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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玦很少說過漠北的事,眾人一時間竟聽得入了迷。
齊瀾看著容玦發出光彩的眼睛,他大概還是很想念漠北的吧,定京再好,都不是他的家。
栗鴻寶聽得意猶未盡,漠北的很多事都是他聞所未聞的,很多時候,書都沒有記載,他讀得再多,也不知道。
待容玦說得累了停下來歇息,他殷勤地給他倒了杯茶水:“阿玦,你回去以後能不能多給我傳書啊?你不是有小白麼,它來回那麼快……應該可以的吧?”
齊瀾面上毫無表情,內心卻是期盼容玦拒絕的。
齊瀾將他前面的點心往容玦那裡推:“阿玦這次去漠北,是有要事的,哪有那麼多的空閒給你寫信?”
阿玦?
容玦耳朵一熱,咽了一大口茶水。
栗鴻寶倒是沒發現異樣。唯有王明達深深地看了齊瀾一眼。
齊瀾:“……”糟了!跟著栗鴻寶說順嘴了。
他緊張地向容玦看去,見他還是一口一口的喝著水,心裡既慶幸又失落。
要是容玦發現了……他就……
不,圍觀的人太多了,還不是好時候。
容玦不說話了,花船內部又陷入了謎樣的安靜。
少傾,河面上傳來柔婉的歌神,伴著舒緩的樂曲,間或夾雜著幾聲嬌笑。
容玦向外望了一眼,對面是一艘極大的花船,燈火輝煌,人影綽綽,極是熱鬧。
“也不知道是哪家花船,竟然這麼熱鬧。”王明達有些眼熱,因為要照顧齊瀾的情緒,他都不敢叫歌姬過來,這船上就他們幾個,要是沒有人說話,大家就只能大眼瞪小眼互相看對方了。
真是失策,應該單獨給他們兩個訂一艘花船的,他再另找個熱鬧的。
王明達在內心暗自嘆氣,眼熱地瞄了一眼對面的花船,轉頭去看齊瀾。
“要不然,我們也叫個唱曲的過來?”王明達小心翼翼地提議。
除了他,都沒有人反對,很好。王明達定下心來,去船頭招呼船夫,示意他去找。
護城河上有一種極大的華麗畫舫,裡面有美麗的歌姬舞娘,一般都在固定的河段,有需要可自去尋找。
王明達去了船頭就不回來了,裡面的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連向來遲鈍的栗鴻寶也感到了尷尬,他摸了摸鼻子:“這裡太悶了,我出去吹吹風。”
說罷,也不管裡面的人如何,大跨步走了。
栗鴻寶走了,剩下的兩個人更加尷尬。
被栗鴻寶搶先走了,他不好單獨留齊瀾在這裡,只好不停的喝水來掩飾自己了。
他垂下長而黑的眼睫毛,專心的看著茶杯底。
——裡面早就沒水了,要是再喝下去他只能在河上解決自己的個人問題了。
齊瀾為什麼不說話啊。
他心裡煩得不行,自從那天送完髮簪後就發生了那樣的事,齊瀾都不怎麼和他說話了,整個人沉默了好多。
是對他不滿嗎?
想到這裡,他撩起眼睛掃了齊瀾一下。齊瀾正專心的看向外面。
容玦隨著他的目光看去,又是那隻極大的花船!
“有什麼好看的?”燈影下人影扭動,那顯然是個美人在舞蹈。容玦有些生氣。
齊瀾回過神來:“什麼?”他都不知道自己看的是哪裡,只是不敢看容玦而轉開罷了。
“好看嗎?”
即使不知道容玦在說什麼,齊瀾還是會下意識的去附和他:“好看。”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嗎?”
齊瀾一頓,搖了搖頭。
“不知道你還答應?!”容玦要給齊瀾氣死了。
從來不知道,他會如此的斤斤計較患得患失,變得不再像自己了。
齊瀾直直地看著他,仿佛透過他的眼睛看向了他的內里:“你說什麼都好。”
又是這樣!
這種疑似親密的語氣,親昵的話語,等他回過頭來細究,卻又突然岔開。
齊瀾輕輕的笑了起來,外面的歡歌笑語瞬間消失,容玦一時有些痴了,定定的看著他回不過神來。
“阿玦——”齊瀾叫了一聲。
容玦猛地低頭,胡亂抓起一個茶杯就想喝水。
“沒水了。”齊瀾道,“你沒得喝了。”
如果可以,容玦想直接跳下護城河。這樣的齊瀾,他完全扛不住。
“去了漠北,你要記得想我。”齊瀾想了半天,終究還是選了個隱晦的說法,“要是有需要,你就讓小白送信給我,只要我能做的,我都會幫。”
就只有這樣嗎?
容玦喪氣的低頭。
“我也會經常寫信給你。”齊瀾又補充道,“如果你不嫌我煩的話。”
容玦這才恍然發覺自己竟然不自覺的說出口了。
對面的太子殿下目光幽深不見底,一身簡單的服飾在他身上也有別樣的展現,那是獨屬於他的個人氣質。
當年御書房他坐在後面看他的背影,也是這樣,看不到具體的臉,語氣卻堅定的闡述自己的見解,堅持他的意見。
這個人,天生就該坐那個位置,他沒有看走眼,連帶自己也賠了進去。
他心裡彆扭又驕傲,雖然沒有他,齊瀾最後也會走最高點,但在這個過程,他也推了一把,讓更多的人發現了他。
恍若一夢,從垂髫到束髮,這個人和自己走過的這五年,絢爛而斑斕。
大夢一場終須醒,他就要走了,今晚,就是最後一個夢了。
容玦不敢再多想,他邁步向齊瀾走去,在這一個夢醒來之前,他要問清楚。
“齊瀾,你就不想我留下來,留在定京城嗎?”
這是他第一次在齊瀾面前如此正經的叫他的名字,以往都是各種嬉鬧笑罵含糊過去,這一次,容玦站著,清楚的念出他名字。
第50章 第五十章 [VIP]
被容玦這麼看著, 齊瀾手心不禁濕了起來, 不敢轉頭逃避只好緊緊盯著容玦的衣領, 聲音略微干啞:“漠北情況緊急, 自然是以那邊為先。”
“哦?”容玦眼睛眯起,“你真的是這樣想的嗎?”
當然不是。
齊瀾內心苦笑, 只要容玦還在定京, 他就不愁沒有機會。
容玦一步步逼近他,向他靠去。齊瀾可以聞到他身上的味道。不同於京中子弟身上濃厚嗆人的香料味, 那是一種清冽沁人的味道,好似雪後初晴,清淡中帶絲絲甜味。
齊瀾這樣的反應,更激發了容玦的鬥志, 他本就是不會輕言放棄的人,一旦認定,死也不會回頭。
長臂一伸,將齊瀾按住,他的鼻尖距離齊瀾的鼻尖不到一指寬。
容玦:“我任性又霸道,衝動的時候更是什麼都不管,你就沒有覺得我很煩嗎?”
“……沒有。”齊瀾輕聲回答,唯恐重了連呼出的氣息都會撞到對方。
“我回了漠北去當世子,你在定京做太子,以後你會不會召我回京?”