有些潮紅,這讓秦斜川沒由來地聯想到了奇毒“胭脂醉”——果然世上有這樣一種紅色,可以讓人心神沉醉。

  想到前兩夜的旖旎,秦斜川心跳忽然加速起來。他在暗裡忍不住開始唾棄自己,又忖道:“我這麼沒有節制,難道是禁慾了十年的結果?”一思及此, 立時回想起了幾個時辰前與蘭秋霽的決裂。他苦笑一聲,或許那也算不得決裂,真正的決裂早在十年前就發生了。十年前蘭秋霽因為畏懼世俗的壓力,選擇了一條與 自己截然不同的道路。自己輾轉十年,最後還是繼承了家業,又定了親,這豈非與他是殊途同歸?既是如此,自己又還有什麼資格去責怪當年蘭秋霽的背叛?

  想到這些,先前撩撥著他的那一點點溫存旖旎立即被冷冷的世界風捲殘雲,吞噬得一乾二淨。年少時的執著無懼,濃情熾熱不知不覺間已被歲月消蝕得不留痕跡。時光死命催促著他,只等到了秋日,樹上最後一片葉子落下,便是塵埃已定——他的婚期,正是在今年晚秋。

  這時寧惜酒問道:“你還要吃麼?不吃我把餘下的收到碗櫥里去了。”

  秦斜川悶聲不吭胡亂包好剩下的饅頭,走過去將它們塞進了碗櫥里。之後他打開大門查看天氣,老天爺偏生與他作對一般,雨鋪天蓋地地下著,只是開 門張望了一下,身上已被打得半濕。大概是為了方便寧惜酒輪椅進出,寧家沒有門檻,雨嘩嘩淌進來,地上濕漉漉地厲害。他的心也和這地一樣濕漉漉亂糟糟的。

  “等雨小些再走罷。”身後寧惜酒靜靜道。

  秦斜川沉默著關上大門,回到桌子邊坐下。寧惜酒見他突然消沉,神情也漸漸黯淡下來。過了半晌他問:“你聽說了蘭春歸忽然昏迷的事罷?”

  “聽說了。”

  “今日我陪大人去看過了,好在不是你打出來的。”

  “打死了倒也乾淨。”秦斜川沒好氣地道。

  寧惜酒笑了笑,道:“聽說醫邪的大弟子去給他診斷過了,說他已沒救。原來竟有連醫邪弟子也救不了的人。”

  秦斜川忍不住告訴他道:“其實秋達心已給他治了,只是生氣蘭老夫人的態度,故意讓他昏迷幾日。”說出來後又有些後悔,忙叮囑他道:“這事你先不用說出去,反正蘭春歸性命無憂也就是了。”

  寧惜酒若有所思“哦”了一聲,隔了一會他道:“原來你認得那個醫邪的高徒。不知他有沒有說蘭春歸為何突然昏迷?”

  “……沒說。”思及秋達心的囑咐,秦斜川撒了個謊。

  寧惜酒沉默下來,他側過頭看了看後窗外,外面依然風雨大作,完全沒有減緩的跡象。後院子裡的柴垛被風吹倒了,木棍子散得到處都是。

  “這雨不會停了。不如今夜就在這裡將就一下罷。”寧惜酒回頭向秦斜川道。

  秦斜川猶豫了一下,終於悶悶點了個頭。兩人和衣躺在了床上,靜默了約有大半個時辰,秦斜川忽然打破靜寂,問道:“你為何不與你那意中人在一起?”

  第十二章

  半晌沒有聽見寧惜酒的回答,直到秦斜川以為他其實睡著了他才開口道:“就算兩情相悅也未必能在一起,更何況是我一廂情願。”

  秦斜川聞言心中黯然,是啊,自己與蘭秋霽可算是兩情相悅了,不是也分道揚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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